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记事

　　“什么？湖里的鱼都死了？”白雪落一听，便从椅子上“蹭”地一声站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说。”

　　拾酒也很紧张地上前一步，峨眉众人则疑惑地互相对望。

　　“回禀庄主，每日料理湖鱼的弟子发现，这湖中有一股味道，远了闻不到，但站近后便有些刺鼻。往日从未有过如此情形，他觉着奇怪，就撑了船去查看，撑到另一处湖边，就看到湖里的鱼都鱼肚泛白，横浮于水面，全都死了，而方才闻到的味道也非常浓厚。”

　　“连忙让人取了湖水去查验，是否掺了毒，另外，派人到雁飞江查看，看水源是否出了问题。还有，让人好生查看庄里的水井，有无污秽毒害之物。”白雪落沉着冷静地吩咐。

　　“是，庄主！”彭律伸手作揖点头行礼，往后倒退几步，便大跨步往外走了。

　　“怎么如此？是不是有人要害白鹿山庄？”拾酒觉得此事一定不一般，先是杀害苗如玉嫁祸白非也，又毒死湖鱼，难道为得便是让白雪落自顾不暇？

　　白雪落自然读懂了拾酒的担忧，但她也暂无头绪。

　　“杜嬛是否也能前往，查看一番，或许能帮上忙？”杜嬛提议道。

　　“杜姑娘此举，颇有庄前辈当年助人为乐、主持公正的风范，想来多一个人查看也是多一份力量。杜姑娘，请——”

　　拾酒与她们来到时，湖边已有不少弟子，此处湖岸有些隐蔽，有些假山和柳木，往日里几乎无人走过。

　　“庄主，应该是昨夜的风吹动了湖水，才将这些鱼儿的尸体荡来了此处。”一弟子回禀道。

　　杜嬛站得离湖边不远，只静静地查看这湖水、死鱼及四周，白雪落走近问道：“杜姑娘，可有发现不妥之处？”

　　“白庄主，可看出了什么？”

　　白雪落摇了摇头，杜嬛也轻声说：“杜嬛眼拙，也没有发现。”

　　延芳与一名身着淡绿衣裙，长相清秀的女弟子用白瓷碗舀了湖中的水，两人均凝神闻了闻，又掬了一捧水出来，举起手在阳光下看了看。

　　“延芳，静梦，可有发现？”白雪落问道。

　　静梦端了那白瓷碗，走近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回禀庄主，这湖水闻起来，只多了一点那死鱼的味道，放在阳光下，也未见变色。”

　　白雪落伸手接过来那白瓷碗，依样闻了闻，放在阳光下看了一会，的确如静梦所言。看罢，又把水递给了杜嬛，杜嬛接过来也没发现不妥，便将瓷碗交回到静梦手中。

　　白雪落似乎又想起什么，对静梦说：“拾酒姑娘精通医理，不若让她瞧瞧。”

　　拾酒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她也好奇得很，可是到手后，那水的确如静梦所说，不见异常。

　　“这水实在不见异常，不如将那鱼儿打捞起来插眼一番。”杜嬛提议。

　　“这是自然的，静梦，你懂医理，此事先交由你。”白雪落刚吩咐完，彭律去看过水井回来了，不见异常，还带来了小半桶井水。

　　拾酒和杜嬛，也多依次查验，一切正常。

　　“庄主，这鱼儿无故死亡，这湖水虽不见异常，但未必没有问题，看来这湖水不能再用。”

　　“这湖水平日里，也作白鹿山庄饮用水之用么？”杜嬛问道。

　　“一部分吧，杜姑娘放心，方才我已派人到雁飞江上流源头查看了，这湖水正是由雁飞江的活水流入。”

　　其余三名峨眉女弟子也在窃窃私语，说的是不知白鹿山庄得罪了何人竟招来此事。白雪落听在耳边，也没有与她们计较，只是礼貌地对杜嬛说：“杜姑娘今日也辛苦了，请快回群英苑用午膳，雪落自会与众弟子将此事查清，也会对加强对群英苑的护卫，还请杜姑娘在群英苑内，替雪落安抚众英雄，今日我会再到群英苑向各位赔罪。”说着，还做弯腰作了个揖。

　　杜嬛看了看身后的三名师妹，使了眼色让她们别乱说话，才回过头对白雪落说：“那就有劳庄主费心了，如玉之事若有进展，还望庄主能立即通知杜嬛。”

　　白雪落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待峨眉众人走远后，白雪落敛起了微笑，神情严肃：“延芳，让人给慕秋送午饭，记得多留个心眼。另外，我去雨花阁用午饭，拾酒可一起来？刚好有事与你相商。”

　　拾酒自然是点头的，这两桩事放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

　　雨花阁内，甘婉辞十分焦急：“琰儿今早身体不大爽快，我忙着照顾，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都未知晓。”

　　白雪落轻轻拍了拍甘婉辞的手：“无事，我能解决的，琰儿可还好？”

　　周琰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笑着说：“干娘你放心，琰儿很好，这寒症发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琰儿没事的。”

　　白雪落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宠溺地说：“我们琰儿啊，是最乖的孩子了。”

　　延芳与弟子将饭菜端了上来，白雪落喊延芳留下一同用饭。

　　甘婉辞夹了几筷子菜到周琰的碗里，便皱着眉头说：“这苗如玉身死，朝廷怕是要把目光放在白鹿山庄这里来了。”

　　白雪落嘴里咀嚼着饭菜，没有说话，但很明显也在思索。

　　“她的义兄名叫苗峥，任赣南道节度使，所管辖的正是苗如玉父亲此前的封地，如今被收归朝廷管辖了，而苗峥手里正掌握着赣南的兵马调度权。”

　　“那苗峥若知道义妹惨死于白鹿山庄内，岂不是会派人来兴师问罪？届时，慕秋可会有危险了？”拾酒紧张地问道。

　　甘婉辞越想越担心：“我就怕，是有心人要借苗如玉之死，给苗峥一个师出有名。”

　　白雪落夹菜的手顿了顿，神色凝重地看向甘婉辞。

　　“庄主，峨眉应该已经通知赣南了。”延芳说道：“如若赣南知道后，立马赶过来，我们还有准备时间。”

　　“延芳，你今日到群英苑告知众门派比试延迟，可有人面露不满？”

　　延芳放下手中的筷子，侧着脑袋认真回想：“漕运帮的人不小怨气，他们似乎很想早日进行比试，而言语中对郡主颇有不敬之词。青城派倒是表示了理解，还说需要帮忙的，可以效劳。”

　　“紫衣门和圣火教，可有何表现？”甘婉辞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怀疑这两个门派？”

　　甘婉辞向着白雪落点了点头，将自己所想的娓娓道来：“你想啊，能让湖里的鱼都死掉，还不留痕迹的人，必定是使毒高手。而且，能瞒过所有人，将苗如玉骗至秋月阁将其杀害，还能全身而退，此人比不简单。你也说了，苗如玉脑袋让人插进了银针而致死，那么此人一定也精通医术。毒术、医术、懂武功，还不留痕迹，让你们都无从下手，那或许不是中原的毒呢？”

　　拾酒一字不漏地听着，直盯着甘婉辞，若有所思。

　　“拾酒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娘？”周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她。

　　拾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见甘姐姐，将此事分析得颇有道理，好生佩服。”

　　“其实这些，雪落及你们，大都想得到，只是我先说出来罢了。”

　　“婉辞言之有理，延芳，紫衣门和圣火教今日作何表现？”白雪落问延芳。

　　延芳转着眼珠子回想道：“圣火教座下的左使者乌嘉尔倒什么，右使者阿依曼却表现得有些惊讶。但他们什么也没说，两人倒是相视一笑。”

　　“阿依曼觉着惊讶？那此事是在她意料之外么？难不成与圣火教无关？”白雪落思索着。

　　“我看未必，或许是装出来的惊讶呢？延芳不是说他们相视一笑了？这嫌疑还是很大。”拾酒说。

　　“拾酒姑娘说得也有道理。紫衣门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圣女莫依知道后，反倒表示了理解。”延芳接着说。

　　“就算莫依这么说，也未必与紫衣门没有关系，只是我们不知道，苗峥是否与这两个门派有牵连。”

　　“既然婉辞这么说，延芳，你还得派人多盯着圣火教和紫衣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庄主放心，我一定让人办好。”

　　一番思量议论下来，白雪落脸上的愁色更甚了，夹了一筷子菜到甘婉辞的碗里：“婉辞，朝廷最近，会对允懿有所动作么？”

　　甘婉辞冷笑一声：“呵，朝廷对我们何时放下过戒心呢？”她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周琰的头发，“他们将琰儿害到如此境地，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怕时时想着能有什么把柄攥在手里，好发落我们。”说到这儿，甘婉辞抓住了白雪落的手：“我现如今就怕，苗峥会因苗如玉之事发难白鹿山庄，是我们之缘故。”

　　“白鹿山庄坦荡荡，况且我们是武林中人，多少年来都没有被打倒，还不至于没有抵御的能力。”

　　“怕就怕在他们与邪门歪道狼狈为奸，让你防、不、胜、防。”

　　甘婉辞话音刚落，彭律便来了。

　　“庄主，雁飞江已查过了，未见下毒迹象，一切未有不妥。”

　　白雪落应了声嗯，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庄主，看来这水是没有问题？”延芳看向白雪落问。

　　“我也不知，得看静梦那边查得怎么样。但如此看来，下毒这人手法太过高明了，明明鱼儿成片死了，这湖水、江水、井水都没有问题，让人查不出问题来。”

　　“雪落姐姐，假若他们布下这迷魂阵，就是要让我们误以为井水、湖水与江水都没有问题，照常饮用，反而中了他们的毒，可怎么办？”拾酒担心道。

　　白雪落看了看拾酒还有甘婉辞，还是拿不定主意，放下筷子，离开了饭桌，在屋内踱步。

　　拾酒、延芳和甘婉辞三人各自沉思，也没有说话。

　　良久，白雪落才缓缓开口。

　　“延芳，你让人去找玉面书生古时月，务必要找到。另外——即日起，暂停取用井水、湖水及雁飞江江水。”

　　“庄主！”延芳喊了一声，拾酒的心也紧张了起来，隐约感到白雪落要做什么决定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到……剑庐那儿取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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