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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二)
男人听着里尹的吩咐,将女人和孩子推进了屋中,要推门出去时又听那觋道:
"你生的壮,就先别走,帮着安排祭祀的活动吧。"
里尹便也笑道:
"你放心,到时候头份的神肉,你也有份。"
男人听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出门将守在外面的大郎与二郎唤了进来,倒是那觋见了跟在身后浑身警惕的两脚羊,道:
"这只倒养得不错。"
里尹会意,伸手要去抓她,却被两脚羊躲了过去——她被二郎狠狠一扯,站在了他身后。
男人回过头来,道:
"它不行,滕人欢喜它,没了它要跟我拼命。"
觋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
"那也好,养着也好……"
两脚羊看着觋那干枯而又缺少水分的手指,愤怒地低吼了一声。
于是男人便又带着两个孩儿同村中的青壮年将祭祀的高台再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遍,再又托举这祭祀时要用的鼎,将它重重地放在了高台上。
人群更加兴奋起来了。
此时已然到了日上三竿之时,众人的身影俱都在烈日的投射之下拉扯出了又黑又长的阴影,女人便又同着她的孩儿被人推搡着走了出来,被绑在了高台前的柱子上。
里尹则同觋走上了高台,
"吉时将至——"
觋高举起他那似竹竿般的双手,由干瘪的皮包裹住的骨脱离了宽大的衣袖向上立起,正好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拉长了的黑影。
他的声音不算小,但也算不得多大,苍老而喑哑,恍若黄昏时乡野的苦行僧敲响的铁锈斑驳的老钟,惊起几只昏鸦。
人群里的喧哗声却渐渐地小了起来。
他们的眼俱都锁着高台上的那觋。
男人在台下招呼着孩儿,带着他们挤进了人群的最前方,两脚羊仍旧不安分地在他们身旁钻来钻去,大郎便抓紧了她,牢牢地带着站在了祭台的下方。
两脚羊从这地方抬头望去,正好能看见被绑在柱的上面的女人和孩儿来。
孩儿早就没了气力,耷拉着眼靠在柱上,一动也不动,跟前夜里两脚羊看见她时判若两人。
那厢里尹走下了台去,笑吟吟地站在了一边,看着那觋高喊道:
"礼始!——"
便有穿着繁复的人群走上来,喝着觋那调不成调的声音跳起来。
"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
声音说不出的刺耳难听。
两脚羊看了那高台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看着女人。
女人的视线向下垂着,脸上的神情这回才像回光返照一般地,有了一个人的生气来。
她的视线和两脚羊那懵懂的视线相触,不知道像想到什么一般地,竟对她笑了一笑。
两脚羊似懂非懂,对她的笑也不回应,仍旧看着女人的方向。
她看见那孩儿仍旧是垂着头,累极一般地缩在女人的身后,小小的一团,闭眼时却安静得很,简直让人都快忘却了她的存在。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台上众人舞罢,便又一个个鱼贯而出,飞快地奔下了台去,觋却仍旧站在高台上,高声而又声嘶力竭地吟诵着。
此时高台上恰有风吹过来,吹起了觋盖着面孔的发来——觋便顺势而行,干脆张开了手,任由风吹得他衣袖翻飞,猎猎作响。
台下人群便又激动起来,仿若已看见了祭祀之后的那场久违的甘霖。
大郎察觉到了两脚羊的心不在焉,便又默不作声地将她的手捏了一捏,两脚羊吃痛,抬头刚想同他抓挠,却见大郎冲她挥了挥拳头,便又只得沉默下去,安安分分地不作声了。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觋终于大喘气地念完了最后一句。
他抬起头来,看着柱上被绑着的女人,神情里一时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痛苦,同那女人视线交错,高声道:
"祭礼——"
两脚羊便被身不由己地压了下来,嘴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的泥土,下回大郎再要提她磕头时,两脚羊有了准备,用手撑着地,好歹再没上额头碰上黄土。
大郎则一手按着两脚羊,一边跟着男人磕了十数个头。
两脚羊在心中恨得牙痒痒,待到抬起头来又要去咬他,却被大郎一把按住,强硬地捂住了嘴。
台上那觋似又说了句什么,人群便开始激动起来,人潮一浪接一浪地朝高台涌来,登时将台下堵得水泄不通。
大郎却半晌没动,将两脚羊的嘴捂得死紧。
她听见大郎在她上方喃喃道:
"爹……这是要做什么?"
二郎也犹豫起来。
男人却一把将他二人扯上了台,答道:
"吃肉。"
"……吃肉?"
二郎不敢置信抬起头,看着高台上那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菜人,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大郎却仍旧问道:
"吃……谁的肉?"
他的声音带了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将身后的两脚羊抓得更紧了些。
男人不耐烦起来,抬起手拍了一下大郎的头:
"你说是吃谁的肉?"
高台上,那觋张开双臂,跪了下来,朝着那早已干涸的河水的方向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又指向了那被绑住的女人和孩儿:
"祭物!"
两脚羊被身不由已地拖了上去,身侧大郎仍在磕磕巴巴地问道:
"爹……这又是要干什么?"
男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等下你和二郎跟着我走——匕首都拿来了吧?从它们身上割下块肉来,等觋祭祀完后,再将这肉扔进锅里,吃了。"
"……"
大郎摸出身上那支匕首来——他不敢置信这东西竟是这样的作用。
两脚羊抬起头来,又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女人这回仍旧是笑着,远远地冲她做了个口型:
"看。"
看什么?
女人没说,两脚羊也不懂,但仍旧茫然地看着从人群中跃出两个男人来,从柱子上将女人和孩儿解了下来。
为了防止菜人与两脚羊挣扎反抗,往往是要将它们的手足折断,再令人上来一刀一刀从它们身上割走肉。
"若是到了最后——那两只畜生还有气的话……这才是妙极,正说明了上苍垂怜小河村,得将它二人细细地切好了,进贡给河伯才好……"
觋这样说着,口水唾沫又溅了出来,他连忙伸出手揩去了那点白星,抬头同里尹的眼神对上,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那厢却兀地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两脚羊看见女人挣脱了束缚着她的两个男人,俯地大笑了起来。
"祭品死了——哈哈哈哈!……你们这回还想求到雨?做梦吧!"
她的笑声还没完,便被身侧的男人重重地踢了一脚,在高台上滚了几圈,再爬起来时,正好跌在了两脚羊的脚下,偏头吐出了一口血水。
那孩儿一直垂着头,原来早就死了。
两脚羊蹲下身来,女子将一个东西悄悄地塞进了两脚羊的手中,便又狂笑不止,一头瞅准了高台上的柱子便早撞过去。
"拦住它!!"
里尹忙道,和觋又匆匆赶到了高台的中央,抱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孩儿。
那孩儿脖子上有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割痕,血在高台前的柱子下留了一地,已然显得暗红起来。
那边女子仍旧又哭又笑,被人连扇了好几个巴掌也未停下来,甚至有一回还拼尽全力挣脱了左右两个大汉的控制,一把跃到骨瘦如柴的觋的面前,往他的脸上喷了一大口的血来。
"天公不公——"
那女子狂笑道,眼角却流下两行泪来。
"天公不公……如若真有鬼神在侧,当听得到我的怨恨——"
那两个大汉很快便就奔了上来,左右将女子的手狠狠一折。
女子的身形顿时一滞。
"……我愿来世为旱魃……为混沌,为穷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天地灭绝!"
——人人皆流离逃亡……不得好死!
女子这话没能说完,她被觋用匕首刺穿了喉咙。
觋脸色阴沉,看向了不远处的男人,
"你找的好东西。"
他说罢,恶毒而又颓废地指了指女子和她的孩儿,
"河伯大神心地慈悲,一定会宽恕我们的过错——趁着它还没死绝,快上来割肉吧。"
人群里静默了一会,随即便又响起阵阵附和之声,如水流一般地涌上了高台。
而里尹则冲男人使了个眼色,同他一起逆着水流,走下了台去。
"带上你的孩儿。"
里尹说。
男人转头,让大郎和二郎将匕首收了回去,随即又看了看两脚羊——大郎会意,放开了她的手,将两脚羊猛地推进了汹涌的人潮之中。
两脚羊双眼发黑,小小的身影霎时间便被人潮吞没,随着人流身不由己地到了女子的身前。
女子的喉咙喀喀作响,她还没死。
————————————
男人跟着里尹一路又到了早晨的木屋中。
"刘福啊,今天这事儿……"
里尹混浊的目光瞪着刘福,眼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男人却带着孩儿跪了下来。
里尹被这一招打得措不及防,受也不是罚也不是,胡子跟着翘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却只低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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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突然想到,女主的待遇还是有主角光环的。
如果真是一个从小就被当做猪狗养的孩子的话,母亲也别像滕人那么有觉悟,兄长横加欺凌,生父逮着机会就要杀死她,绝对出师未捷身先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祭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