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反派不容易

　　书曰：
　　南秦有女，姓陈名静，原是逃荒农女，后被青狼谷土长老收为徒弟。
　　为助其师弟云葵渡劫，香消玉损。

　　那本不知名的修真小说上，在最后用了这两句话来记录陈静之死。
　　将其成为主角云葵的垫脚石之事，一笔带过。

　　那个世界，再无人记得那个为了师门付出极多的陈静。

　　当初看此书的时候，她深觉心里发凉。
　　心里头，咒所谓的天道多次，骂主角狠辣多次。

　　可没想到，这骂完后的‘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一转眼，她就成了书里的陈静。

　　哇！
　　陈静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老天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不骂人了，直接砍死作者算了！

　　就在她想最后哀悼下，自己远离现世安稳生活的时候......

　　“阿妹！”
　　前头跑来一个看起来很粗壮的八、九岁女娃。
　　她头发乱糟糟的，小脸黑黑的，还带了点小麻子，看起来跟野小子似的。
　　这是大了陈静四岁的亲姐姐，陈安。

　　“阿妹！有馒头吃了！”
　　陈安悄悄的说了句，就拉起蹲着的陈静，鼓足了劲往前跑。

　　“阿姐，哪里馒头吃？”
　　陈静跟着跑，仔细的看了看四周。

　　这里荒郊野岭，能有个野果野菜啃，已是恩赐。
　　哪里还有馒头？

　　陈安气喘吁吁：“前面有个坟，有祭品。”
　　陈静眼一亮。

　　两人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后，在一处茂密的草丛后，看到一个大大的坟墓，前头放着几个盘子。
　　盘子里已没东西了。

　　陈安四处看了看，偷偷摸摸的在坟前的草丛里，挖出一个硬邦邦带了泥土的馒头。
　　原来她藏了起来。

　　她拍掉泥土，将馒头塞到陈静手里：“阿妹，你吃。”

　　陈静一愣，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眼亮晶晶的、咽口水的陈安，鼻头一酸，将馒头塞回给她：“阿姐，我们一起吃。”

　　陈安咧开嘴笑了，她用力掰了一小块，再把剩下的馒头给陈静：“阿妹，吃，吃多点。娘说生病要多吃，你病才好，要吃多多的。”说着还拍拍自己胸口，“你瞧，我就不生病，就是吃得多。”

　　看着陈安这活泼的模样，陈静扬起笑脸：“嗯嗯，听阿姐的，但阿姐要吃多，才能保护阿妹啊。”说完，也只掰了点放嘴里濡湿了，才吞下肚子。

　　粉粉的，带了霉味。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第一次吃上面食。

　　她瞧着吃得很满足的陈安，有点心疼，不禁往她那边凑了过去。
　　成为陈静，本不是她所愿。

　　可成为陈静，她的亲人，也就是她的亲人，要好好护着。
　　但书里说，陈静在成为土长老徒弟前，就已是六亲皆失。

　　两个小小的女娃娃挨在一起，分了那个并不大、对她们来说却很难得的馒头。
　　虽然硬得跟石头似的，但这是她们跟着一帮流民逃难以来，最好吃的一顿了。

　　那帮流民有六十多个，其中有十来个瘦骨嶙峋的小孩，都是孤儿，陈静陈安就是其中一员。

　　吃完，两人牵着小手回了流民暂时待的破庙里，和另外的一些小孩待在角落。

　　今天流民领头不在，听其他人说，他好像去跟山下的村子讨什么去了。

　　陈静想起山下的村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手紧紧拉着陈安。
　　陈安以为她困了，小手拍了拍她后背：“阿妹，困就睡。”

　　“阿姐，我不困。”陈静摇摇头，小小声问：“阿姐，我们要去哪？”

　　陈安楞了楞，摇摇头：“我不知道......娘以前说，要去大城里，有很多很多吃的。可是娘......”说到后面，她垂下头，手背蹭了蹭眼睛。

　　陈静伸手小心的帮她抹掉，学着她拍自己一样，拍了拍她：“阿姐不哭，我们去大城，有很多吃的，娘就放心了。”

　　“嗯！”陈安重重点头，张开小手抱住陈静，“没有娘，我还有阿妹！”

　　陈静笑了笑，靠着她，手小心的帮她解开打结的头发。
　　过了会，流民领头带着一个穿着整齐，留着短须的老者过来。

　　这个流民领头叫大河，长得尖耳猴腮，看起来很不和善。
　　他对着那老者点头哈腰，将他引到陈静他们这些孩子面前。

　　陈静心一突，急忙拉着陈安缩了起来。
　　“嘿嘿，严村长，这些个都是没了父母的，您看看要还是不要？”大河笑眯眯的开口。

　　严村长扫了一眼这些孩子，说：“挑几个女娃娃走，男娃娃去太可惜。”

　　周围都是些十岁不到的孩子，根本听不出他们话里的危险。
　　但陈静听得出。

　　她的手在身边摸索着，最后将一小块尖锐的石头藏到衣服里。

　　“那这粮？”大河问。
　　“你叫几个，带女娃娃跟我回去，去拿粮。”严村长说完就往来时的路走。

　　“有粮？！”
　　“大老爷给点吃的吧！”
　　“......”
　　一听到这话，其他本还奄奄的躺着、坐着的人，都围了过来。

　　“去去去，都给滚一边去！”大河赶走那些围过来的人，“还想不想吃东西了？都老老实实待着！”

　　他人长得高大，手一挥、一拨，那些没东西吃的人都不是他‘对手’，只能听话的回自己位置，眼巴巴的看着。

　　大河又点了三个人出来，低声交代了几句，就朝孩子们围了过来。
　　这些孩子个个瘦弱得很，一手提溜一个很是轻松。

　　他们将五个女娃给提了出来，陈静、陈安就在其中。
　　她们两个被分开提起来时，陈安力气大点，挣扎着喊：“放开我，我要阿妹！”

　　“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别不知好歹！”提着她的人，一巴掌就要挥过去。

　　“不要！”陈静猛的喊道。
　　她喊得大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别打！”那边大河一看急忙拦住，有些生气的说：“打出个好歹，你拿什么去给他们？”
　　那人才放下手。

　　陈安趁机从他手上跑了下来，跑到被另一个人提着的陈静面前，手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盯着那些围着她们的大人。
　　陈静手也紧紧的回握着她。

　　大河看了看她们，便示意那几个人将这几个女娃放下。
　　他蹲下身看着她们说：“你们的好日子可要来了。”

　　“什么好日子？”有个比较大的女孩问道。

　　“那村子要女娃娃养着做媳妇，你们去了好歹有口吃的！”大河嘿嘿直笑，“这可是好日子了，跟我走吧，去晚了可就不要了。”

　　陈安忽然开口：“有吃的吗？”
　　“有。有米有肉。”大河笑着点头。

　　“阿姐......”陈静扯扯她衣袖。
　　“那我们去！”陈安喜得笑容满面，“阿妹那么瘦，要吃东西！吃东西才不生病！”
　　陈静心一抽。

　　大河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陈安牵着陈静跟着他们往山下村子走。

　　陈静仔细的看着周围的路。
　　三面环山，中有平原，一条河流穿过平原流向西南方。

　　一个九岁、一个五岁的女娃往山里跑，成为野兽的美餐是迟早的事。
　　但顺着河跑，没有遮掩之地，她们的体力根本比不上这些成人。

　　如果真有危险，那她们要怎么办？怎么逃？

　　她们这些孩子进村子里时，许多人都看着。
　　他们的目光很冷漠，冷漠中还看出一些庆幸。

　　站在严村长旁边的胖妇人，还抬手抹了抹眼角：“可怜的孩子，先进屋吧，今天给他们洗洗，好歹吃个饱饭。”

　　严村长点头：“你看好了。”停了下，又说：“给她们吃好些的吧。”说罢还叹息了声。

　　陈安只听到吃的，就激动的凑到陈静耳边：“阿妹，有吃的了，你要吃得很多、很多，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嗯，好。”陈静点点头，视线缓缓的打量了这村子，和她们要待的地方。

　　村子房屋低矮还有些破旧，她们要待的地方，是黄土墙茅草顶......
　　想来这里的人生活并不好。
　　但......

　　陈静看向大河他们，他们几个人正提着袋子往村外走。
　　那袋子里应该是粮食。
　　生活不好的情况下，却拿了那么多粮食给他们。

　　陈静目光微沉。
　　果然，不论什么世界，人性都是相通的。

　　“进去吧、进去吧。我给你们拿吃的。”
　　胖妇人将她们赶进了一个小小的屋子，门一关，屋子暗了下来。

　　几个小孩子听到吃的，也不怕黑，还有些期待的、欣喜的说起话来。

　　“真好，有吃的了！”
　　“嗯，你说他们是不要养我们？我可以做很多活的！”
　　“我、我会做饭......”
　　“......”

　　“阿妹，我也会做饭！会洗衣服！”陈安说得有些骄傲，“要是有活干给吃的，我干多点活，我们就能吃饱饭了！”

　　陈静点点头，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小声的说：“阿姐，他们是不是要将我们卖去什么地方？”

　　陈安疑惑，也小小声的回：“不是买媳妇吗？”

　　“你知道什么媳妇吗？”陈静无奈一笑。
　　“知道啊，童养媳啊。我见过的！”陈安重重点了头。

　　陈静有些讶异，但随即说道：“不像呀阿姐，好像要把我们卖去很不好、很不好的地方。”

　　何止卖了哟，看这种样子，丢性命的可能性很高。
　　因为单纯卖出去，无需说吃饱了、给她们吃好的那些话。
　　听着就是‘断头饭’。

　　本以为还得再解释解释，陈安身体却抖了下，手拉住陈静，紧张的开口：“阿妹，娘说不能被卖去不好的地方，一定不能！”

　　“嗯，到时我就不能和阿姐在一起了。”陈静说得有些委屈，随后又说：“别怕，阿姐，我们找个机会跑。”

　　陈安抱住陈静：“要怎么跑？”
　　陈静趴到她耳边低声说着。

　　两人咬着耳朵，直到那胖妇人打开门，才分开。

　　胖妇人一进来，看着她们皱眉，嘀咕着：“都是好好的女娃娃，可这脏成什么样了？这要是灵兽大人瞧见了，都下不了嘴，就又要怪罪了哩。”

　　灵兽？
　　那不是修士杀了，用来取灵丹的吗？
　　陈静眼转了转，默不作声。

　　“你出来。”胖妇人指着两个女孩出去，“洗刷洗刷，得弄干净了才行。”
　　一个个出去，最后轮到陈安和陈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我能给阿妹洗澡！”陈安按着陈静教的话，大声说道。

　　胖妇人看了看她们：“你们是姐妹？”
　　“对，她是我的亲阿妹。”陈安点头。

　　“真是可怜见的。”胖妇人说了声，却不见半点怜惜之意，“出来吧，洗干净换上新衣服。”

　　陈静、陈安跟着胖妇人出了屋子，到前头院子的一个木棚里。
　　四周安安静静的。
　　借着月光，看清里头有个大桶，里头有水，上面飘着一个瓢子。

　　“舀水冲干净点，衣服在这。”胖妇人指着放在一块石头上的两件红衣服。
　　那红色真的是，十分显眼。

　　她们两个洗澡洗得慢，胖妇人盯了会，就去了木棚边的房子端了馒头和肉菜出来。

　　“快点，等下吃了要去睡觉。”胖妇人对她们说了句，就进了另外一个屋子。
　　顿时里头传来那些女娃的欢呼声。

　　陈安不禁吞了下口水：“阿妹......”
　　陈静想了想，点头：“阿姐，我们穿衣服。”

　　衣服很不合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陈静将那块尖锐的石头仔细放进衣服里。

　　“进来吃饭了！”胖妇人这时出来，看着她们喊道。

　　陈静、陈安两个过去，看到点着一根蜡烛的桌子上，摆着馒头、菜和肉，很是丰盛。

　　“赶紧吃，吃完去睡觉。”
　　那胖妇人一屁股坐下，也跟着她们一起吃。

　　这些孩子她们饿狠了，吃得又急又凶。
　　但陈静却不是，小口小口的跟着那胖妇人吃，她吃什么，她才吃什么。

　　偶尔也会去抢肉，但都借着手势默默的放到袖口中，一口也不吃。
　　陈安也被她拉着这么做。

　　烛光昏暗，胖妇人倒也没发现。

　　陈安有点委屈的盯着那一盘肉，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抢得精光，自己和阿妹最后都没吃上一口。

　　吃完后，孩子们就开始犯困。
　　“都好好睡。”胖妇人带她们回一开始待的屋子，“明天还要早起哩。”说完就关了门。

　　门关上不久，那些孩子就睡得很沉。
　　陈静走过去，一个个的看了，睡得很死。

　　陈安有点不安的问：“阿妹，怎么了？”
　　“那肉里应该放药了。”陈静皱皱眉，将藏袖子的肉丢到一边。

　　“别丢呀，这可是肉！”陈安特别心疼。

　　陈静朝她伸出手：“阿姐，别藏着，丢掉。”
　　陈安瘪瘪嘴，可看着像个大人似的阿妹，不敢说什么，委屈巴巴将袖子里藏的肉都拿了出来。

　　“阿姐，以后能吃更好吃的，这种不能吃。”陈静将那些肉都弄在一起，扒拉些干草给盖住。
　　“阿妹，那我们怎么办？”陈安被陈静这认真又严肃的样子，弄得有些不安。

　　‘哒哒’有脚步声过来。
　　陈静朝陈安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外头传来的那个严村长的声音：“都弄好了？”
　　胖妇人道:“好了，都睡了。”

　　“明天上山去祭拜灵兽，再不过去怕是又要发狂。”严村长叹了口气，“要是能请了修士来，就不必将这些孩子给送到灵兽口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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