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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剧本
蒋舟的尸体太过于骇人。
尽管他的已经人气下降了不少，但剧组还是一连被轮番问询了三四天，外界质疑声不断，有个投资商听到风声后就急忙撤销了投资。
“死过人的剧组”这个名声，听着总归是不太好听。
林入淮靠在折叠椅上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
睡死过去吧。
为什么还要工作，嘤。
工作人员则在遮阳棚下踮着脚绑阴阳八卦镜，用红线牢牢系住，悬挂四角，其中不乏黄纸符卦。
好不容易把一切绑好，风吹光照，一片波光粼粼的日光反射到遮阳棚底下，晃人的眼睛，铜镜之间互相碰撞，磕磕绊绊，实在恼人的很。
林入淮已经被铜镜反射的光晃醒三次了，决心向工作人员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阿姨，我们摆脱一下鬼神论好伐，我们的世界是唯物的，唯物主义与辩证法它俩是爸爸跟儿子一样统一的关系……”
工作人员是个朴素的中年大妈，对此很是不屑，鄙夷地瞟了林入淮一眼：“就你，还读过书？”
林入淮：“……”我不仅读过，我爸爸还天天送我上学呢。
如果秦楚没有经常飞着飞着就飞过头的话。
“年轻人不要不听老人的话，小心小鬼抓了你去。”大妈不理会林入淮，继续埋头往上挂小桃木剑，“这个剧组一开始就不正常，导演是个神经病，那个女演员也是个神经病，全都是神经病。”
身为大妈口中神经病的一员，林入淮心情十分复杂。
铜镜在半空中随风晃啊晃，看起来就很好玩。
这些看不清头脸的黑影欢欢喜喜地缠绕上去做游戏，彼此抢夺有意思的“小玩意”，一时间场面失控，动作越来越放肆。
被迫直视辣眼睛画面的林入淮：“……你开心就好哦。”
沈曦在保姆车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指挥小助理关上车窗。
导演抱着厚厚的账本找沈曦商量资金的问题：“沈曦啊，你看这几天场地在租期却又拍不了，可是好大一笔损耗。宋总已经撤回了所有资金，沈总好像……也有这个意愿。”
他瘦瘦弱弱，在保姆车上身形也细得像一根压弯了腰的蒲草，脆弱不堪。
“我等会给我爸妈打电话。”沈曦烦躁地摸出手机，不情愿道，“不会撤的，只要我还是他们女儿。”
人类对幼崽的舔犊之情不就是这样吗？软弱而纵容。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十几个未接电话显示。
沈曦把电话拨回去，电话那头接电话的速度出奇得快。
沈曦还没出声，沈父就欢欢喜喜给沈曦立了军令状——“我家小曦是为了剧组资金周转的事吗？放心放心，你宋叔叔撤了多少，我都保证给你填回去！”
那头沈母焦急地插嘴道：“小曦你什么时候回来一次啊？家里给你准备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
沈曦反射性地感到恶心反胃：“我不回去。那些是 ‘沈曦’ 喜欢的，不是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沈父声音低沉：“那你总得回来一次让我们看看你吧，或者让我们去剧组看看你。我们为你这个剧组投了那么多钱，不能打水漂吧。”
“你选一个吧。”
沈曦被迫同意道：“那你们来剧组吧。”
“好，下午两点，我们过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断，沈曦怒容满面。
“两个老不死。”她厌恶地骂道。
导演闭目坐在一旁，就像没听到刚刚那通电话一样，确定拍摄资金充足后便起身慢慢踱了出去。
蒲草蜷缩身体而后重新卷起，再度压弯在风里。
小助理不敢多嘴沈曦家事，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这对父母和女儿的关系有些异于常人。
管它呢，她爸妈肯投钱就好。
金主爸爸的地位和剧组里其他演员的地位不能相提并论，尤其在男主女主咖位不够的时候。
导演上午本来试图拍男主女主两人的定情戏。
林入淮靠在折叠椅上，已经抱好了抱枕随时准备立刻入睡，只等导演一声令下。
但沈曦说“不”。
林入淮眼睛都睁不开，瘫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给自己脸上胡乱地扑粉扫眉，心里有一万句mmp。
他是真的很困。
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被秦楚逮着带了兔耳朵兔尾巴，一夜兴奋得没睡好。
林入淮乖巧道：“林哥我眯一下，麻烦您了。”
化妆师不咸不淡瞥了林入淮一眼：“呦？不怕我把你脸涂得毁容啊。我可是大学还没毕业的人，描眉说不定就手抖。”
话音刚落，化妆师手势一漂移，硬生生把腮红擦成了口红。
林入淮虚心请教：“林哥专业是？”
“哲学。”化妆师勾唇一笑，“马克思主义哲学，读博中。”
林入淮幽幽道：“……好巧，我伦理学专业。”
他一直知道剧组穷，但他万万没想到剧组能穷到这份上，拐哲学博士来当化妆师。
化妆师暧／昧地眨了眨眼：“我走后门的，跟导演有高中同学的感情，天天一起打篮球泡妹子。”
导演瘦小精干，经常咳嗽，看上去并不像是校园时期热爱篮球的男生。
林入淮也眨了眨眼，若有若无试探道：“我听说，剧本是导演根据曾经的亲身校园经历改编的？”
化妆师不以为意：“我怎么知道剧本逼逼了些什么，不过男主钟鹤轩不就是他的名字吗，你们的大导演就是叫这个。”
钟鹤轩。
林入淮做恍然大悟状：“哦豁，还是林哥懂得多。”
化妆师得意一笑，手下不稳，立刻又重重画上了一道粗眉。
林入淮：“……”不敢看自己的脸。
他自己不敢看，别人也同样不敢看。
沈曦远远望了一眼，立刻气得浑身发抖，冲小助理尖声骂道：“那是谁给林入淮化的妆！化成那副样子还怎么拍！”
她难道要和这副鬼样子的林入淮重演剧本？
这种面目，万一重演剧本失败了怎么办，这也和当初的情景有太大差别了吧？！
导演倒是大大咧咧：“没事，就一个出场时间总共才两分钟的龙套，观众不会在意的。”
林入淮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默默闭上了眼。
噫，被自己丑哭惹。
就连平时最喜欢凑过来干坏事的黑影也对林入淮退避三舍，唯恐被这个看不清面目的鬼东西沾惹上。
沈曦牢记抓替死鬼的基本法则——尽力复原场景，务必完美重演剧本。
“这种妆……演死的时候吧。”沈曦嫌恶地看了眼林入淮，对导演建议道，“反正死的时候那场戏不用拍脸，拍个后脑勺就好了。”
导演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慢吞吞应道：“我忘记给他那场戏的剧本了。”
“那就给他，反正迟早都得成替死鬼，多知道一点怎么了？”沈曦冷冷道。
不久后，林入淮收到了一份全新的剧本，整整十六页，比起旧剧本短短的三行……对摇滚歌手这个变态的变态之处描写得更具体了呢。
写成花也没用，还不就是个变态。
导演特意给林入淮指最后一页：“喏，在这，你等会拍荧光笔画了的部分。”
——“一个在酒吧舞池跳英国乡村舞蹈的怪人，他伏在吧台上静静死去，双目紧闭。目所能及处，都是红色的血液慢慢流淌。”
——“他睫毛颤了一下，仿佛能马上睁开眼微笑。”
林入淮抿唇一笑，问道：“这是场单人戏？刚开始的时候，导演不是说我所有的戏份都是和沈曦姐一起的吗？”
导演好脾气解释道：“哦，这个啊。之前给你的剧本不完整，这个戏份吧本来打算后面收尾的时候再给你，毕竟死亡戏都需要先酝酿一下情感嘛。”
“不是闭眼就好了吗？”
“你发挥点难过悔恨的事情吧，要有点气氛。”
林入淮清清淡淡的目光越过人群。
朱从仪一手戴着塑料手套一手扯着垃圾袋，短发乱糟糟的，似乎又被发配到了打扫卫生这种苦活，因担忧而紧抿唇角。
沈曦漫不经心地在涂红色的指甲油。
“好哦。”林入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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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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