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她是大汉公主,他是少年将军。本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奈何流水无情。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竟不知是天误了还是人误了。
汉武帝女儿和霍去病的短篇,小白作者一枚,请大家多多支持,以后会更长篇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妍 ┃ 配角:霍去病,汉武帝,卫子夫 ┃ 其它:公主虐心青梅竹马汉朝

一句话简介:汉武帝女儿和霍去病的超短篇!!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66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09,89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7575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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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作者: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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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已是人间四月天。窗外,桃花依旧灼灼,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我独倚在桌边,瞧着窗外的春色,手中细细擦拭着一串胡杨木制成的珠串。轻笑着,唇角渐渐溢出血来,溅在珠串上,渗到胡杨木上雕刻着的桃花纹路里。那吮吸了鲜血的木色桃花,一个个妖冶起来,泛出血红花朵,竟比那窗外的姣姣春色还要摄人心魄。

      阿病,我初见你时,也是这样好的天气,这样艳的桃花呢。

      那年,我不过八岁,还是个整日在未央宫里疯跑的孩子。

      那一年,我去平阳姑姑府上拜寿,透过公主府里的灼灼桃花看见了你。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时候的你也不过7岁,身上穿着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麻布衣裳。一群人围在你身边对你拳脚相加,不时谩骂出声。你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倔强的眼神里满是戾气,令人望而生畏。在你身旁跪着一个约二十来岁衣衫褴褛的妇人,不停地哀求着。

      我想我大抵是被桃花蛊惑了,冲上去拼命地推开那些人。他们一愣,随即朝我下跪,道:“公主殿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如此恣意妄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我怒道。

      他们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支支吾吾地看着我,指着跪在旁边的女子道:“殿下,她,她是卫少儿啊!”

      我向那女子看去,她的脸一下变得刷白。

      卫少儿,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其实这许多的恩怨情仇,归结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话:母后与卫少儿不和。原也怪不得他们,或许他们也只是奉了母后的旨意罢了。我不是没有听说过卫少儿昔年仗着美貌在府里如何张扬跋扈,也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是母后口中的贱种,卫少儿的私生子。只是,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我实在无法把她与母亲口中目中无人的妇人联系起来。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男孩身上。我想,不管事实如何,不管卫少儿如何,至少,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承担上一辈的过错。

      我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抬起头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告诉他:“如果你跟我走,将来就有机会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和你的母亲;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同你母亲在一起,你们就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他的眼神有了些松动,看了看他的母亲,然后朝我点点头。

      我带阿病回了宫,母后自然不愿意。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夕阳的余晖透过椒房殿的窗棂,稀稀疏疏地散落一地。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精致的玉簪被我握在手中,另一端抵在我的脖颈处,我眼中的倔强同阿病那日如出一辙。丝丝血珠渗出,母后叹了口气:“希望你不要后悔。”我抬起头,眼中的欢喜显而易见。

      自那以后,阿病便以侍读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我让他同阿弟一般唤我阿姐,他先是不肯,后来终于犟不过我服了软。我喜欢听他叫我阿姐,这时候他总会偏着头,眉毛向上扬。那神情就好像,好像乐游原上开了三千桃花。

      这也是他同我讲的,他说,乐游原上种了三千桃花,春日里,时常会有些公子小姐去那儿赏花,运气好的话就会遇上心仪的人,私定终身,然后传为一段美谈。那里的桃花极美,就好像天上的星子一般。

      我嗤道:“你确定?别是胡诌来哄我的罢,桃花怎么会像星子,连说谎都不会!”

      他只是笑笑,也不反驳,我于是更加坚信他是骗我的。直到多年以后,我终于有机会去乐游原,那时已是深秋,桃花早谢得干净,我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三千繁花,真的很美,就像天上的星子一样。那时候,他已逝去多年。

      后来,舅舅卫青自边关归来,我遂央他教我们习武打发时间。那段时间,我分明感受到阿病对打仗的热爱,他不再整天游手好闲,甚至整日整夜同舅舅一块研习武功兵法,就连舅舅也对他赞不绝口。我想,那时候起,我就已然同他越走越远了,未央宫这座华丽的金丝笼困住了我的一生,却困不住阿病,我迟早要放他离开,纵然会心痛,纵然不舍。

      那是一个隆冬,山上的梅花朵朵绽放,燃尽一枝枝芳华。舅舅又要出征了,同去的还有阿病。我站在城门上,看着少年一身银白的铠甲熠熠生辉,少年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欣喜。我笔直地站在那里,望着那抹银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突然,少年回过头喊到:“阿姐,待去病大胜还朝后便带你去看乐游原上的桃花!”我含着泪强自应下:“好。”

      之后便是无尽的等待,我守着未央宫外的腊梅谢了,桃花又开了。终于在桃花谢尽的时候等来了他的消息。

      他派人从塞外给我捎来一件礼物,那是一串做工精细的胡杨木手串,上面雕刻着一朵朵小小的桃花,开得那样艳,那样张扬,就如同初见,年少时的不知天高地厚,那般纯粹,那般真挚。千里走单骑,为的竟是小小一只手链。大臣们都在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我却切切地欢喜,那是我的良人。

      待到漫地菊花铺洒的时候,自塞外传来了第一声捷报。他们说阿病勇冠全军,率领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把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风头无两。

      再然后,就是班师回朝了。那一日,父皇亲率百官去城门口迎接大军,长安街上人头攒动,都想去瞧一瞧传说中英俊潇洒的少年将军。我矗立在高高的城墙上,默默地看着他向父皇行礼,脸庞较一年前似乎更加坚毅,身量也长高了不少。忽然,风沙迷了我的双眼。

      次日,阿病和舅舅入朝谢恩。因着皇亲的关系,父皇特赐他们前去向母亲请安。不过母亲只接见了舅舅,我于是知道母亲的心结还是没有放下。出于礼节,我代表母亲在偏殿迎接阿病。

      阿病比我想象中长得还快,已经高出我一个头了。见到我时却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絮絮叨叨地同我讲塞外的风景,军营生活,以及,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是怎样帮助他们从沙漠里逃生,他是如何同她日久生情、山盟海誓,最后,他又是如何费尽心机把她悄悄带回长安。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渐渐沉下去,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一片一片,痕迹清晰可见,却无处可寻,亦无可奈何,于是轻声问道:“是吗?”

      末了,我听见他回答:“阿姐,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若见了,也必定会喜欢上她!”

      我愣了半响,才道:“喜欢,我很喜欢……”只要是阿病喜欢的我便喜欢。

      于是,整整八个春去秋来,我与阿病,我的一厢情愿,就此终结于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只短短数语便断送了我一生的情,半生痴迷。

      寸寸相思皆成灰。

      倘若故事就此结束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人生漫漫,我总会嫁给一个优秀的男子,他会全心全意地待我,然后终有一天我也将忘记他,忘记曾经的相思入骨、痛彻心扉,如此终老一生。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抬头望望天,远处漫天的乌云席卷了整片蔚蓝,裹挟着狂风暴雨之势,黑压压地逼近。可殿外的花朵依旧争奇斗艳,恍若未觉,似是看不见这繁华背后的疮痍。

      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舅舅和阿病大胜归来,父皇龙心大悦,令摆宴未央宫为其接风洗尘。这已是次日的事了。

      那时候的我,云鬓红装,甫一出现即惊艳四座。悄悄瞅了瞅阿病,看到他的眼里也有一丝诧异,不禁偷偷地笑了。

      可是,这样好的人,却不是我的良人。

      父皇今日似乎格外高兴,不过我隐约觉着那兴奋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担忧,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他先是赏赐了舅舅卫青,然后又重重夸奖了阿病,封他为冠军候。我看见母亲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而父皇眼中的阴翳也越来越多。随后,父皇笑着说:“一转眼,朕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都该嫁人了。”我心下一惊,而他又转头望向阿病:“朕素日最疼爱的孩子就是阿妍,你日后可得好好待她,不然,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言下之意,竟是要将我许配给阿病。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我注视着少年缓缓走到父皇面前跪下,一字一顿:“臣霍去病恭请陛下收回成命。”

      父皇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脸色铁青:“怎么,朕的女儿,难不成还配不上你?”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阿病不为所动,抬起头来盯着父皇,道:“长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温婉贤淑,是臣配不上殿下。况且,臣早已有中意的姑娘……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是说给我听的。我脑中轰地一声炸开,艰难地将阿病说的每一个字拼成一句完整的话。唇齿间恍有液体涌上来,又被我紧咬的牙关逼回去。

      我没听见父皇说了什么,只看见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阿病身旁,跪下,清楚地说着:“父皇明鉴,女儿年龄尚小,愿留在父皇身边,侍奉父皇,请父皇收回成命。”

      说完,我朝着父皇叩首,平静地等着他的怒气。我想我那时大概是疯了,只想阿病不能有事,却忘了父皇此时尚需要阿病替他打击匈奴,断断不会杀了他。只是我关心则乱,殊不知正好惹怒了父皇。

      父皇大概是怒极了,将桌上的酒水全部打翻,手指颤抖地指着我们:“你,你们,好,很好!你们一个个的都跟朕过不去是不是!”母后脸色惨白,扑上去扶住父皇,却被父皇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子夫,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在母后倒下的地方,我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流躺出来,触目惊心。父皇回过神来,令人送母后回宫,又叫太医前去,自己也跟了出去。

      赴宴的大臣们生怕惹祸上身,一个个早找借口溜走了,只剩下收拾的宫女们,没多久也走了。空落落的大殿上只剩下我和阿病跪在地上。四周都变得尤其安静,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下起了大雨。殿内的门窗都没有关,冷风呼啸着钻进我的皮肤,刮得人生疼。我自出生便不曾这样跪过,膝盖处火辣辣地烧着,由最初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一阵黑暗袭来,我便彻底晕了过去。

      之后便是长久的黑暗,看不到尽头的恐惧仿佛要将我吞噬,我拼命地向前跑,可身后的黑暗却一步步逼近。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用狰狞的语气狠狠地说:“都是她,对,都怪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她是谁?我头疼欲裂。就在这时,身后穷追不舍的黑暗猛地扑上来,我下意识往后一退,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终于万劫不复……

      待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寝宫的床上了。听身旁的宫娥说我时醒时睡,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堪堪有半个多月了。

      那大概又是一个春日,因为他闯进来的时候恰有一瓣桃花从身上坠落。彼时我尚未大好,只趴在桌边细细品着据说从西域进贡的美酒。门外一阵骚乱,有甲胄碰撞的响声,宫娥“谁”字尚未出口,门就已经被推开,一身戎装的阿病手持长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终于还是来了。我抬起头,脸上笑意盈盈,“阿病,我的桃夭殿可是不能带兵器进来的,你莫不是忘了?”

      他没有回答,把头别开,不去看我脸上堆满的笑容,声音冰冷彻骨,却到底带了一丝犹疑“他,他们说,是阿姐你让人杀了阿瑜……”

      “阿瑜?”低头默念两遍这个名字,才恍然记起,这就是阿病心尖上的那个女子。竟然,是她么?我垂下眼帘,瞧着杯中艳红如血的酒,漫不经心地道:“那么,阿病,你是信我,还是信他们?”

      “啊?”他大约没料到我会如此问,一声惊呼并着后退了几步,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垂下。待我有勇气抬头望向他时,他眼中的震惊已然褪去,只留下一汪墨色,耳中传来他不辩悲喜的声音:“我自然,是信阿姐的。你说没有,便是没有。”

      “那好,”我正色道:“你且听好了,你的阿瑜就是我派人去杀的。原因么?我身为皇室公主,却因着一介布衣被拒婚,倘若不杀之以儆效尤,我汉室天威何在?”

      “咣当”一声,是剑掉落在地的声音。阿病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阿……姐!”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我毫不怀疑他此时真的会一剑刺穿我的胸口,可是他没有。说完,他不曾留给我回答的时间,转身逃也似地跑出了桃夭殿。

      我恍若未觉,脸色惨白,笑意却更浓,起身去捡地上的剑,“阿病也真是的,连剑都丢下就走了。”话音未落,只觉身子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公主!”一旁的宫娥忙上来扶起我,哭哭啼啼地说:“公主为何不告诉霍将军实话,人根本就不是公主杀的!”

      “实话?”我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她?”

      “这,我……我”她突然嗫嚅起来。

      我看着她的样子,自嘲道:“是啊,连你也不能说,那和我杀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一……样”她颤抖着说。

      我看了她一眼,道:“对,不一样。倘是我杀的,阿病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不会对我怎么样;若换作母后,只怕他必不会手下留情。你可别忘了,他姓霍,不姓卫。”

      一滴鲜血掉在地上,原来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肉中,然而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仿佛随着他转身的一瞬间,心也丢了。

      那天之后,我向父皇请求前去皇陵为祖母守陵三年,所以,我终究还是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就像我终究不知道,那个因我而死的女子长什么样子。到底,也是我卫家欠她的。

      皇陵地处偏远,鲜有人至,所以消息闭塞,到也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地。即便如此,偶尔也能听到他的消息。

      守陵的士兵最喜欢谈论他,他是少年英豪,千里大漠,阻挡不住他的铮铮铁骑,打得匈奴胆战心惊,而终至封狼居胥山。他们提起他时,语气里总带着些许羡慕,他们最初参军时大概也是一腔热血,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建立不世功业,名留青史,可惜造化弄人,只得在这暗无天日的皇陵里虚度年华,直到英雄迟暮,总是心有不甘的。

      那么我呢,又为什么自请来这,生生将最好的年华浪费,熬到红颜白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逃避,但我想,我好歹能找到一个地方,默默地为他祈祷,保佑他平安归来。

      我不晓得三年的时光也会过得如此之快,快到我还记得来时花绽放得那般美,燕子飞得那样轻盈,却已经踏上了回宫的路。

      当我再一次踏进这阔别三年的未央宫门,周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恍如隔世。我甚至不愿再多看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地板下隐藏的丑陋与腐朽,可却不得不再次微笑着面对它。

      我穿着最华丽的衣裙,踩着如玉般光润的地板,一步步走进宣室殿的大门。那些手持象笏的大臣们皆跪拜在地:“长公主殿下万安!”

      但是我没有找到他,即使我的目光一寸不落地扫过每一个人,在这巍巍大殿上却依旧没有他的一丝影子。我抬起头望去,望向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他的脸被垂下来的冕旒遮挡住,瞧不见神色。忽而听他道:“长公主刘妍孝心有加,温良恭顺,赐下嫁于平阳共侯曹襄。”

      没有多少惊讶,这本该是我的命运,即便我贵为长公主,也终究是要嫁人的,只是那个人不是他罢了。我笑容惨淡:“父皇开恩,女儿想求一个恩典。儿臣想大婚之日由霍将军为儿臣送亲,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我的声音轻轻落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殿里,半晌也未见一人回应。忽一人叩首道:“可,可是,霍将军他,他……已殁半载有余!”

      “什么?”我失声道,“怎么会?他明明……怎么可能?”仿佛疯了一般,我瘫坐在地,发间琳琅的珠钗也滑落在地,四周只余金玉溅地之声。我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的样子有多可怕,只是文武百官没有一人敢近前来劝我。

      恍惚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刹那。我回过神来,起身下拜:“儿臣殿前失仪,望父皇恕罪。只儿臣有一事相求,求父皇允儿臣为霍将军守陵三年!”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无非是于礼不合之类,我冷笑一声,道:“于公,霍将军驱除匈奴,守卫我大汉疆域,本宫身为大汉公主,理当为其守陵;于私,阿病于我有血缘之亲,更是打小与我一同长大,我作为他的阿姐,为其守陵自是应当。”语至最后一字,已是泣不成声。

      我没有等他们的回答便夺门而出,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那些纷杂的声音已被我抛之耳后,耳边唯余阵阵风声。待到停下脚步之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凉风漫过,将我残存的神智吹回。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至桃夭殿前。偌大的未央宫,却已无我的容身之所。

      殿里点着灯,一抹幽黄渗出窗来,天不知何时竟暗了。我走进去,不期然看见倚窗而坐的母亲。三年未见,她鬓边银发更甚,眼角又添了几丝风霜,想来这几年也不曾舒心过。皇宫向来是个只见新人笑,不见后人哭的地方,何况父皇也不是个儿女情长的帝王。再者,如今阿病一走,朝中便只剩下舅舅,舅舅近些年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我还听说,父皇和阿弟的关系也是闹得很僵……从前那个羡煞旁人的卫氏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那个“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的卫氏传奇早已名不副实。

      母亲望着我,突然起身下拜,我忙扶住她,她不肯,执意跪下,我亦跟着跪下。她说:“阿妍,是母后对不住你,可如今只有你能救卫氏一族了。”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平阳共侯曹襄是当朝权贵,倘若我嫁过去,再借他们的手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卫氏朝中无人的困局就会迎刃而解。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只要父皇下定决心要除掉谁,即便是权倾朝野只怕也难逃一死。馆陶公主和陈皇后血淋淋的例子还摆在眼前不是吗?

      我想凭母亲的手段不会想不到,我甚至毫不怀疑让我下嫁曹襄也是母亲的主意。母亲并不是没经过风雨的世家小姐,从侍女到皇后,这一路的艰辛自不必提。可是她如今却犯起了糊涂,宁愿沉醉于父皇为她编织的一生一世的谎言里,也不敢走出来看一眼真相,看一眼火光里陈皇后惨白的笑靥。尽管她明白,这样的自欺欺人根本不会长久,但她仍如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这样的美梦,就连我也不忍心打破,于是我叹口气道:“我嫁。”母亲抬起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一如我当年。

      我出嫁的那天尤其热闹,比之当年迎接阿病凯旋归来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坐在镶金嵌玉的喜轿里,蜀中极贵的金丝绣成的鸳鸯锦盖遮住了我的脸,不辩喜悲。耳中不时传来路人的赞叹声“陛下也是真宠爱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瞧这阵仗,可是比当年迎娶皇后都要隆重啊!”“可不是嘛,这位公主要下嫁的那可是平阳共侯曹襄,要我说,这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声音渐渐远去,我不禁觉得好笑,原来,只消门当户对,便是天作之合,原来,无关爱情。

      尾声

      天色渐渐变暗,我端起桌上那杯殷红如血的酒,一饮而尽。随着最后一滴酒下肚,眼前的景色越发模糊起来,手里攥着的珠串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颗一颗,洒落一地。自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抹声音“皇后卫子夫魇镇陛下,已畏罪自杀,太子刘据畏罪潜逃……”恍惚听不大真切,只嘴角用力凝结住最后一丝微笑。

      待宫人来探时,早已没了气息。

      阿病,我终于看到乐游原上那三千繁花的盛开,灿若繁星,于银河之上,浩瀚而渺茫。

      终其一生,而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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