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路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入殿通报，“娘娘，圣驾已经往咱们的方向来了。”

　　欧阳姌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夏子熙走进未央宫，欧阳姌已经率宫人在殿外恭迎。夏子熙的心情似乎不错，亲自挽着欧阳姌走入殿中，眼中是满满的温情。

　　“姌姌。”

　　听到他这样唤自己，欧阳姌的心颤了颤，抬头迎上他熠熠的眸子，心狂跳不止，却能清楚的分辨出，这样的心跳只是源于忐忑，却与感情无关。

　　“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了？”她望着他英俊的面庞，目光楚楚，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夏子熙摸摸她的脸，笑道；“朕是该生你的气，你竟为了宁氏冷落朕这么久。”

　　当初是他让她“好好清静一阵”，现在反而说她冷落他。是啊，他是皇帝，她身为嫔妃，只能对他卑躬屈膝，谄媚逢迎。而这两年来付出的真心，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一场痴梦，现在也该醒了。而从入宫那一日起，她的生死荣辱都在这个人的一念之间，即便她真的是北梁公主，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可那个哥哥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能依靠的，或许只有面前的人，为了在这后宫中生存，她必须守好嫔妃的本分，做好嫔妃的分内之事。

　　“皇上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夏子熙敛去笑意，叹道；“朕何时生过你的气？是你一直在生朕的气，却不懂朕的难处。”

　　欧阳姌苦涩道；“臣妾不是不明白，只是害采薇的人，真正想害的却是我，现在宁才人的孩子也没保住，臣妾怎能不惶恐？”

　　夏子熙直视着她的眸子，缓缓道；“皇后不能生育，她不会让玉柔生下皇子。无论玉柔还是苏氏，她们想要的都是皇后的位置。玉柔的父亲对朕有拥立之功，当初玉柔当众献舞，朕若不接纳她，她便再难嫁人了，世人也会认为朕凉薄，连功臣的遗孤都容不下。朕不会因为皇后舍弃玉柔，也不会因为玉柔废黜皇后，朕现在告诉你这些，你还怨朕么？”

　　欧阳姌静静听着，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皇后竟不能生育，而夏子熙对皇后早已生疑，只是不能因此废后，便顺水推舟的让无辜的采薇承担了所有责罚？

　　“是皇后……”她的双肩微微颤抖，喃喃低语。

　　夏子熙揽住她的肩，道：“应该不是她，她清楚朕的底线，不会将你扯进来。”

　　欧阳姌的心又是一颤，怔怔地看着他，难道，他的意思是，他的底线不是温昭仪的孩子，不是采薇，而只是她？

　　夏子熙将她紧拥入怀，握住她的手，薄唇轻触她的面颊，温热的气息游走在她的肌肤上，声音磁性而温柔：“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欧阳姌推了推他，力气很轻，却有坚决。夏子熙手臂一松，她离开他的怀抱，正色道：“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到底是不是苏贵妃？姜氏素来与贵妃交好，她推采薇落水可能是受贵妃指使，何况她死的也太蹊跷了。皇上不想让我受到伤害，可我必须知道到底谁想害我。”

　　夏子熙拍拍她的肩，有些无奈的说：“后宫的事还要朕帮你查吗？”

　　欧阳姌委屈地看着他，“可我已经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力了。”

　　“朕忘了……”夏子熙尴尬地咳了一声，“朕明日便恢复你协理六宫的权力，并将苏氏禁足，以后这后宫就是你的了。”说着，他捏了捏她的面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朕是那种会被媚药蛊惑糊涂人么？”

　　欧阳姌心头一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是啊，姜氏是否对夏子熙用过媚药，夏子熙比谁都清楚。

　　夏子熙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苏景宏还没回京，朕暂时还不能动他的女儿。但你要相信朕，不管谁想害你，朕都不会姑息。”

　　在他灼灼的注视下，欧阳姌的双眼越发酸涩，一滴泪终于从眼中滚落，她转过头，无声拭去。心里溢出丝丝苦涩。他对她真的很好吗？表面上似乎是这样，她没有苏思筠那样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子女，入宫仅三个月就位居四妃之列，晋升之快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苏贵妃，夏子熙给她的荣宠在这后宫里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被动的。他喜欢她时将她捧在手心里。如果他不喜欢她了，她也会和宁采薇一样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纵然她没做错什么，只要别人的蓄意诬陷，甚至一句挑唆，他就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

　　夏子熙抚着她的背，叹息道：“你每次落泪的时候，都是背着朕。”

　　欧阳姌转过头，他眼里的深情一如往昔。她却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她平静地说：“皇上，宁才人终究是无辜的，可不可以念在她失去孩子，对她多关怀一些？”

　　夏子熙微微皱眉，仿佛不懂她的意思，“朕这些天给了她不少赏赐，还不算关怀么？明日朕便恢复她昭容的身份，你可满意？”

　　“真的？”欧阳姌定定看着他。如果采薇真的能恢复昭容的身份，对她也算是一些补偿。

　　夏子熙微笑看着她：“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你也别再为一个宁氏与朕生分了。”

　　欧阳姌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臣妾代采薇谢过皇上。”

　　夏子熙扶起来她，玩笑道；“朕若对旁人好，姌姌真的不会吃醋？”

　　她微笑，“我知道，皇上心里一直都有我。”

　　夏子熙满意地拥她入怀。

　　她迎合着他的热情，可一颗心却已经游离……

　　翌日清晨，欧阳姌洗漱后，正由宫女为她梳妆。一个宫女疾步走入殿中，在夏子熙面前扑通跪下，颤声道；“禀皇上，淑妃，宁才人自缢了！”

　　头顶仿佛炸开一道霹雳，欧阳姌怔了怔，缓缓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宫女。

　　她认得，这个宫女真的是在钟粹宫的人。

　　夏子熙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眼中亦闪过一丝震惊，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宫女的脸上挂着泪水，战战巍巍的说；“奴婢今早照常去伺候才人起床，却发现……发现才人已经自缢了，奴婢和芷兰将才人抬下来，才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欧阳姌多希望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只是幻觉，可当她在钟粹宫里看到了穿戴整齐躺在床上的宁采薇，才不得不面对这个绝望的现实，采薇，真的已经走了。

　　她的好姐妹，就这样撇下她，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不堪负荷的眼泪成串落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声音，采薇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不能在等一等？只要再多等一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姌姌。”夏子熙双手扶着她的肩，安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欧阳姌几乎是本能的避开他的触碰，狠狠转过身，不看宁采薇，也不看他。采薇已经死了，是被所有害她的人和心中的绝望生生逼到了绝路。如果这个男人肯对采薇好一点，采薇就不会绝望轻生。

　　她们都是需要他庇护的人，没有他的庇护，就只能任人欺凌，低到尘埃里也抬不起头。她明白，采薇就是不愿继续在屈辱中活着，才会选择体面的死。

　　采薇终究没能熬过去，而她决不能走采薇的路，她一定要紧紧抓住权力，为了给采薇报仇，也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夏子熙恢复了宁采薇二品昭容的位份，将以皇妃之礼下葬。

　　苏欧阳姌重新协理六宫，贵妃被勒令在寝宫思过，协理六宫的权力也被收回。

　　欧阳姌让人从敬事房去来彤史，具彤史记载，在她失宠的三个月里，夏子熙只有每月十五宿在皇后宫中，对苏氏则并不宠幸。只有温昭仪和姜氏颇受眷顾。温昭仪也是受害者，将氏则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苏景宏即将还朝，夏子熙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苏思筠。虽然她重新得到了协理六宫的权力，但眼下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三月底，淮安侯苏景宏率胜利之师回朝。这天欧阳姌应邀来到皇后宫中。皇后屏退宫人，对她道；“苏景宏已经返回京城，皇帝对他只有赏赐，却并未加封，反而将他的部将成浚封为靖北侯，淑妃常在御书房中伴驾，不会不知道吧？”

　　皇后的神色平淡如常，欧阳姌却心知皇后对自己常出入御书房一定心有不满。她还要联合皇后除去苏思筠，虽然知道夏子熙加封了成浚的爵位，却没必要对皇后明说，只道：“臣妾做的只是在皇上批阅奏章时在一旁研磨焚香，皇上从没和臣妾提过朝上的事。要不是皇后告知，臣妾还真不知道呢。那个苏景宏不也只是个侯爵吗，皇上加封成浚也算是打了他的脸。”

　　皇后道；“苏景宏的为人你一定也很了解吧？”

　　欧阳姌沉思片刻，如实回答；“臣妾曾听伯父说过，苏景宏骄横跋扈，苏氏的性子倒真是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

　　皇后点点头，“成浚跟随苏景宏多年，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苏景宏如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成浚多少知道一些。”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欧阳姌；“本宫听说，你的父亲曾对成浚有过提携之恩。”

　　欧阳姌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原来是想让自己做说客，挑拨成浚与苏景宏反目，借成浚之手扳倒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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