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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盒子（4）
早上七点，夏日深了，天亮的越来越早，街上却还没有太多的人。长街深深闲闲，只有两道梧桐树遮天蔽日，滤下来日光稀疏。
一如既往地在十字路口汇合，沉夜给归有鱼扔过去一盒牛奶，自己也从塑料袋里扒拉出来半根油条啃着。
归有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他立刻就收回了视线，摇摇头说没什么。
其实他以为她是只会吃面包的人。没想到早餐也吃油条水煎包和葱油饼。每次见了，都觉得可爱，忍不住悄悄地多看一会儿。
背后突然传来按铃的声音，急速地接近两个人，带着猖狂的笑声，“注意啦薄沉夜！”
——是容次元。
他站起来踩着脚踏接近，一探手就把沉夜的卫衣帽子拉起来——然后盖到她的头上。
沉夜的车把一下子歪了一下。旁边的归有鱼见状立刻出手帮她扶住车把，好让她能调整姿势。
沉夜翻了个白眼摘下帽子，用力把油乎乎的塑料袋扔进容次元的车篓里。“你怎么人嫌狗憎的，容次元！”
归有鱼也说，“这样很危险，万一她看不清路摔倒了怎么办？你能承担责任吗？”
容次元撇撇嘴，不情愿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俩就是一国的。”
到了车棚，三个人把车停下来，容次元又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巨大的锁链，洋洋得意。
“当当！最近学校不是说有偷车的嘛。咱们三个的车锁一块儿，肯定就安全多了。”
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推开两人，将三辆车的后轮锁到了一起，并且抛了一下钥匙接住，“放学的时候记得叫我啊！”
那天放学的时候回来一看，三个人的车子都没了后轮。
归有鱼语气冷静：“这下好了，三个轮子提一个链子就能全带走，赚翻。”
容次元恼羞成怒：“我也是好心啊！等着，我这就去教务处查监控，一定把那贼给逮住！”
沉夜没办法，只好叹气：“今天就打车回家吧。我出车费，查监控明天再说。”
之后偷车贼还是被抓到了，学校也放了通告批评，但是三个车轮的事件让全校都得知了三个人的亲密关系，一时平息下来的事态又纷扰起来。
之前主要在学校贴吧发帖的人和喊话的男生都收到了从记过到留校察看等级别不一的处分，这样声势浩荡地搞下来，基本就没有人敢再到本人面前乱说话了。
但老师不一样。班主任直接找上了归有鱼谈话。
班里的规定是每次考试前十名可以任意选座位，所以沉夜和归有鱼一直都是同桌。班主任说，虽然两个人坐同桌乃至做朋友，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希望归有鱼能注意一下人际交往的度。
“……你看，也不是老师说话势利。薄同学和那个容次元，他们家境都很好，不需要担忧未来，所以才会过得轻轻松松。但是你不一样，老师知道你很聪明，不比那些上新闻的‘天才少年’脑子差，甚至比他们更强，但是你为什么仍然只是个普通初中生？因为家境，因为年少成名需要家长的眼界和指导，甚至还有人脉。教育的竞争除了本人的水平，还有资源的竞争……”
归有鱼知道这些，也能理解班主任的话的意思。
他沉默地听完了，只是说：“我明白的。我们没有在谈恋爱，我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那就好。唉，总之你看看这个吧。”
他递过来一打卷纸，是奥数的题，让他回去做做试试看。说如果觉得可以，假期就免费带他做奥数的培训，因为对他的将来有好处。
归有鱼谢过了老师，带着题离开了。
大课间结束，沉夜带着一头汗水回来，长舒一口气擦汗，又把湿巾带着奶糖推给他。
“班主任找你什么事儿呀？”
归有鱼心思有些乱，把奶糖连带湿巾都塞进了兜里，低声说：“不是批评我。”
那天他吃了奶糖，糖纸丢进了胖企鹅的肚子里。晚上带回家的，只有一张已经干掉的无纺布。
闻一闻，酒精的味道已经没有了，也没什么香精的气味。莫名其妙的，仿佛有沉夜用的牛奶味的洗护产品的气味留着。
或许其实没什么味道，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还是用力地嗅闻起来，鬼使神差，将湿巾贴到了自己的唇上。
好像……好像亲吻到她因为汗湿而闪光的白皙的皮肤。
归有鱼的暗恋收藏品完全换了。
这一次，他藏得很谨慎，连同住一个房间的哥哥归有星没有注意到。
**
初三的下学期，期末考试之前，一个消息悄悄席卷了校园。
同年级的某个女生跟外校的不良谈恋爱偷吃禁果，还相信了电线杆上的堕胎药之类的话，在上课的时候流着血倒下去了。那个女生就是之前因为传播谣言并且在贴吧上换着花样辱骂诅咒沉夜辱骂出来七八个长楼而背了处分的当事人。
据说是因为事发之后之前的朋友都不再跟她来往，她不知为何就常常逃课，跟校外的混混走到了一起，误入歧途，最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学校压下了消息，安安静静地让学生被家长带走了。
沉夜那天罕见地没有打球，坐在教室里发呆了一整天，托腮望着窗外，怔怔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归有鱼对她轻声说：“不是你的错。”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静静地掉下来一滴眼泪。乌黑的睫毛湿漉漉的，那泪水顺着脸颊柔顺地滑落下来，消失在中途，变成泪痕。
她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勾起了一个笑，“鳄鱼的眼泪，是不是？”
归有鱼说：“我知道你只是难过。学校就是浓缩的社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下学的时候容次元问她为什么今天没去打篮球，从归有鱼哪里听说了事情经过，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嗨，就这事儿啊，我给你打听打听。”
他啪啪啪按着手机跟小弟们打听消息。过了一会儿说，“有人说在xx网吧见过她，还有新男友来着。你要考试的，先考完试，哥我带你去看她一眼，行吧？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这么敏感，啧啧。”
归有鱼皱着眉，沉夜瞪着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不是这回事！”
容次元的表情像被雨水淋湿并且不被主人允许进屋子的宠物狗一样无辜、茫然。他微微张大眼睛，“啊？”了一声，才结结巴巴说，“我，我怎么又做错了呀？”
沉夜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归有鱼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只是说：“回家吧。”
结果容次元还是没搞懂他们在想什么。他把这个事情跟自从知道自己跟归有鱼关系好之后就更缠人的林依澄讲了，还纳闷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结果林依澄托着腮就会发呆，跟说梦话一样喃喃，“哎，归有鱼真的太男神了，这么懂得别人在想什么……”
容次元气得用膝盖撞桌子底，“你意思是我做不到咯？”
林依澄说：“至少你就没办法跟人家薄沉夜同学有共同话题吧？恋爱是需要共同的兴趣爱好和共通的思想的。”但她顿了一顿，又说：“哦，不过你们这种青春期弱智男生，也不在乎女生脑子里想什么，只在乎人家又没有青春靓丽的外表。”
容次元强调：“说了多少次了没谈恋爱，我也不喜欢她！”
林依澄没跟他争论下去，又自顾自地写起来单相思日记。
临近初中毕业，不同的班级的风格已经体现出来了。作为留学预备班，他们班是从来不拖堂的。那天他一如既往地按时下课，在车棚等另外两个人来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小混混流里流气的声音。
“诶，你就内个二次元？”染着金毛还褪色的社会青年被女生依恋地抱着手臂，大声问他。
那个女生容次元知道，就是之前悄悄退学离开的人。
容次元虽然不知道沉夜为什么因为她的遭遇而难过，但是他知道这个女生一定会更加恨薄沉夜。
但问题是容次元虽然被叫做一中一大刺头，但是他其实也只是假期违规开开摩托车，上学不穿校服还烫头，逃课打篮球，翻墙去网吧……而已。
真正打群架之类的事情跟他无关。有关也一般是小弟们出手。他看见人出血掉牙自己都觉得疼，也不理解为啥有人打架能拳头照着眼眶捶。
可是，此刻他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野兽觉醒了……为了某种高涨的保护欲，为了自我彰显的证明，为了一中难以名状的冲动，他挑衅地一笑。
“对啊，是我，有本事咱们单挑？”
……
野兽打架输了。
他一边逃跑一边报了警才安全逃脱，肿着脸青着眼，一瘸一拐地抽冷气。
他不敢也不好意思跟沉夜说，就打电话给了林依澄。
林依澄借了他一点零花钱去了诊所包扎，最后他捂着纱布飘着消毒水的气味走了出来。
“你干嘛打架呀？”她问。
他小声咕哝，“我不就是想证明一下，虽然不懂她在想什么，一样是可以帮她打架的好朋友嘛……。”
林依澄抬起头，看到高高瘦瘦的白头发的桀骜少年垂着睫毛，像受伤的豹子，竟然显得有几分可怜可爱。傻傻的，天真的，为了“朋友”的感情奋不顾身的样子……
她的心猛然一跳。
然后抢走了容次元的手机，翻到常用联系人给“小地主”打了电话。
“喂是薄沉夜同学吗？容次元同学跟校外人士打架输了现在鼻青脸肿不敢回家，你要来看一下情况吗？嗯，嗯，我们在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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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校园文里校霸打架天下无敌我还觉得挺疑惑的……
街头混混打架谁强除了体力之外就是谁狠谁不要命谁就能赢，棍子呀刀呀都是初级课程，一般来说内心温柔并且赤手空拳的校霸百分百必败啦……
（偏见：打架很强的校霸要么不刷牙牙很黄要么有头皮屑要么衣服比较臭要么随地吐痰）
关于初中，我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很明显的重度抑郁，单亲家庭，父亲家暴，常常拿铁棍直接敲她。她上课也听不懂，成绩全校倒数，每天做什么？拿小刀一刀一刀地割自己，然后给后桌的我看。
我隐约地能感觉到她很难过，但是事情真的很沉重。当时看她好像觉得像在凝视一个黑洞。她的一切都没有希望，没有改变未来的可能性。
后来她交了一个成绩更差的校霸里的底端人物，主要是不讲卫生身上很臭。翻墙出去的时候还被街坊的狗咬掉过开洞的牛仔裤的半条腿。
但是两个人一起坐到教室的最后，每天说悄悄话，校霸没那么臭了，她也没那么频繁的给我看伤痕了。
我给她画了一张两个人的大头简笔画。算作自己的自我安慰。
不知道后来两个人分别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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