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

　　小万氏先是领着两姐妹去了当铺。

　　她拿出了出嫁时的一对翡翠镯，和两只鎏金的银钗，磨破嘴皮总共换了五两银子。

　　从当铺出来玉琳就红了眼圈：“娘！你总共就那么几件首饰。”

　　小万氏却是不在意：“哭什么哭，眼窝子怎么那么浅，我有的戴呢。”说罢就拉着她们就往最繁华的街市去，两旁各种商铺林立，小万氏却是看都不看那些普通的铺子，带着她们直接进了金缕阁。

　　这金缕阁算是青州府数一数二的成衣坊，卖的都是精品。各种绫罗绸缎制成的华衣美服，让人眼花缭乱，待客的小二虽然看她们三人穿着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可还是带着笑脸迎了上来。

　　“这位夫人，您是给自己看衣裳，还是给小姐们看衣裳？”

　　小万氏倒是不怯场，指着玉珠、玉琳道：“有没有适合她们这个年纪小姑娘穿的？”

　　小二麻利的领着她们三人往后走，指着那一大排衣裳道：“都在这呢，全是两位小姐能穿的。”

　　小万氏看着这一排颜色鲜嫩的衣裙，指了件鹅黄色的交领绣莲纹的锦裙让玉琳去试，又转身问玉珠有没有喜欢的，玉珠看的眼花缭乱，头脑发晕，直接说：“您帮我挑吧，看得人眼晕。”

　　小万氏看了又看，拿起一件大红色的方领留仙裙和一件与玉琳那条款式相同的桃粉色绣莲纹锦裙，犹豫不决。就在此时玉琳换好了衣裙出来，她本就长得随了小万氏，眉眼秀丽，如今换了衣裳，文文静静的往那一站，倒真像是大家出来的温婉小姐一般，小二连忙称赞：“这裙子被您穿了倒是它的福分了。”女儿被人夸了，做娘的哪有不高兴的，小万氏笑着连连点头，连玉珠都拍手道：“这身好看，适合妹妹。”

　　可玉琳却走过来小声道：“娘，我不要，这锦裙得多贵，我又不是没有衣裳穿。”

　　小万氏白了她一眼：“那你明天穿着布裙，带着荆钗去他们家？那不是丢光了你爹的脸！别说那些没用的。”扭头道：“小二，就要这件了，包起来。”又把手中的红裙塞到玉珠怀里，“先去试试这件吧，你肤白，穿艳色好看。”

　　可几人等了半天玉珠还是没从帘子后边出来，小万氏连声催促道：“你换个衣裳怎么那么久？一会儿还得去买贺礼呢，快些出来吧。”

　　玉珠有些羞窘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这件不行......换一件吧。”

　　小万氏抬高了声音：“怎么就不行了！你先出来我看看。”

　　玉珠无奈，只好面色羞红，弓着身子从帘子后边出来。小万氏拧着眉：“畏畏缩缩的，什么样子！站好了我看看。”

　　玉珠强忍着别扭站直了身子，捂在胸口的手也放了下来，这下别说她们母女了，连小二和一旁的客人都看傻了眼。

　　豆蔻年华的少女，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可明明是清丽纯真的长相，却偏偏穿了条大方领口的绯红长裙，胸前的一对儿玉兔太过傲人，让人移不开眼。清纯无辜的容貌，再加上丰娆婀娜的身段，让店里陪着家眷来挑选衣裙的男子们都呆若木鸡，有那彪悍的妇人直接拧上了自家男人的耳朵大骂：“再看！你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玉珠羞恼的面色通红，对着小万氏道：“我都说了这条不行，这怎么穿的出去！”

　　小万氏也有些尴尬，她怎么知道玉珠才十四岁就长成了这般。连忙把手中另外一条桃红色长裙递给玉珠：“那还是试试这个吧。”

　　金缕阁卖的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长裙大都是上边修身、裙摆飘逸的。同样的裙子，玉琳穿起来端庄娴雅，可玉珠穿起来就变了味道，这条桃红色裙子仍是被她胸前的一对兔儿撑的鼓鼓的，但好歹没露出那么多皮肤来。万氏无奈的点点头：“就要这条吧。”

　　小二和其他几位客人都在心中可惜，其实这小姑娘还是穿刚才那条裙子更加惊艳。

　　临走时小万氏又看中了一件男子的长袍，淡淡的青色，上边绣着竹纹，她一看就觉得冯楷穿上一定好看，二话不说也买了下来。小二眉开眼笑：“零头给您抹了，一共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冯楷一个月才挣一两半，小万氏却是直接咬牙付了账。

　　小二哥看着这母女三人，心道：果然做生意还是不能以貌取人啊。

　　此时的小二哥并不知道，就是这个红裙惊艳了众人，让他印象深刻的小姑娘，在几年后就成为了他这辈子跟人吹嘘的资本。

　　小万氏给了玉珠几个铜板，让她带着妹妹去吃面，顺便歇歇脚，而她自己却是犹豫再三，去了万家的点心铺子。

　　万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铺子前犹豫的小万氏，笑着招呼道：“姨母怎么来了？妹妹们呢？”

　　小万氏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心思和他寒暄，直接道：“她们没来，你爹在吗？”

　　“您找我爹啊，他在后边做点心呢。我领您过去吧。”

　　小万氏摆摆手：“你看店吧，我去找他。”虽然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可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小万氏熟门熟路绕到了后厨，果真见万广来正忙活着。

　　“大哥。”

　　万广来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来找自己，楞了一下就放下手头的活计，对其他人交代了两句，领着小万氏去了后院说话。正赶着金氏穿戴好了要出去串门子，可一见自家男人领了小万氏回来，金氏又改了主意，假笑着道：“哟，稀客啊，什么风把小姑给吹来了？”

　　三人一同进了正屋，寒暄了两句，小万氏见金氏坐在一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开门见山道：“说来真是张不开嘴，明日是冯府老太爷的寿宴，我们做晚辈的怎么也得拿着贺礼去才像话。可大哥你也知道，这两年我们家中日子不太好过，实在是没办法我才来......”

　　金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捂嘴笑道：“哈哈哈，小姑也真是的，几年不登门，一来就说笑。那冯府是什么门楣，想给他家送贺礼那得多少银子的人家才能看上眼，我们家中又没有金山银山，上哪变银子出来？你当你哥哥起早贪黑做的那些糕点能卖几个银钱，我们也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这话臊得小万氏脸色通红，偏偏又不能直接起身走人，她要是这么回去了，明日自家男人可就没脸了。只得装作听不懂金氏的挤兑，陪着笑脸坐在那，手中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万广来瞪了金氏一眼，对小万氏道：“你等等。”说罢就起身出了屋。金氏这下可急了眼，也跟着追了出去，顾不上脸面在院子中吼道：“姓万的！你敢拿钱给她！平日里对你不理不睬的，要用钱这会儿想起你来了，你还真要管啊！”

　　小万氏一看惹的他们夫妻闹了起来，更是心中不安，撩开门帘，想出去劝几句。这会儿万广来已经从侧屋出来了，递给小万氏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一锭银子，整整二十两。又对她道：“走，我去外边给你装两匣子点心，明天你也一起拿过去，我用好匣子给你装，拎去他家也不丢人。”

　　小万氏一下就红了眼圈，强忍着眼泪道：“谢谢大哥。这银子我明年一定还上，嫂子那......”

　　万广来摆摆手：“不急着还，你那有富余了再说。她那人跟谁都那样，掉钱眼里了，别搭理她。”话音刚落侧屋里又传来摔摔打打和呵骂声，闹得兄妹二人都有些尴尬。

　　等他送走了小万氏，金氏更是在院子中不依不饶的哭闹起来，对着万广来又打又挠，万广来躲来躲去，还是被她的长指甲在脸上抓了三道子，登时就见了血。万泉看越闹越不像话，也上去拉架：“您这是做什么，姨母都说是借的了，来年就还，您把爹挠成这样他还不得被别人笑话死。”

　　万泉是大小伙子，手上有力气，金氏被他抓住肩膀怎么也踹不到万广来，心中的火气更甚：“呸！她能还个屁！一家子破落户，没福气就是没福气，以为攀上了高枝，结果怎么样？出嫁多少年了，还得腆着脸要娘家贴补。”

　　万广来见她说的难听，也来了脾气，拉下脸道：“那是我妹妹！”

　　金氏冷笑一声：“呵，妹妹？你拿人家当妹妹，人家拿你当傻子呢！”

　　万泉见父亲脸色难看，赶紧劝金氏道：“您可别再说了，本来没多大的事儿。”

　　金氏可是越说越来劲，瞪着万泉道：“有你什么事儿，长辈说话你少插嘴。”
　　万泉被她的蛮不讲理气的没办法，皱起了眉头。金氏看着他忽然道：“啧，怎么一看你们父子还真是不像，从眉眼到体格就没半点相似的地方，看来这街坊邻居传的闲话也不都是谣传。”扭脸对万广来道：“不是你们家里人都说你那原配这好那好吗？我看她是好到出墙给你戴了绿帽吧。”

　　啪一声脆响，万广来忍无可忍直接一嘴巴抽到了金氏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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