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那年，暖暖还没满九岁，兰阳十四岁。

　　兰阳说，只要暖暖听他的，他就可以实现暖暖的一切愿望。

　　“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食物也可以吗？”暖暖问道。

　　兰阳双眼微眯，摸摸暖暖的头，道：“嗯。”

　　暖暖笑着说：“皇子殿下真是好人。”

　　很快暖暖就后悔了，因为痛——很痛，痛的暖暖几天都下不了床。但暖暖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叠叠衣服和一盒盒甜点，她就觉得没关系了。

　　暖暖艰难地坐起身，拿了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说：“好吃。”

　　半年前暖暖和母亲一起入宫，经过一系列的训导，开始成为兰阳的宫女。

　　为什么暖暖没有姓氏呢？大概是因为暖暖没有父亲吧！毕竟大家都跟父亲姓。

　　母亲对暖暖很冷淡，基本上不会主动找她。

　　“妈妈是爱我的。”暖暖想着。因为母亲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名字，也因为母亲从未抛弃她。

　　这么一想，暖暖就开心多了。

　　当兰阳再一次向她提出请求时，暖暖答应了。

　　“我想也给妈妈新衣服和好吃的，妈妈一定会开心的。”暖暖说。

　　兰阳说：“好。”便把暖暖抱到了床上。

　　没事，忍一忍就不疼了。

　　当暖暖将新衣服和糕点拿给母亲时，母亲有些疑惑，但什么都没问，只是道：“谢谢。”

　　暖暖很开心，迈着艰难的步伐走了，长裙掩盖了双腿。母亲虽觉异样，却也没多想——她不在意，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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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兰阳眯起眼，看着眼前可爱的小人儿。

　　“好的，殿下。”暖暖笑着道。

　　妈妈会开心吗？妈妈会喜欢上我吗？

　　抱着期待，暖暖一次又一次的答应兰阳，又一次次地给母亲送去礼物，看着母亲吃她送的甜点，穿她送的衣服，暖暖总觉得自己的愿望要实现了——那个被爱的愿望。

　　过了两个月，暖暖开始会时不时地感到恶心。但没人关心，母亲不关心，暖暖不在意。

　　再过不久，暖暖的肚子鼓了起来，暖暖和兰阳都只觉得是胖了。

　　暖暖决定少吃甜食。

　　再后来，暖暖在随从兰阳见皇后时，又开始反胃，善良的皇后为暖暖请来了医生，医生显得十分惊讶，一次又一次地检查之下才确认暖暖怀孕了。

　　九岁的暖暖怀孕了，这消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兰阳神色有些异样，心思缜密的皇后看出是小皇子兰阳所为，顿时怒火中烧。

　　暖暖不知所措地看向母亲，母亲怫然不悦：“恶心。”

　　暖暖张张口，想解释，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哭，只是哭，哭声在房间里盘绕，又绕出了房门。

　　“安静。”母亲斥责。

　　暖暖还是哭。

　　母亲转身看向皇后，五体投地，道：“今日之事实在愧对您，还望恕罪。”

　　“她还小，罪不在她——有罪的是狠心对幼童伸出魔爪的恶人！”

　　皇后突然的疾言厉色吓得兰阳浑身一颤。

　　皇后将声音放柔道：“起来吧，现在皇室不需要被跪拜。”

　　“是。”

　　暖暖还在哭。

　　“别哭了！不知廉耻。”

　　暖暖努力止住哭声，却止不住眼泪。

　　皇后叹息，向暖暖，温柔抚摸她的头，道：“你好好休息，我们会给你们母女一个交代。”

　　连皇后都尚且温柔相待，生身母亲呢？

　　她真正明白了，自己从来没有被爱过。

　　幻想破灭了，碎成一块块灰色的碎片，刺在暖暖的心里。

　　不久之后，母亲死了，看样子是从高处坠落摔死的。

　　暖暖只记得——

　　死的很难看。

　　然后，皇后与兰阳商量过后决定让暖暖成为兰阳的妻子。虽然暖暖是下人，是没有礼教见识的下人，但皇储已决定是大皇子，自小逍遥的小皇子兰阳大概只会顶着皇族的名号度日吧！开明的皇后皇帝因此也觉得没必要计较暖暖的身世。

　　皇帝愤怒却又理智道：“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果，身为男人，更何况是我兰氏子孙，就一定要负责！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

　　然后的然后，在没有婚礼的情况下，两人结婚了，结婚证将在暖暖年满二十岁的时候补上。这是皇室的丑闻，因此除了宫内的一部分人，没有人知道暖暖是皇子妃。

　　再然后，暖暖的孩子出生了，暖暖给他取名叫“兰暖”。

　　暖暖抱着兰暖说着：“你才是真正的暖暖，我会爱你的哟，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因为我是妈妈，所以你也要爱我哦！”因为被爱着，所以才会被给予如此温暖名字——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岁月如梭，十年过去，暖暖二十岁而兰暖也已有十岁。新王上位，兰阳有了自己的宅院，宅院离帝都甚远。事实上，亲王的宅院都不会在帝都。

　　兰暖走在花园里，发着呆，想着妈妈回来会送他些什么——妈妈每出一次门都会给他带礼物，或许是帅气的新衣服，或许是好吃的糕点，又或许是各种各样的玩具……虽然他更喜欢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但今天他要上课——私人家教，而现在是短暂的下课时间。

　　比起妈妈，皇祖母的更像“妈妈”，从小兰暖就是被皇祖母带大的，而妈妈更像是经常来陪他玩的大姐姐。记得他先前离开皇宫时，皇祖母不知道有多么伤心，掉了多少眼泪。谁叫他是她最大的孙子并且自幼乖巧，还会讨大家欢喜呢？

　　妈妈叫兰暖“暖暖”，可皇祖母却叫妈妈“暖暖”，叫他“小宝贝”。兰暖问过为什么，皇祖母只是回答妈妈名字就叫“暖暖”。名字和自己一样？不，他是兰暖，妈妈是暖暖——皇祖母帮兰暖分清了。那妈妈为什么要叫自己“暖暖”？

　　妈妈说：“因为爱你呀！”

　　兰暖说：“我也爱妈妈，我可以叫你‘暖暖’吗？”

　　妈妈说：“我的名字里没有爱。”

　　兰暖不懂——明明都一样。

　　兰暖说：“兰暖爱暖暖，现在‘暖暖’有爱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妈妈笑了。

　　“那我可以叫你暖暖吗？”

　　“还是不可以。”

　　“为什么？”

　　“会乱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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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暖也喜欢爸爸，虽然他更喜欢妈妈，妈妈也好像不喜欢爸爸，但是爸爸很温柔，即使妈妈对他很冷淡，他也只是笑笑，没有生气。爸爸对他也很好，可是为什么更喜欢妈妈呢？大概是因为妈妈总是陪他玩，而爸爸只是偶尔才会这么做。

　　一次，兰暖在家中看见了一个陌生女孩，他上去问道：“你是谁？”

　　“米雅。”女孩眨着大眼，回答完毕反问道：“你呢？”

　　“兰暖。”兰暖回答。

　　“我可以叫你暖暖吗？”米雅问。大大的眼睛流露着天真。

　　“不行。”兰暖摇头。

　　“为什么？”

　　“因为妈妈才是暖暖。”

　　米雅歪歪头，答道：“不明白。”

　　“反正兰暖最喜欢暖暖了。”兰暖笑着，露出八颗白牙。

　　“暖暖是谁？”米雅又问。

　　“都说是妈妈了。”兰暖不耐烦道。

　　“那米雅的妈妈是叫雅雅吗？”

　　“嗯……可能吧！”

　　“暖~暖~”暖暖呼唤着。

　　“妈妈！”兰暖转身，又是灿烂的笑容。

　　“暖暖，妈妈给你带了新产品~很好吃哦~”暖暖提着糕点盒。

　　“谢谢妈妈！”兰暖取过糕点盒。

　　“兰暖骗米雅，兰暖明明就是暖暖，还说是妈妈！”米雅嘟起嘴。

　　“兰暖没骗人！”兰暖有些怒意。

　　“是新的孩子吧，一起吃吧！”暖暖对着米雅指指糕点盒。

　　“好！”米雅应道。

　　“不给！兰暖没骗人！妈妈就是暖暖！兰暖要叫妈妈‘暖暖’！”

　　“不可以哦！那样的话不就混乱了吗？两个暖暖~”暖暖道。

　　“那我不要叫‘暖暖’！”

　　“驳~回~”

　　“我……米雅可以吃了吗？”

　　“不可以！”

　　“可以~”

　　“小暖，老师在找你了哦！”兰阳也出现了。

　　“兰阳先生！”米雅看上去很开心。

　　看吧看吧！爸爸很温柔吧！大家都喜欢爸爸。

　　“爸爸！你回来啦！”兰暖道，并牵起妈妈的手向爸爸走去。

　　如果爸爸妈妈的误会能解开就好了。

　　暖暖不说话，任由兰暖带着走。

　　“是啊！下一节是武术课吧！要好好上哦！不要变得像爸爸一样弱~小暖要加油！”兰阳轻拍兰暖的头，给予暖暖一张笑脸。

　　暖暖面无表情，与先前兰阳不在时判若两人。

　　“是的！父亲大人。”兰暖比了个军礼。

　　然而，如此温柔的爸爸却……

　　此后不过一月，兰阳死了。

　　被发现的时候他几乎是光着身子的，他倒在了后山下坡，死因是滚下山坡之时，撞在了石头上，颈椎脊髓横断，窒息而亡。

　　警方来查案之时，兰暖正双眼呆滞，坐在房门旁的地板上，靠着墙。

　　暖暖因丈夫的死哭得梨花带雨，但却一直配合调查。直到警方离去，她回到兰暖身边，擦去眼泪，面上重新挂起来一如往日的笑容。她张开双臂，将兰暖环抱，轻声道：“没事的，没关系的，妈妈会保护暖暖。

　　“妈妈最爱暖暖了。”

　　她说着，眼中笑意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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