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沈凉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入目尽是一片黑暗，昏沉沉的，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想动两下，却发现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

　　恍惚间，远处闪现一抹白光，光点越来越近，在靠近沈凉时猛的绽开，刺的沈凉闭上眼睛。

　　光晕消失了，沈凉看见一片古木建筑，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闪而过之后，眼前只有一片狭小的空间，像是某处的阁楼。

　　这时，有人开口说话了。
　　“鬼王大人。”声音飘忽不定，很远，也很近。

　　沈凉皱着眉，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大人来这镇州城为的是什么？”那人没有正面回答沈凉的问题，反而问起了沈凉。

　　沈凉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那声音继续道:“大人生于酆都至阴至暗之地，是集天地阴晦之气而成的，照理说，又怎么会有前世？”
　　“可偏偏大人就是梦到了前世……”

　　说到此处，沈凉又怎会不知这个神秘人就是南柯楼的幕后主使或者主使之一。
　　想罢，沈凉道:“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来惹本座，本座一时不查竟中了尔等幻术，怎么？幻术不成，现在到想来攻心了？”

　　“……大人误会了，我南柯楼从不使用幻术误造前世，大人之梦，即是前世之景。”

　　眼看沈凉冷笑，不搭话，那人又说:“我南柯楼也不欲与酆都交恶，只是希望酆都也不要过多管了凡世的事，等楼主解决了碍事之人，便放大人出去，届时希望酆都莫要介怀。”

　　沈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难以置信的问:“你莫非在说笑？南柯楼……平白无故害死了诸多人，然而这些人的魂灵却没有归入酆都，你说……本座不该管？”
　　“宵小鼠辈且看着吧，看你南柯楼是如何一朝起，一朝落的。”

　　眼看两人交流不成，那人却也动不得沈凉，只能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沈凉抬起头，看着阁楼屋顶，心料，大概自己就在南柯楼里，只望那和尚不要着了妖人的道。

　　*

　　有了空寂的建议，知府便取消了禁令，镇州城终于恢复了往日活力。镇州的早市已经开了，街上已经渐渐聚起了人群，一天的热闹伊始。

　　“沈凉”在前面走着，心道须得找个地方解决了这和尚才好。

　　“冰糖葫芦——”小商贩举着糖葫芦，一个不慎撞到了“沈凉”的肩，“沈凉”侧过身，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商贩，考虑到身后的空寂看着，终于是没有做什么，扭头走了。

　　空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拦住了商贩，买了一支糖葫芦。

　　“给你。”

　　“什么？”“沈凉”猝不及防被拉住了衣袖，见空寂递过来一支糖葫芦，眉头微蹙，继而立刻展开了笑颜，调笑道:“和尚，你竟还记得本座爱吃的东西，有心了啊！”
　　说着接过了糖葫芦，继续往前走。

　　没两步，终于看到了一家开着的客栈，掌柜的一看是个和尚，立马迎了进来，不说别的，辟邪肯定是有的。
　　“客官客官！”
　　“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两间上房。”说着空寂就要付钱，却被“沈凉”拦住了。

　　“一间吧，两间的话……万一我又入了梦魇怎么办？”

　　“也好。”空寂点点头，对掌柜的说:“那就一间吧！多谢了。”

　　“哪里哪里，客官楼上请。”

　　客栈的房子不大，家具摆设倒也刚刚好，只是略微简朴罢了。
　　空寂放下手中物什，眼神落在了被“沈凉”随手丢在桌上的糖葫芦上，眉眼微垂，看不清脸上表情。

　　末了，空寂说道:“沈施主想必是渴了吧，先喝两口茶。”

　　“沈凉”看着积灰的茶碗，脸色明显不悦:“……不用了，本座倒也没觉得很渴。”

　　“施主先留下休息片刻，贫僧打算前去太守府看看。”

　　一听是要去太守府的，“沈凉”立刻来了精神:“本座与你一同前去！”
　　说完发觉不妥，自己怎么如此狂热，继续道:“本座的意思是……横竖今晚也是要去南柯楼的，不如本座也跟着前去太守府了解一下情况，倒也还有帮助。”

　　“施主所言极是，那便一同前去好了。”

　　*
　　沈凉已经好久没有吸收过能量，此地也不似酆都可以随处入定修炼。他感觉自己的丹田之处气流不顺，整个人都胸闷气短。

　　冷汗从额角滴落，沈凉想自己不能就这么等死，他必须得想办法回去。
　　但这铁链……

　　沈凉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了看绑着自己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会从铁链变成红绳。

　　恍惚间，有人抬手摸了摸沈凉的脸颊，似是留恋与不舍。

　　完了，莫非自己又中招了，进了那劳什子前世幻境。

　　“别怕。”他说:“微臣来救殿下了。”

　　他的手碰到红绳后，那些绳子竟然自动解开了，好像有了生命似的，生怕被他碰一下。

　　“你……”沈凉被解开了手脚，却软的站不起来，他倒在那人的怀里，气若游丝的问道:“你是何人？”
　　“你是如何认得本座的？”

　　那人没有露脸，只是苦笑一句:“故人罢了，不知道也无妨。”
　　说着，他半扶半搂着沈凉，往楼下走去。

　　沈凉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不知道为什么，困意来势汹汹，他根本抵挡不住，嚅嗫两下，最终昏沉沉的睡过去。

　　那人扶着沈凉刚要下楼，就碰见了一个黑袍人，黑袍人不满的问:“你将他放出来作甚？坏我好事吗？”

　　“我只是见不得……”

　　“见不得他在这里受苦吗？”黑袍人抢过话头，继续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残留千年的幻影，而他是堂堂正正的鬼王……迟早有一天你会永远消失在世上，可他不会。”

　　“……我知道他不会。”

　　“而且说道受苦，难道不是你给予的苦痛更多吗？数千年前，你还是梁王，是如何害得他国破家亡的……你都忘了吗？”
　　“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情圣？”

　　黑袍人一挥手，沈凉被拉了过去:“在我们的计划完成前，他不能走。”

　　沈凉被带走后，梁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杀伐决断的梁王不是自己，现在这个犹犹豫豫的自己也不再是梁王了。
　　说到底，他自己也只是一缕残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散了，又何苦担忧沈凉接下来千千年，万万年的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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