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

作者:欢喜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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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祝融发觉今天的赤松子心情不太好。
      虽然他平时也是一副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但今天,怎么说呢,祝融觉得自己的一头红毛都被他潮湿的低气压浇得黯淡了不少。
      赤松子还在旁若无人地笔直往前走,表情严肃得跟去赴仙会似的。这种状态从树屋出来便开始了。眼看赤松子就要走进乱枝丛生的森林,祝融无奈地拽住他,闪身凑到他跟前,双手捧住他的脑袋直直望进黑沉的眸子里:“松子,你怎么了?”
      赤松子却不似平常淡然,眼神躲闪着不肯与祝融对视,敷衍道:“无事……你,你方才可有听见我与亭浣的交谈?”
      “没有诶。”祝融放开赤松子,挠了挠脑袋,感觉头发还是黏黏糊糊不太清爽,心想赤松子大抵又在逞强了,周身仙气都控制不好,一点也不似无事的模样。
      赤松子听见祝融的回答,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安心有之沮丧亦有之,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体会如此纠结复杂的心境。恰又见祝融探头探脑,询他是想回了家去喝酒还是去长生海溜一遭。见他依旧一副无牵无挂的少年模样,赤松子无奈地笑着戳了戳他的脑袋,叹道:“你呀……”

      结果当然是回了承启楼。
      毕竟长生海里的鱼们对祝融可谓是闻风丧胆,五里之内嗅到祝融的气息,摆个尾齐刷刷便溜了,有多远躲多远。为防被人看出端倪,赤松子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祝融去长生海的。
      可回去又能干嘛呢。
      赤松子拎出最后一坛子酒丢给祝融,然后自己随便摸了本话本子躲到祝融身后的小榻上,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没办法,他实在不想面对祝融。刚才对亭浣说出那一番话的勇气,在看到祝融的一瞬间就跑光了。不敢细想,若祝融有朝一日知晓了他与亭浣这一番对白,是会暴跳如雷还是会……暴跳如雷?
      细思极恐。
      好不容易送走餍足的祝融,赤松子飞快关上门就是一顿收拾,趁着夜色深沉,团着行李就离开了承启楼。
      没错,素来高冷的松子哥,在一句间接表白之后,很怂地跑路了。

      于是第二天,祝融丝毫不见外地推开隔壁房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空空如也的屋子和墙角一堆空空如也的酒坛子。
      祝融怔然。
      忽略掉心底蔓延开来的不安,祝融抬腿向树屋走去。
      时间还早。树屋里只有打着哈欠的鹿神,拎着长柄勺子在他那盅子孟婆汤里搅和来搅和去。看见祝融进来,支起眼皮道了声“早”便又低了头去。
      祝融却是忍不住:“你倒是给我来坛子酒啊。”
      鹿神不耐烦摆摆手:“不是有松子哥吗,你不问他讨酒来烦我做什么?”
      祝融一时语塞,后知后觉自从有了赤松子,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鹿神的酒了。但眼下赤松子不见踪影,心里空落落的又犯酒瘾,除了鹿神还真的别无选择。
      见祝融支吾半天说不出话,鹿神也没心软遂了他的愿,只胡乱塞给他一壶茶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祝融无言,灰溜溜提着把小茶壶随便拣了个空位坐下发呆。
      这一坐也不知坐了多久,期间祝融维持着刚坐下的姿势丝毫不曾动弹过。开始时鹿神还以为他在等着赤松子,可眼看天色就暗了,赤松子还是没有出现。最后,鹿神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底八卦的小火苗,蹭到祝融桌上试图打听些什么。
      “赤松子啊?”祝融被蓦然出现的大脸唤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大半天的神了:“不知道,一天没看见他了。”
      鹿神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光。
      然而祝融表现得十分心大:“也许是昆仑有急事吧,估计一会儿能回来……找松子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鹿神摇头,但疑问依旧挥之不去。
      自从昨天偷听到那样一席表白,鹿神便对赤松子和祝融的事上了心。本以为今天能看见其乐融融的场面,可这都一整天了,赤松子还没露面过。看祝融的样子,不像担心也不像厌恶,所以表白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啊……
      鹿神真是操心操得孟婆汤都凉了。

      一连几天,祝融都跟丢了魂儿似的,朝五晚九地去树屋报道,准时得鹿神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都想翻白眼。
      和祝融拥有相同作息的还有一个人。
      但祝融是在第五天才发现角落里孤零零的亭浣的。乍一看见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小姑娘和她脚边东倒西歪的酒坛子,祝融还有点回不过神,向一边的鹿神询道:“她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鹿神终于翻出了那个肖想许久的白眼,反问道:“你说呢?”
      祝融一头雾水。
      亭浣听见他们的交谈,心底生出的愤怒支撑她起身,忍无可忍地指着祝融鼻子便骂:“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师父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笨蛋了?”说完倒回桌子上,偷偷红了眼眶。
      再说祝融,多少年了都没人敢指着他这么骂,当即就想拉着亭浣干一架,可亭浣委屈不似作伪,姑娘家惨兮兮地抽着泣,饶是祝融再怎么狠心,也是下不去手的。
      况且他对亭浣的话有点在意,这种情况也不好揪着她盘根问底,只好问一边袖手旁观还兴趣盎然的鹿神:“她什么意思?”
      鹿神调侃:“她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
      祝融诚实摇头。
      鹿神讶然,盯着祝融看了半晌,愣是没发现半点装傻的痕迹。低声道了句“亭浣说的没错果真是个笨蛋”,在祝融发飙烧了他的屋子之前,添油加醋地把那天亭浣和赤松子的对话还原了一遍。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祝融,不放过一丁点儿表情的变化。
      祝融却是面不改色,全程都没什么表示,听完了也只淡淡点点头便离开了。可怜鹿神满心好奇却苦于没机会揣摩他的心思,差点没憋死。
      祝融出了树屋便马不停蹄回了承启楼,径直闯进日日造访却空无一人的小屋。
      依旧冷清。
      祝融握拳,拿手背拍了拍额头。真是,刚才竟然还会有期待。
      期待推门后会看见松子如往常一般懒懒半卧在小榻上,冷然扫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可只要是赤松子,纵是被冷淡对待,那也是极好的。
      祝融泄气。耷着肩走进没有赤松子的屋子,坐在赤松子的小榻上,指尖在身下毯子上流连。这张毯子还是他怕赤松子受凉,央着嫘祖姐姐织的。送的时候,赤松子道了声谢便接了,也无甚喜悦表示,他还怕松子嫌他多事。但之后,松子确实日日用着它,小心呵护的紧,甚至时至炎炎夏日也未曾换下。
      起身,行至方桌,祝融抬手给自己沏了一杯水。茶自然是凉的,但祝融一点没嫌弃,还让凉水在嘴巴里溜了一圈,仔细咂摸着其中是否有属于赤松子的味道,方才饮下。
      承启楼的屋子都不算太大,进门的瞬间其实便可看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像他们这样的孤家寡人,也没有必要申请大一号的屋子住着。祝融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对里面的摆设了解了个通透。但平时熟视无睹的物什,今日祝融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也没有腻味。如果不是屋子被收拾得太干净,生活用品被赤松子一件不落地带走了,祝融住在这里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祝融最后躺上了赤松子的雕花大床,望着床顶出神。
      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祝融不知道。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然方才鹿神转达松子的话的时候,他很清楚,当时内心的感受绝对不是厌恶。怎么会有厌恶是心如擂鼓的呢?
      那便是欢喜了。
      祝融虚心接受下了这份感情,抑制不住喜悦开始在大床上打滚,被硬硬的床板硌疼了也浑不在意。然滚了约莫半炷香的光景,他却突然顿住,面色逐渐变得铁青。
      他像个笨蛋一样在兴奋什么!赤松子可不见了啊!

      祝融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败兴而归了。
      那日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便片刻不停地出了门去寻人。只是这昆仑差不多给他翻了个遍,愣是没发现赤松子半点踪迹。
      寻不到人倒还是小事。祝融寻得越久,对这份感情越不确定。
      初识像场闹剧,相处平平淡淡,甚至连心意都由旁人转述。
      祝融越发丧气。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对赤松子的心思不单纯。
      毕竟若现下失踪的人是鹿神,他必定是不会管这摊子事儿的。
      若说先爱上的便输了,祝融想,自己早就倾家荡产了吧。
      任祝融如何焦躁,鹿神这处却是宁静非常。喝醉耍酒疯的全让偷闲归来的句芒丢了出去,不闹事的如亭浣,也便任由她睡着了。
      祝融在夜色初临的光景进了树屋,四下瞅了瞅,便决心与亭浣拼桌。
      鹿神不是不卖酒与他么?喝亭浣的他总管不了了。
      于是祝融厚着脸皮坐过去,拎起手边尚满的酒坛子便开始灌。幸得亭浣早醉死过去,不然铁定红着眼和祝融拼命。
      鹿神确实没管祝融,倒是句芒看不惯他喝酒的架势,近身劈手夺过坛子,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就差说出那句“滚出去”。
      祝融没想到这样都还有人来管他,迷茫茫地抬头,辨认一会儿方才认出冷着脸的句芒。
      句芒一愣,想着多少年了都没见祝融露出过这样脆弱的表情,一时间便心软了。
      小话唠鹿神一早便把祝融和赤松子那点破事儿倒豆子似的给他说了一遍,这会儿看见祝融心事重重的模样,句芒稍微想一想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人也不着急赶了,句芒扯开板凳,大刀阔斧坐下准备开导开导这货。
      还未开口,便被祝融打断思绪。平素寡言的祝融这时候滔滔不绝开了,所言无非是赤松子怎么怎么好啊这次跑了让他怎么怎么操心啊赤松子是不是不要他了啊……
      句芒好不容易对祝融耐心一次,却差点被语无伦次的某人生生烦死。对素未谋面的赤松子油然产生好奇之外,也很想把聒噪的某人打包灌下孟婆汤丢到长生海。
      在祝融把自己那点纠结的心思翻来覆去嚼吧了七八遍后,句芒终于忍无可忍地扒拉开祝融,盯着趴在桌上还不肯消停的某人认真道:“你且坚强点。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再者,要我说,那赤松子定是心悦你的。”
      祝融晃荡的脑袋顿住,像是在听句芒说话。
      句芒眼神柔软下来,继续道:“你静心想想,依他的身份和修为,若不是属意你,又何必委屈自己说那样的话来应付区区一个小女仙?”
      说罢起身离席。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梳理清楚。
      一盏茶的工夫,正与鹿神温存着的句芒便听得祝融那方传来一阵巨响。
      句芒唇角溢出一丝微笑,明白友人已经有了主张。拦住忧心忡忡的鹿神,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鹿神晕晕乎乎,半晌回过神来,脸红红的看着笑眯眯的句芒嗔了句“臭流氓”,转眼便把祝融忘了个彻底。
      再说那边厢,祝融“腾”的起身,动作太大掀翻了长凳。然其无暇他顾,饮干碗里的酒,狠狠抹了把嘴,咬牙道:“去他丨妈的坚强,老子就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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