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路

　　欧阳姝离开后，欧阳姌亲自带墨岚来到皇后宫中。

　　而皇后已经听到了欧阳姌被侍卫救回的消息，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在宫女的通传后，她强打起精神，将欧阳姌召入殿中。

　　见了皇后，欧阳姌并没像往常一样行礼，身后的墨岚抬起头，坦然与皇后对视，皇后微微一怔，美眸中射出凌厉的冷光，对欧阳姌冷声道；“淑妃，如果本宫没记错，这不是你宫里原来的掌事宫女么？”

　　欧阳姌淡淡一笑，“正是，事关皇后和臣妾以及我们的家族，还请皇后屏退左右，容臣妾详细禀明。”

　　皇后的心狠狠一颤，挥手屏退室内的宫人，然后看着欧阳姌，冷声问；“你要说什么？”

　　是不是皇后指使人故意挑了一匹烈马给她，并让杀手潜伏在林中，伺机取她的性命？以及，景安宫失火第二天，在凤仪宫外对她放箭的刺客是不是皇后派来的？还有让温珩接近自己，不只是为了让她离宫，而是在她离宫后更方便取她性命吧？

　　然而，答案已经了然，欧阳姌不想再问，她不是来找皇后兴师问罪的，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保住墨岚更重要。

　　“皇后早知道墨岚在刑部被人救走，汪荃在受审时也被人劫走，即使没人亲口告诉您，您也能猜到带走汪荃的人是谁，汪荃已经全都召了，他早就投靠了你，在宫外行刺我也是受你指使。你以为，一旦皇上知道真相，纵然你的意图不是行刺，皇上就不会深究么？”

　　每一个字都深深钉入皇后耳中，皇后冷冷看着欧阳姌，既然将话说道这个份上，也不容她不认。只是不能在气势上输给欧阳姌，说话的语气依然是漫不经心的：“那你就去和皇上说吧，看看皇上会不会因此降罪于本宫。”

　　欧阳姌淡淡一笑；“但你要杀我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后宫争宠，而是因为我的身份，其实北梁和温家无冤无仇，要娶我性命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温丞相，和北梁有仇的，只有乌桓。皇后如果真不在乎，我为了保住墨岚，也只能向皇上坦白了。”

　　皇后眸色一沉，眉目间依然带着微微的嘲讽；“你想怎么样？你根本不敢和皇上坦白，你来找本宫不就是希望本宫配合你么？”

　　皇后的话一针见血，欧阳姌亦不否定，“是，我只想保住墨岚的性命。皇上若知道墨岚是北梁人，也可能追究她的欺君之罪。可如果皇上知道温家与乌桓勾结，他更不会放过温家！用温家上下和你的皇后之位给墨岚一人陪葬，你若觉得划算，我也无话可说。”

　　皇后的背脊靠着椅背，云袖中的手指颤了颤，在欧阳姌面前努力维持着皇后的威仪。“你想让本宫帮你什么？”虽然她害怕欧阳姌真的不顾那个宫女的性命向夏子熙坦白，却还是将这个“帮”字说的很重，仿佛只是欧阳姌有求于她。

　　欧阳姌懒得和她逞口舌之快，只挑重点说；“如果皇后承认墨岚早在两年前就被你收买，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这样一来，你听说墨岚下狱后，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暗中指使人劫狱将她带走，也并非不合理。皇后要对后宫了如指掌，在嫔妃身边安插眼线也不算重罪，墨岚这两年也安分守己，也不至于连累皇后。”

　　虽然夏子熙本就反感后宫的争斗，皇后如果承认墨岚是她安插的眼线，怎么可能不令夏子熙失望？不过这总好过让夏子熙怀疑温相暗通乌桓。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后没有别的选择。

　　皇后的呃瞳孔微微收缩，她痛恨欧阳姌，更痛恨自己的父亲。可现在除了配合欧阳姌，她别无选择。

　　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麻木；“好，本宫答应你。”

　　夏子熙得知消息后出动大量御林军到林中搜查，他在知道欧阳姌在皇后宫中后，便直接来到皇后的寝宫。

　　殿内，欧阳姌和皇后垂首站在中央，墨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水晶帘阻隔了殿外流火般的阳光，凉爽的空气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舒适，只将气氛带入冰点。

　　“墨岚护主有功，可将功抵过，淑妃既然舍不得她，朕就恢复她掌事宫女的身份，让她一直跟着你。”

　　欧阳姌暗暗松了口气，向夏子熙俯身行礼；“谢皇上。”墨岚也连连叩首谢恩。

　　夏子熙亲自扶起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出一丝暖色，“你先回去吧。”

　　欧阳姌向帝后欠了欠身，携墨岚告退离去。

　　所有的宫人都被屏退，欧阳姌离开后，室内只剩下帝后两人。夏子熙眸光冰冷的看着皇后，“这段时间，你越来越放肆了。”

　　皇后望着皇上，美丽的眸子大睁着，不让眼中的雾气凝成水滴滴下，嘴角绽出一抹凄凉的笑，喃喃开口；“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的闺名是‘玉绾’，您有多少年，没这样唤过臣妾了？”

　　夏子熙眼中多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淡淡说；“这些年，我们都变了。朕问你，玉柔小产是不是与你有关？”

　　“原来皇上一直怀疑臣妾，”皇后摇了摇头，苦笑道；“是苏氏做的，皇上现在质问我，可是自认为错怪了苏氏？”

　　夏子熙漠然道；“苏氏做的不表示就你无关，你能在淑妃身边安插眼线，想必在苏氏身边也安插了眼线吧？”他逼视着她，眼中寒芒翻涌，一字一句地问；“朕再问你，淑妃遇险是不是你设计的？”

　　这个问题犹如晴天霹雳，皇后直直看着他。他不等她开口，冷冷的说；“朕警告你，别再触碰朕的底线。”

　　皇后悲戚地看着他，一滴泪不堪负荷的从眼中落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么多年的夫妻……皇上对臣妾不但没有情分，就连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朕若对你无情，岂能容你到现在？”抛下这句话，他甩袖离去。

　　当晚，夏子熙来到欧阳姌宫中，内侍颁下圣旨，晋封欧阳姌为皇贵妃，掌六宫事。皇贵妃在四妃之上，位同副后。

　　内侍读完圣旨后，欧阳姌跪下谢恩，还未下拜，便被夏子熙伸手扶起。同时，室内的宫人齐齐跪下叩拜，“皇贵妃千岁千千岁！”

　　宫里一片喜气，主子得到晋封，在宫人眼里便是天大的喜事。欧阳姌却高兴不起来，脑海中浮出几个月前宁采薇被降为才人的情景。她们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升与降，生与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夏子熙屏退了室内的宫人，眸光深深看进她的眼里；“姌姌，你告诉朕，墨岚到底是不是乌桓人？”

　　欧阳姌心中一震，此刻他深沉的注视带给她的只是强烈的压迫感。无疑遁形的恐慌在疯狂滋生着，他还是在怀疑她，如果他知道墨岚是北梁人，会不会对墨岚网开一面？

　　不，万一他不能，墨岚的命，她赌不起。何况，万一他在知道她的身世后，利用她威逼她的兄长，到时她该如何自处？事关她和墨岚的生死，她不能信他。

　　她按下紊乱的心绪，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皇上还是不信我。”

　　“朕相信你，只是朕不能不妨着你身边的人。”夏子熙意味深长的说；“不管她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撼动朕的江山。朕只是怕你受到伤害，你可以留她在身边，只是一定要小心提防，别给她伤害你的机会。”这虽然是关切的话，话外之音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墨岚不会害我，不过以后我也会多加小心的。”她微笑回应着他的关切……与话外之意的警告。

　　搜查和审问都在当晚有了结果。派去搜寻的大批侍卫并没山林附近发现刺客的行踪。而知道她行踪的宫人和为她选马的侍卫所有知道她行踪的宫人和侍卫都被押入天牢受审。当晚便有两名宫女供出看到一个内侍行踪十分可疑，当时她们并并没想太多，时候想来此人必是给幕后主使通风报信去了。而那个被招出的内侍以及在围场为欧阳姌挑选坐骑的宫人都在牢中畏罪自尽，线索就这样断了。

　　这两个结果在欧阳姌的预料之中，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皇后，就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皇后失势，已经没有能力再设计害她了。墨岚又回到了她身边，她不想再做无谓的追究，下令将释放了那些无辜的宫人和侍卫，这场风波到此为止。

　　一场下了整夜的雨过去几日，空气却依然清新如斯。八月的朔州，天气开始转凉，每一场雨都会减去几分夏日的炎热。

　　步辇在皇后宫外停下，欧阳姌扶着墨岚的手下轿，走入宫苑，一道英挺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视线中。

　　欧阳姌看着他，心仿佛被什么牵扯着，是啊，皇后病了，他应该来探视的。

　　温珩也看到了欧阳姌，礼貌的欠身。欧阳姌从他身边走过，停在他面前，看着他吹下的双眼，“将军看过皇后了吧？”

　　温珩保持着臣子应有的谦卑姿态，低声道；“臣已见过皇后，正要离开。”

　　欧阳姌命令左右；“都退下。”

　　随行的宫人都退到了一边。欧阳姌定定看着他，目光深深看进他微垂的眸子里。她轻声问；“温珩，你怪我吗？”

　　温珩缓缓抬眸，“臣不敢。”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眼底却分明含着一抹悲凉。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

　　他深深看着她，如刀削般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能对她说什么？

　　他不需要问她什么，就在刚才，长姐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他了。

　　她原来是北梁公主，想要她性命的人不是长姐，而是乌桓可汗。他们的父亲早年暗通乌桓，做着天下最让人不齿的事，长姐也只能为父亲隐瞒。

　　长姐声泪俱下的向他控诉；

　　“为什么他们要逼我？父亲逼我，叔父逼我，玉筝逼我，夏子熙也逼我！为什么玉筝要和我抢丈夫，为什么我的丈夫……他可以有后宫三千佳丽，可他还要我的妹妹入宫？想夺我后位的人，都要死！你以为我不恨夏子熙，我最恨的人就是他！他负了我，那么多次，我都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可是你怎么办？我不甘心，也不能连累你啊！现在连你也要逼我吗？”

　　他一定要杀了野利籈，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父亲究竟做过什么。一切都会过去。只是，他已经没有了爱她的资格。

　　欧阳姌定定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温珩，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一句都没有吗？”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臣无话可说。”

　　欧阳姌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转身离去。

　　一阵风吹过，如划过两人之间的一生无奈的叹息……

　　他一次次救她，护她，他给她的承诺，还有那晚在驿馆忘情的吻……原来，哪怕只是一场无关结局的风花雪月，在失去后，心还是会感到空落落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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