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ut Our Brendon

　　布兰登醒来的时候不太舒服。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难以判断他头脑中缺氧昏沉的感觉是由于睡得太多，还是睡得太少。或许都不是，就像昨天格兰特医生说的一样，他只是抑郁情绪和妄想更严重了，他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接受药物治疗，否则不久的将来他的生活将被更严重地影响，他甚至会精神分裂。

　　可是这会影响到他生活的什么部分呢？就算是比这更坏的变化，又会对他本来也已经一团糟、从来就没有变得多么好过的生活产生什么恶劣到难以消受的影响呢？就像你往下水道里泼墨水，也只是把污黑和污黑混在一起而已。

　　何况格兰特说的话就一定对吗？

　　五个星期前的一天，布兰登在通灵街游荡，他本来是想去找点酒喝，碰巧走到了55号的门口。那真是个狭窄又破败的门店，就算在本来就破破烂烂的旧城区，在通灵街这样混乱不堪的街道上，也显得格外的灰头土脸。怪不得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狭窄的入口，布兰登心想，要知道他十五岁就开始混迹在这个街区了。

　　布兰登就是在这种破地方发现了格兰特的诊所，他进去的时候格兰特并不在诊室里，护士珍妮弗接待了他，一头棕色长卷发、长相甜美的护士小姐耐心地询问了他的个人信息和病情描述。当然，在通灵街这样的地方根本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人们随口就能瞎编出好几个完全不同、看似可信的身份。就连所谓的病情也是他半真半假地随口胡诌的，既然在这里开诊所，想必护士也习惯了这种总共就没几句真话的回答。

　　很快他就见到了格兰特。格兰特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再专业不过的医生。他耐心地询问布兰登的健康问题，倾听他的困惑——尽管那都是临时编出来的，然后细致地解读了他的精神状况，给出了一些诚恳的建议。这次会面和一次普通的问诊简直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布兰登几乎相信了格兰特的说辞——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也是如此——直到他走出诊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说到底，他连格兰特到底是不是医生都不知道。或许他根本就不是医生，只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通灵街这样的地方简直是他们的乐土，醉汉和流民第二天醒来根本就不会记得在哪里被谁骗过，更没有人会报警把条子招来破坏这个街区诡异的和平。很快格兰特他们就会匆匆离开，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换个地方继续施展他们的骗术。

　　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些骗子们说什呢？布兰登一边把他的玩具狗抛向空中又稳稳地接住，一边想道。
　　他的玩具狗既会跑又会叫，在布兰登的心中，它比任何别的狗都要漂亮可爱。但它毕竟不是一只真正的狗。它是一只机械狗，是露西最完美的杰作之一。露西是布兰登所在的这个街区最出色的玩具制造商。布兰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就算他从未上过高中，也没人能否认这一点。但布兰登得承认的是，露西是布兰登见过的所有人中物理知识和机械技术掌握得最好的人。

　　只有出自露西手中的玩具狗能够如此栩栩如生，陪伴在他身边，给他以难得的安慰。

　　但这只狗是不会长大的。无论看起来多么逼真，它也只是一只披着毛皮的机器狗。

　　即使如此，这也是布兰登收到过的最合他心意的礼物，它不会饿，不会长大，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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