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易戈说了要来，动作也十分的快。说是为了早日探查清楚这凡间遗落的大妖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沈凉心里也清楚，其实他脚步这样快就是为了早点查完了，好早点去找易沚。

　　于是第二日，沈凉得知易戈已经到了芙蓉渠时，有些惊诧，不过转念一想，肯定是他在妖界待久了，易沚有不在身边，于是找了借口出来透透气。
　　他拉着空寂，说是旧友过来了，空寂便也陪着他一起去门口等易戈。

　　安全起见，他们早早就给这栋宅子设下了结界，以防被芙蓉渠上那只大妖窥伺。于是，易戈也被拦在了门口。
　　沈凉跟在空寂的身后，两人特意挑了一个老夫妻俩不在的时间，同治易戈过来，算算时间，这会应该到了。

　　空寂走在前头，自然是他去开门。门一打开，就是易戈那张艳丽又张扬的脸。本来笑得很开心的易戈见到了空寂，神色突变，眉头紧皱。

　　沈凉敏锐的的感觉到易戈情绪的变化，连忙拉过空寂的手笔，往后带了带，自己站在空寂前面，笑问：“怎么了？”

　　易戈看到了沈凉的脸，又看看身后的空寂，两厢对照，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为何会在一块。他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什么便也说了，于是他问道：“你们？沈凉，你怎么会和一和尚待在一起？那和尚还是个至阳之体！你可是极阴之地出来的……”

　　沈凉就知道易戈会问个明白，所幸也就不隐瞒了，直接说了出来：“什么‘那和尚’啊！这是我道侣。”说罢，紧扣住空寂的手，说：“我与他，就和你与易沚一样，懂吗？”

　　易戈：……

　　三人堵在门口说话也不太好，于是沈凉便招呼着易戈进了门，到房中细谈。

　　易戈真身是一只飞鸟，有神兽朱雀的一丝血脉，常年栖息在妖界古树上，与易沚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感情，两人一路携手，从小妖到大妖，再到妖王，都是一路尸山血海走过来的。他看着单纯爱玩，但心思绝对不浅，沈凉从前还在两界往来通商上被他坑过两次，吃过苦头的沈凉便也给易戈下绊子坑了回来，所谓不打不相识，二人便成了好友。

　　进了房间，易戈让他们细说一下发现。
　　沈凉先开口，说：“那大妖与芙蓉渠的太守关系甚密，我与空寂本想去探一探太守府，但还没进去就全是那大妖留下的气味警告。”

　　“太守是凡人？”

　　“绝对是，”空寂道：“太守本人的履历经历是难作假的，确实是凡人所生。”

　　沈凉也跟着应和道：“我作夜让下面的人查过生死簿，太守确实没有异样。”

　　易戈是一步一步爬上最高位的，对这些事情处理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于是他忙问：“先前走过来时，听你们说太守此前曾为小儿子四处求医问药，那他小儿子的生死簿上可有异样？”

　　显然这个沈凉也已经料到了，他摇摇头，道：“我又岂不知查一查他的孩子，只是那生死簿上并无异样，他的小儿子不出意外，今年就会死去。”

　　“今年？那从前的这么些年都是用药吊着一口气吗？”

　　几人正在谈话时，突然一阵诡异的波动传来，是妖怪！

　　那只大妖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妖气传到了这么远？！

　　“走！”沈凉打一个反应过来，三人于是闪身消失在原地，朝着波动中心——太守府赶过去。

　　太守府外面看着并无异样，只是不多时，就看见一群仆从慌慌张张的跑向后院，请了个大夫出来，大夫被他们围着往西北角赶去。

　　易戈作为妖王，自然有隐匿气息不被发现的手段，于是他们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跟着几位仆从赶去了西北角。

　　西北角是个院子，院中枯木成群，但花草却很新，几个仆人将一些枯死的树木挖走，准备移栽上新木，而角落里枯萎的花草也被人连盆端走，送上来新的盆栽。

　　里头的人忙里忙外，倒是热闹的很。

　　那群仆从让大夫赶紧进去，大夫也不敢怠慢，擦擦汗就往里走。

　　沈凉三人一走进这院子就感受到一股阴寒的气息，那股气息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每个人身上，令人恐惧又厌恶。

　　但他们又真元护体，倒是无事，只是这院中许多的凡人来来去去，怕是寿命已受影响。

　　大夫进了其中一间房，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林大夫，你快来看看哪！远生他又不好了！”说话的是一个急的跳脚的白发老人，沈凉一眼看过去，心下便猜这应该就是太守本人了。

　　床上躺着的青年面色发青，嘴唇乌紫，眼下青黑不散，印堂又黯然无光，大限将至。
　　除了这几人，还有一人特别引人注目，他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紧握着床上青年的手，整个背影显得特别单薄。

　　沈凉见了，对着易戈使了个颜色，询问这是不是就是那只行踪神秘的妖怪。易戈正要仔细查看，就看见那人猛地回头，冲着沈凉三人所在地恶狠狠道：“谁！”

　　他看不透易戈的伪装，但他就是感觉有人在窥伺。

　　“怎么了吗？”一旁的太守问。

　　“有人在这里。”那人沉着脸答。

　　“有人？”太守惊诧万分，左右看看，只见房中除了自己和对方，就只有一个林大夫啊，那里还有旁人在？

　　“咳咳！咳！”床上的人突然咳嗽起来，拉回了太守和那人的注意力，那人忙跪在床边，看着床上侯远生的脸，急着问：“可有事？”

　　侯远生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只能眯着一条缝，他看着眼前的人，和那人身后的父亲，扯了扯唇，想要笑，却动不了分毫，只有嘴角像是抽搐一下，再也不能弯出一个弧度。

　　床边的那人见了，似是心疼，摸着侯远生的头发，道：“你安心养病，我去给你还早更多的补药来！”

　　“……不……”侯远生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却模糊不清，随着呼吸消失在空气里。

　　不要去！不要去！

　　他拼命的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他心知自己大限将至，再多的药都是无用！更何况他心里清楚，那人说要去找补药，不过是去杀更多的人来续自己的命！
　　我是一个罪人，我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

　　侯远生的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滑落，最终他听见自己父亲给那人道谢，那人头也没回的出门去寻找猎物了。

　　“走吧！”眼见侯远生吸了那人度过来的气，脸色好转不少，再有林大夫的施针稳住了心脉，太守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他招呼着林大夫除了门，留下了心腹在这里看着小少爷，便出去了。

　　侯远生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白茫茫的，他看见拿下白茫茫的光都变成了一张一张的人脸，那些脸对自己说“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侯远生哭泣着，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哈！哈！”侯远生挣扎着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喘气。

　　等他回过身来发现自己可以坐起来了？等等！这手？
　　他的手变得透明又模糊，不！应该说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了！
　　他翻身下床，没有找到鞋子，便光脚站在地上，等他回头时，发现床上也躺着自己！这可比那个梦恐怖的多！两个自己！

　　床上的自己已经失去了呼吸，而这个自己却变得轻飘飘的。
　　我是死了吗？

　　“你已经死了。”沈凉从房梁上跳下来，看着眼前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侯远生。自己这一次是算准了侯远生今夜离魂时，撇开空寂与易戈过来的。

　　侯远生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吓了一跳，等到他定睛再看，发现那人生的漂亮，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一时红了脸，支吾道：“你、你是何人？”

　　“我？”沈凉的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笑说：“我是阴间之王啊。”

　　“阴间？我已经到阴间了吗？”

　　“不，你还在凡世，有人拦着本王的鬼差，不让他们来抓你，本王便亲自过来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

　　不让自己跟着鬼差走？侯远生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父亲与华文，立刻跪在地上，道：“不是的！是华文一时被迷了心窍！是父亲一时糊涂了！我跟你们走的！都是我的错！不是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大人，你抓我吧！”

　　沈凉挑挑眉，华文？这是那只妖怪的名字吗？

　　侯远生正要开口再求求情，就看见门被暴力踹开了，华文你这月光走进来，眼中一片猩红，他盯住沈凉，杀意沸腾。

　　“华文？”侯远生看见华文进来了，一时有些迷糊。

　　“你竟敢！”华文见侯远生的□□与灵魂分开了，便以为是沈凉的杰作，利爪疯长，朝着沈凉就扑了过去。

　　沈凉侧身避开，手上的天寰剑现了出来，迎着华文的势头就对了上去。

　　两位法力高深的人动起手来，内力震得百里内的树木都拦腰折断。空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惊醒过来，他一转头，发现身边的沈凉的被窝已经冰冷，自己的头也隐隐作痛。沈凉怕自己拦住他，竟然私自行动！

　　易戈过来敲他的门，说：“你也感觉到了？走吧！过去看看！免得沈凉和那妖怪把芙蓉渠都给拆了。”
　　“嗯。”他应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表情，显然是气到了极致。

　　* * *

　　沈凉看着暴走的华文，仔细研究他出招的路数，这些动作在他心里重现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现在！破绽！

　　沈凉的剑迎着华文的致命处刺过去，华文大惊，一时乱了阵脚，躲避不及。

　　一旁的侯远生随手丢了花瓶砸向沈凉，沈凉皱眉，分毫间的走神让华文得了逃生的机会，他没能一剑击杀华文。

　　侯远生显然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只见他跪在地上，满脸惊慌，盯着沈凉吃人一样的眼神，冲到华文身边，问：“你怎么样了？”

　　华文虽然没有被沈凉杀死，但也受了重伤，他捂着肚子，摇摇头，想让侯远生到自己身后去，免得沈凉伤了他。

　　沈凉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心下翻了无数个白眼，他收回了天寰剑，道：“今日便放你一马，说罢！芙蓉渠水干涸是不是与你有关！”

　　华文听他问的是这个，眼皮微抬，他是有傲气的，不愿意回答，但远生还在，他不能意气用事将远生的安危抛在脑后。于是他斟酌一下，说：“是。”

　　“你……”

　　“沈凉。”空寂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冷冷的叫了沈凉的名字。

　　“……啊？”沈凉回头，脸上挂满了尴尬。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于是便只好道一句：“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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