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是人生副本之一

　　这年头，佃户日子不好过，衣食勉强，住的山村茅屋低矮破旧，高粱捆紧做成房顶墙与壁，连像样的瓦屋都不是，看上去十分磕碜。　　

　　寒冬腊月的那时候，高粱墙根本止不住冷风，呼啦啦的高粱叶响个不停。到夜里，屋内的人更是听见那阵阵寒风，席卷整个村落，要战战兢兢熬过冬天。

　　这一天，爹和哥哥要去地里干农活，八岁的叶秋花去山上捡柴火。到傍晚，叶秋花背着满竹篓的柴火，走向家门口。

　　远远隔着篱笆墙，还没绕到门口，叶秋花就听到里面有陌生人的声音。

　　叶秋花本以为又是一个来催债的，一脸疑惑探出头，刚好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他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口，脸上还有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与这山里村落人格外不同，为人斯斯文文，脸上白净无胡须。叶秋花从来没看过华衣布料，只觉得好看，真好看。

　　叶秋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布衣短褐，不由得羡慕他衣服整洁伶俐，是没有修补破洞的痕迹。

　　他刚转头，碰巧看到叶秋花，走到她跟前，眯着眼睛说道：“你们说的是这个孩子吧，这姑娘看上去手脚利索，背这么大一筐柴火。”

　　只见她面孔略尖，肤色白里透红，不同于与这里的人皮肤黝黑，显得清秀。

　　叶秋花胆怯地往后退，她觉得这人话语有些奇怪，好像在打探什么，不像是随便说这句话。她侧过头张望，看到她爹在点头。

　　那人面带微笑，又试着亲近叶秋花，“你是叫叶秋花？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要记住喊我谢管事，我们不久会再见面的。”

　　叶秋花不明所以，她怎么会马上和谢管事再见面，她是这里的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秋花爹对他再次恭敬道，“这事实在麻烦您了，希望贵府能满意。”

　　“不必客气，谢家是不会亏待她的。”谢管事大手一挥，大摇大摆地走了，只留下背影。

　　叶秋花怔怔的站在那里，问着一旁恭敬的爹：“他是谁？”

　　叶秋花爹望她一眼，没应声，目送谢管事的离去。

　　过一会儿，叶秋花爹突然喊向她：“秋花，过来一下。”

　　秋花茫然不解，走了过去。

　　此时站在秋花面前的爹，痛苦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双眼，一脸愧疚的神色，望向叶秋花。

　　外面夜色四合，除了鸟雀声叽叽喳喳，格外寂静，叶秋花站在原地，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这时，住在房子偏房的祖母一声声唤着“秋花”，叶秋花走了进去。祖母语重心长的说道：“秋花……这回该你出去给人做丫鬟。”

　　丫鬟这个词，对于这个贫瘠的山村，是一个不陌生的词。看到叶秋花点头后，祖母继续说，“我们这是个小山村，周围多不富裕，所以你要远一点地方做促使丫鬟，才有出路，还能吃饱。你要先渡河，再沿东往前走好长一段路，就能看到一个繁华小镇，镇上有家叫谢家。”

　　“什么，我要去那个地方吗？”

　　祖母脸上挤不出多的笑容，她一脸慈悲而又无可奈何，“家中粮食不多，平日很难吃饱，如今你去到谢家，就不会这样惨兮兮的，这也是为你好。”

　　不敢相信祖母话的叶秋花，她瞪着杏仁眼，“我不想去，马上就能上私塾了，我要和隔壁的大哥一起去上私塾。”

　　“秋花，你这孩子竟说傻话。”祖母叹口气，也不知叶秋花这么倔强。

　　叶秋花垂下头，委屈的说道：“我哥不是哪儿都不去吗？可以去上私塾吗？为什么我就得去？”

　　祖母沉默片刻，说道：“因为他是男孩，他能帮着家里干地里的活。要是春树不在家里帮忙，家里就忙不过来了。”

　　叶秋花撅着嘴，固执反驳，“可是，我也会帮忙的。我能干庄稼活，会捡柴火，什么都能干。这样，你们就不会把我卖掉，不让我呆在家里，我就想呆在家里。”

　　这时，叶秋花的爹听到二人对话，走进了偏房，他对叶秋花生气地说：“一个女孩家，学会了读书写字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我听隔壁大哥哥说女的也可以考科举的……”叶秋花委屈地抽噎着，祖母温柔地搂住她，轻轻地哄着她。

　　祖母抚摸着叶秋花的头，哄着，“好了好了，咱们秋花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

　　叶秋花放心着，慢慢停止了抽噎。祖母继续柔声哄着叶秋花，“奶奶还要让秋花去上私塾，秋花这么喜欢读书，一定能去考科举，是不是呀……”

　　叶秋花狠狠地点了点头，破涕而笑，被拥在奶奶的怀里，她眼神放出神采。叶秋花爹望着这场面，只是眼神深深地望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孩子们都团在一起睡着了。叶秋花爹还在灶间熬夜干活，白天要干体力活，晚上累着就做点手艺活，扎草把。

　　过了一会儿，叶秋花的祖母蹒跚走过来，试着叫道：“我儿……”

　　叶秋花爹没有理会，叶秋花的祖母突然开口说道：“求求你了！让秋花去做丫鬟的事儿，你就回绝了人家吧！”

　　“……”

　　祖母继续哀求道：“反正叶家都活生生要被饿死，让秋花也一块儿饿死好了……”

　　看他默不作声，叶秋花祖母突然用明快的声音说道：“说是这么说，我是她奶奶，既然答应她的话，其实肯定会有办法的。”

　　她叹息一声，也陪他扎草把。

　　叶秋花家是佃农，就是租种当地有田地人的地，等打下粮食之后，几乎要把收成的一半交给地主，一家人就指望剩下的那点粮食过活了。现在一家四口都要吃饭，二姐夏花早离开家，去做丫鬟，省了不少，偶尔还寄点东西回来。

　　这农活靠天吃饭，遇到歉收，是雪上加霜，叶秋花爹厚着脸皮，找过好几家赊了账。

　　叶秋花祖母仔细盘算着，去年冬天雪下的少，想必今年庄稼收成会大减。她越想叶家状况，她的手越有些发颤。

　　叶秋花爹突的开了口， “娘，孩儿也是没有法，让她留在家里，要她去当丫鬟。可是，秋花不出去，帐越滚越多，这个家怎么办才好？”

　　“也许来年收成会好点。”叶秋花的祖母稍沉默，下定着决心。

　　此时床边的叶秋花并没有睡去，眼皮微动，有止不住的泪水淌下来，然而她不敢发生一丝响动，这是她第一次失眠。

　　她彻夜未眠，第二天照常背着竹篓去山上去拣柴火。不管怎么样，她不想离开家，此刻只想多拣些柴火。

　　山道崎岖不平，叶秋花背着竹篓小心的走到山道上时，忽然再次遇到谢管事。他还在山村暂住，没有离开。

　　“你看我说的没错，我们又见面了。”谢管事微微笑道，这小姑娘是真能干。

　　叶秋花不想理，哼了一句，直接绕道走。

　　谢管事笑眯眯的看她越走越远，继续说道：“小姑娘等下要回家吗？怎么不想理我吗？”

　　“为什么要理你，我爹说过我不用去做丫鬟，你怎么还来说话。”叶秋花回过头。

　　谢管事点点头，他昨晚还没睡下，叶秋花的爹来找过，确实后悔不想她去。

　　叶秋花见他不语，更加高兴。这些大户人家真是烦人，为什么找到山村里。她才不想离开这里，这里山清水秀，就算是穷点，她也不想离开。

　　正在这时，谢管事喊话道：“你没想过你家能撑到什么时候吗？为什么不想想清楚。”

　　叶秋花听后，摇摇头，她家怎么会到山穷水尽。她满脸无语。

　　不料，谢管事掏出一张借契，那张借契上面按着她爹的手印。

　　叶秋花征愣愣看向这张借契，白纸上有黑字，还有红掌，开口道：“这是什么？”

　　“这是你家的借契，不止我有，还有好几个人有，”谢管事知她年幼不识字，耐心解释道，“若你真乖乖跟了我走，至少你家暂时还能熬过些时日。不然的话，你家少不得要有牢狱之灾。”

　　叶秋花呆愣在原地，还有牢狱之灾吗？难道由于她的任性，她要把整个家祸害到这个地步。

　　谢管事见他说话起了效果，又说了许多好处。

　　当天吃完晚饭，叶秋花突然来到祖母的旁边，坐了下来，“奶奶……”

　　祖母笑了笑，将她衣服上沾的灰怕打着下来，“怎么了，秋花，有什么事吗？小脸蛋都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可爱。”

　　“奶奶，我后悔了，要……我要出去当丫鬟。”

　　祖母惊叫道：“秋花？说什么呢？不是说不去吗？再说也不让你去……”

　　叶秋花继续微笑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是出去，能解决很多问题，也能养活我自己。”

　　叶秋花转头看她的爹，他沉默不语。大哥叶春树像是事不关己似的，在一旁玩耍。

　　望着愁眉苦脸的祖母，叶秋花突然开口问道，“夏花姐姐走的时候，奶奶是不是也很难过？”

　　“夏花出去后，就没有回过家。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祖母口气有点犹豫，继续说道：“她比你只大四岁，被买去做粗使丫鬟，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本以为我还护着你，不至于重蹈覆辙，明明你那么想上私塾。”

　　叶秋花内心微颤，点点头。她是想入私塾考科举，只是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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