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瑶不娶

　　佳、毓二人知她胡乱搪塞，也不计较，佳期替她擦好脸，边将帕子递回去边说：

　　“我说呢，我们皇上心尖上的庆欢公主都亲自出马了，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的。我只是不知，这端午又怎么了？也值得你这样？”

　　庆欢只眨巴着眼睛不说话，只探身在佳期耳边吹了口气，她会意，向毓哲递了个眼神，毓哲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扶起庆欢说：

　　“公主迷了眼睛虽是小事，可也得小心着，不如到内殿处理一下吧。”

　　庆欢点了头，三人便摒退众人进了内殿，在侧沿的小榻上坐好了，佳期方才开口：

　　“你的意思是——”

　　“枕边风？”

　　庆欢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母妃一家都远在西疆，战事正紧，他们可受不了有人挑唆。别看这只是一个端午，若是交到母后手里办，父皇难免同她商议，纵然这风不吹，也总要防着些，母妃难得央我办事，必有她的道理。”

　　佳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她急着先皇后娘娘一步到皇上那儿，为得便是先发制人。

　　静下心来细想，今日皇后娘娘引着自己提起容钰，怕是为的就是引来这股风。亏得自己谨慎未曾提起，实在庆幸。

　　“那你承了这差事，可想好怎么办了？”

　　毓哲方才安下心，正拣了颗葡萄来吃，只是方剥了皮还未入口，便想起这宗事情。放下的心便又悬了起来。

　　庆欢一时愣住，一时瞟瞟佳期，一时又瞟瞟毓哲，自己则尴尬地笑了两声，诺诺地说：

　　“不是……不是还有姐姐们吗？”

　　“早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毓哲将剥了一半的葡萄放入口中，“不过说实在的，这里面的事情可多着呢，单凭咱们几个又能办成什么？”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有贵妃娘娘在，办这些事情自然是不难。”

　　佳期蹙眉说着，“皇上那里你请了旨，若想不出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即便皇上不怪罪，也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庆欢馋那葡萄，自己探了身伸手拿了一个，听佳期如此说，倒是一时没有吃，只拿在手上说：

　　“这个我倒是有主意，母妃已经在御花园里圈出一块地方，一共六七处亭子，亭子下面围着一处露台。我想寻常歌舞父王也看惯了，不如——”

　　“咱们几个唱一出《双阳公主》，父皇肯定高兴。”

　　“唱戏？”佳期微微诧异，“你这是要彩衣娱亲？”

　　“这倒也罢了。”毓哲替庆欢将盛着葡萄的食盒端了过来，叫她自己捧着，开口说道：

　　“这确实新鲜，也是你的孝心。只是这戏我虽听得多，却没唱过，皇上的眼光和耳力又岂是咱们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毓哲说完便看向二人，看她们是怎么个意思，庆欢本在吃着葡萄，见没人反应便也左右看了看，二人的目光最后皆落在了佳期身上——

　　佳期却没有答话，听了这出戏名后便只径自出神，细想起着这出《双阳公主》的戏文——

　　“风萧萧惯长征千里战马，
　　高耸耸俊山岭又无人家，
　　顾不得那路崎岖忙催战马，
　　行来在歧路口路现双岔。”

　　眼下朝廷用兵，这里倒是合情合景，只是下面的话——

　　“樵哥与我把话讲，
　　他怎知那发配的军官
　　是我的夫郎，
　　勒转马头延安往，
　　到延安见狄青细说端详。”

　　她想到这里，心头一凉，隐隐不安。而正在此时，庆欢和毓哲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连声唤着她的名字，问她发什么呆。

　　“没事儿。”佳期回神，脸儿略苍白地问着庆欢，“你怎么想起唱这出戏了呢？”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庆欢又尝了一颗葡萄，满嘴甘甜，“父皇也很喜欢呢。”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再怎么说，这终究不过是一出戏文罢了，许是自己想得太多。眼下庆欢主意已定，还是好好商议这件事才最为要紧，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文意，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好。

　　“那我们的‘平阳公主’。”佳期提了提精神，尽力对庆欢笑了笑，“不知你想谁来做你的狄青啊？”

　　毓哲也生了好奇，坐得直了些侧首等她答话。庆欢却扬着头娇声道;

　　“谁说我要做平阳公主？”

　　“我可是狄青。”

　　“狄青？”二人皆未曾料到，不免一时讶异，“我们可猜不中你的心思。”

　　“那——”庆欢眼神滴溜溜地转，最后落到二人的身上，“你们谁来当我的双阳公主？”

　　毓哲先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远挪了挪，连连摆着手说：

　　“你可别看我，要我听可以、看可以，唱我是真的一窍不通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庆欢“好心地”饶过了她，却转过身抱住了佳期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笑着:

　　“佳期姐姐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佳期心中知晓，在这四人之中，以端敬的身份定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毓哲又不通此艺，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实在不能推脱。便只无奈一笑，缓缓抽出了自己被紧箍着的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罢了罢了，好在还有庆欢公主陪着我贻笑大方，不然我以后可没有脸面再出门了。”

　　毓哲耐不住掩面笑了起来，庆欢来时的心意已经达成，也是笑意盈盈，又携了二人一同去了自己母妃宫中，商议端午节礼的事情。

　　承欢宫

　　“回贵妃娘娘的话，照您的吩咐，端午的宫宴摆在御花园东角，自碧螺亭至涞音阁共圈出了七处亭阁，正中的千秋亭也正对着万春台，这是奴才着人画的样子，请娘娘过目。”

　　容贵妃一袭鹅黄的掐丝缎裙，殿外的阳光洒进来，只觉她身上泛着一圈婀娜的金光，整个大殿都衬得明亮起来。娘娘微微点了点头，身边名唤含烟的侍女便过去接了，将那页纸交到贵妃手里，贵妃娘娘略看了看，便递给了一旁的三人。

　　“你们也看看，看能不能想出主意来。”

　　庆欢接过，颇为认真地将这样子拿在中间同二人商议着。容娘娘见她们如此，略感欣慰地说：

　　“难得然儿这么用心，只是我们一时兴起，到辛苦两位郡主，还要陪着然儿胡闹。”

　　“然儿哪里胡闹啦？”庆欢听了这话哪里肯依，立时反驳起来，“然儿要去找父皇评理，看看他女儿有没有胡闹。”

　　容娘娘笑着接过替三人备的点心，顺势赛了一块糯米卷到庆欢口中，微嗔道：

　　“就你贫嘴”

　　佳期毓哲看着庆欢吃亏，不地道地暗自笑了起来，不料被庆欢发现，好生得了一番白眼。佳期笑弯了眼睛，终是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了一顺那口糯米卷，恭声对容贵妃说：

　　“容娘娘的确是冤枉了公主呢，她虽然顽皮些，做起事来却是再认真不过的。我们能帮着公主也是我们的福气，哪里担得起娘娘的辛苦二字呢？”

　　“难怪然儿和钰儿都说你小心。”容贵妃将几个碟子摆在三人身边，含了怜意看着佳期，“我这里你们也是常来的，怎么现在还这么生分？”

　　娘娘话中居然不用“本宫”二字，只以“我”自称，实在是难得的亲近。佳期深知自己若一味外道便是辜负娘娘心意，也扫了庆欢的面子，正打算开口，容娘娘却又笑着说：

　　“再者说，过不了多久，咱们怕是就要更亲一层了呢，以后快别这样生分了。”

　　容贵妃这话中的意思明白得很，庆欢和毓哲瞄了一眼佳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佳期身处其中，自然听得更明白，面上蓦地染了些许桃色，低着头不肯言语。

　　承欢宫地气极好，风沁而不凉，阳光暖而不烈，佳期的面容神情溶于这融融夏日之中，只让人觉得惬意。她这副赧然的样子，庆欢见识得多了，窃笑着附在自己母妃耳边说着：

　　“母妃可不能提这个，佳期姐姐可是很容易害羞得呢。”

　　庆欢从来都是磊落的人，也不愿遮遮掩掩，因此即便是悄声在容娘娘耳边说着话，那声音也是足以让众人听得见的。容娘娘听后只是了然一笑，望向佳期的眸子里愈发生出了几分喜欢。可佳期靥上的绯红却深了几分，手中含蕊双碟的帕子不觉间也皱了些许。

　　幸而容娘娘贴心，只吩咐了宫人备上新茶，便坐在一旁拿了绣了一半的样子绣着，只让几人商议端午的事，别无他话。

　　佳期虽然不好意思，可渐渐说起端午之事，也没有再矫情的道理，便只安心论着诸项事务。只是不知怎地，那白袍银铠的身影竟停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知下一个缱绻夏日，能否有他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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