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作者:星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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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村子里静悄悄的,只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路边的路灯昏黄孤清,像几个到点就不得不上班的值夜人,没精打采又百无聊赖,就站在那儿亮着。
      村子里的路有泥土夯的、石板盖的,也有水泥铺的。民宿前面这条就算是村里的大道主路了,是条铺了十年以上但基本没怎么维护过的水泥路。大车也走小车也走,拖拉机、牛车、行人……各种轧压,早已不复平整,到处都是各种坑坑洼洼,碎石泥块,有些地方甚至还有积水。
      这条路是东西朝向,出村的方向就是东,再往里走就是西。梁袈言站在门口想了一下,其实也毫无头绪,只能胡乱先选了东边。
      路外就是绿油油的农田。
      夏季的田野是很生机盎然的,各种昆虫和它们的天敌们都宿居于此,一点不寒碜地大力发声各自较劲。
      虫叫蛙鸣汇聚成了夏夜田野的歌唱,更衬托出田间野地里空寂无人的寂寥。
      梁袈言就在这些“唧——唧——”、“咕呱、咕呱”的陪伴下,茫然地拿着支手电四下照着,不时在黑暗的地方停下,更加仔细地寻找查看。因为路是直的,如果路上有人一眼就能看到。所以他总担心少荆河在光线不明的地方被坑坑洼洼拌了,一跤摔下了水田。
      摔晕了、脚崴了、陷在哪儿了、求救无门了……他自己在这空荡荒寂的村路上走,也禁不住担心害怕,于是就越发无法克制地萌生出各种可怕的想象。
      大路走过一个岔道,就开始下坡了。这坡倒没有多陡,但村子整体地势高,所以坡挺长,中间没有别道,就一路直走,一直延伸到村口。
      那个岔道也是通往村里的小路,沿路就是村民们的家。房子有高有矮,有新建的小楼房和老旧的土房,路上也有几盏路灯,就是相隔比较远,而且比大路上的更暗。
      梁袈言站在岔道口拿手电往里照了照,手电光柱里飞快地跑过一只老鼠,除此之外依然一片寂静。
      少荆河不太可能这时候还往民居里逛,他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下坡。
      因为坡很长,光站在坡顶是看不完坡下的场面的。他没多停留,沿着靠田野的路缘腿打个半弯,一路照一路往下慢慢走。
      那坡还没走三分之一,他停住了。
      在村口和田野的边缘之间,是一个占地十好几亩的大水塘,以前村民在这里取水,后来有了自来水,就被人围了一部分,用来养鱼养鸭。
      塘边有几颗野长的野树,也不知在这儿待了多少年头,早已树冠连绵,蔚然成荫。
      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抹乌的树荫下,现在站了个人。
      梁袈言的手电光无意中晃到那身影的时候,差点生生被吓一跳。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情绪激动起来,眼泪一下盈上眼眶。那高大颀长的背影,那鼓鼓囊囊的书包,那不就是——
      “荆河!”
      庆幸、放心、失而复得,种种的情绪翻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头。他想叫一声,可声音只到嘴边,就像个小气泡一下消散在空气里。
      叫不出来,他就不叫了,低头边找着路,边迫不及待地往下面冲。
      站在水塘边的少荆河也被从脚边漫射出的手电光惊动了,本能地转了身回过头,就看着从坡上跑下来个人,手里还拿着手电。
      起初他还以为是夜间来查看鱼塘的村民,可不久那光越来越近,他才渐渐发现那人有点眼熟。
      那跌跌撞撞向他奔来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变了脸色,立刻迎过去:“教授?”
      “你!你——”梁袈言都说不出话,一路过来只能发着单音节。
      从坡上到水塘边的是一条半人工的黑泥路,本就不怎么平顺,加上天黑眼盲,下脚就更没有深浅。梁袈言下来心切,一路走得晃荡,眼看就要刹不住,幸好少荆河三两步赶到,稳稳地接住了他。
      少荆河扶着他,因为完全没想到,比他还惊讶:“教授,您怎么来了?”
      梁袈言被他扶住的同时也抓住了他的手臂,看着这人就在眼前,这才有了真实感。听着他显得特无辜地问出这种问题,他顿时——那边着急的心下去了,这边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梁袈言抓着他的手臂,手指都快要掐进肉里,手劲一点不留情,“现在都几点了?你跑这儿来干嘛?啊?你是小学生吗?多大人了?!出来不会先打报告?不会留个话?!还有手机呢?为什么关机?你不知道这里是荒村野地啊?大半夜的出点什么事,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少荆河被他掐得禁不住呲牙咧嘴,但又被他这些训话劈头盖脸地打来,压根不敢喊疼。末了才在他歇气的当口,缩着胳膊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找我。我以为没我事了才出来的。是、是出什么问题了吗?硬盘我没护好撞坏了还是——”
      梁袈言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几乎是愤恨地瞪着他。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提硬盘了吗?他都没提硬盘他扯什么硬盘?!
      “少荆河,你——”梁袈言深吸一口气,先自己定了定,才松开了他的胳膊,改为捏手电。但还是那么瞪着他,嘴唇发抖:“你多大人了?你自己说!出门也不打招呼,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干嘛?在这儿——”他转着头往四下里瞅了一圈,“在这儿看风景?!”
      少荆河这回才是听懂了。才明白他在发什么脾气。
      他也松开了扶着梁袈言的手,默不作声地看着梁袈言,看着他头一回发这么大脾气。
      梁袈言的手电冲着地面,但山村里的夏夜晴空万里,星光漫天,梁袈言刚出来的时候觉得哪哪儿都黑,但其实适应了之后能发现,少了人造光的干扰,野地里依然是亮堂的。
      所以少荆河依然能看到梁袈言的眼睛明亮得犹如倒映月辉星光,在黑夜里亮闪闪的瞪着他。
      “教授……”两人互看了好一会儿,少荆河才低下头,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会找我。对不起……”
      “少荆河!”梁袈言听着他这话快气笑了。
      “在。”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要你给我寄硬盘,也是我自己要出来找你,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一直跟我道歉?”
      “我……”少荆河慢慢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我害你这么晚出来找,对不起……”
      梁袈言连嘴角的线条都绷得笔直:“还有呢?”
      “自作主张出来,没留言告知。对不起……”
      “还有。”
      “手机没及时充电,让你没打通。对不起……”
      “还有!”
      少荆河忽地又没话了。
      月色下少荆河站在他面前,五官眼神都很清楚。梁袈言就看着他垂下眼睫,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煞费苦心地在那儿苦想。
      “谁让你自作主张和江落秋换房间?”
      少荆河抬起头,没想到是这事:“可是您不是……我以为您……不想和我一个房间。您那么生气……江教授他,和您也熟,而且他也很乐意……”
      “宋老师说房间的选择权在谁手上的时候,你耳朵呢?你只关心他乐意,倒是不在乎我乐不乐意。”
      少荆河有些愣,后知后觉地好像才明白过来:“您不乐意?……啊,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我、我马上再去……我再找个人换。”
      他埋头就要走,手臂又被一把拽住。
      他回头看看梁袈言,梁袈言看着他,竟不知说什么好。看着看着,忽然笑出了声,刚才冲到眼眶的泪水因为这笑反而洇出了眼角。
      他实在无语又无奈,松开他,缓缓地问:“荆河,你跑出来站在这儿,到底是……在干什么?”
      少荆河转身看着那片水塘,摇了摇头:“没干什么。就是站站。”
      “站站?”梁袈言今天被他弄得动不动就发火,而且这火总发不出去,导致现在话没说两句,语气就又变冲了,“这里黑灯瞎火的,又在水边,你站什么?看不清掉下去怎么办?”
      “我会游泳。”
      “你——”
      梁袈言又被他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我就……”少荆河也不是真这么没情商,他堵梁袈言也是带了一半故意。看着梁袈言有火发不出来,他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又有些凄凉,慢慢地说,“就是找个地方站一下。”
      梁袈言点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然后?”
      “然后就……冷静一下。”
      梁袈言睨着他。
      嗯,终于肯说实话了。这不就是?大半夜地跑出来难道是为了陶冶情操?
      少荆河在他冷淡的目光下,又低下了头。
      睨了他好一会儿,梁袈言点点头:“冷静了吗?”
      少荆河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一点。”
      “要是一直冷静不了呢?一晚上站这儿?”
      “嗯。”
      “不睡觉了?”
      少荆河抬头看向村口:“等天亮了从这儿直接走也很方便。”
      “呵,”梁袈言做了个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声,点着头看向别处,“看来对我意见很大。”
      少荆河这回老实了,不东拉西扯也不堵他,又低了头,不答。
      “说说吧。”梁袈言转回头,看他,“看起来可委屈了,是回去路上就要给我扎小人的架势。”
      少荆河笑了笑,摇摇头:“不至于。”
      “那什么才至于?让我这么大半夜出来找你?!”
      梁袈言本来脾气很好,他也自认为自己这几年越发的没脾气了,可就今天,简直是把以前从未生过的气,从未担过的惊受过的怕都统统来了一遍!导致他看着少荆河就来气,火大得难以抑制!
      “被我说了两句就赌气。你那书包多半是装着座金山,哪儿都舍不得放。说是跟江落秋换房间,你知道他到底住哪间房?还是你根本不在乎,因为你本来就没打算去住!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天亮就从这儿出去,很轻省啊,谁都不打扰,更不用跟我说一声。走了就走了,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就这么烦我了是吗?!”
      少荆河还是低着头,嘴像上了胶,闭得死紧。
      “少荆河,你知道我刚才——”梁袈言说不下去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少荆河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他才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你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等天亮,我就不用担心你出危险,费那么大劲到处找你了。你想走就走吧。咱们就此别过,不用再见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
      “教授……”少荆河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有些沙哑。
      他站住,回身。
      少荆河在几米开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他抬起头的瞬间,梁袈言总觉得那脸上折射了一些亮光,但距离有些远,他又看不太清。
      少荆河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说:“我不是不想见您,也不是故意想让您担心。我只是……有些难受,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梁袈言走近他,真真切切地确定自己没看错,少荆河真是很委屈,委屈得睫毛上泛着水光,眼下流了两道泪痕。他自己估计也觉得丢脸,又低下头随手拿手背抹了一把,才又说:“因为您总是……”他小声嘀咕了句。
      “我什么?”梁袈言皱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走近几步,一直走到了他跟前。
      少荆河比他高小半个头,他的视线平视就是少荆河的嘴。然后他就盯着那菱角分明的嘴动了两下,像个气鼓鼓的小男孩,对他丢了句话:“您就总是仗着我喜欢您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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