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作聘

　　子荣十年，十一月中旬，姬军大胜，秦军在牛峡谷全军覆没，姬自成命人将秦齐的人头砍下来，挂在南与西北交界处的番石城的城门上，让人观赏一代枭雄，大风呼啸，秦齐那颗睁着眼睛的人头随风飘动，路人百姓感叹，自古都是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西北的秦将军再不甘失败，也是败了。不过这些也与他们无关，不管谁主导这个天下，他们的生活还是这样，饱受煎熬。

　　天下本来四分，西北秦齐，南方姬自成，北方荣帝，加上亳州的萧邑。
　　亳州萧邑兵少，不足为惧，北方周皇室室微，现在南方和西北都被姬自成占领，可以说，姬自成差不多也掌握了天下。
　　当远在长安的荣帝得到姬自成获胜的消息时，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双目无神，嘴唇微微颤抖。
　　过了会，荣帝扶着龙椅的龙头把子，问：“丞相…这可如何是好。”

　　荣帝本就是丞相卫公扶持的傀儡皇帝，做不得主，现在姬自成一统南方和西北，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长安岌岌可危。
　　荣帝还不想死，虽然卫公霸占政权，他是一个傀儡皇帝但是一个皇帝的生活也还不懒，侯服玉食，美人美酒相伴，仆从成千上万，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所以他害怕失去现在神仙日子。
　　卫公能成为大周第一人，自然是极其精明的。姬自成一统土地肥沃的南方和平原宽广的西北，占据了大周王朝的多数土地，只剩下势渐微弱的周皇室政权和亳州的萧邑，在这种情况下，姬自成攻入北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与其硬仗，不如早早投降。

　　皇权的交接，注定他经营这么多年的权势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好过于送了性命。
　　他能成为大周的权臣，为何不可以成为日后姬自成眼前的红人。
　　卫公略略思考了会儿，抚摸胡须道：“皇上不如主动投降，禅让皇位与姬自成，做一个闲散贵人，姬自成顾及名声也不会杀了你。再请求迎娶姬莹为妻，姬莹虽是病秧子，但得姬自成喜爱，姬莹的父亲当年也是为了救姬自成的父亲而死，这么多情分在这，如果你娶了姬莹，日后自然不会差。”
　　卫公劝荣帝主动退位也是有目的的，他送这个人情给姬自成，这样日后他也好得姬自成青睐。
　　荣帝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朕听说，听说姬自成把秦齐头都割下来了。他会这样简单放过我，还让我娶姬莹么？”
　　因为荣帝常年沉迷酒色，身体早已亏空，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此刻因为害怕，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地府里面的饱受煎熬的小鬼。
　　卫公忽悠道：“皇上你放心，此事交由我来办，必当保你平安无事，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荣帝本来是害怕担忧的，可一听还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脑袋一顿，“那好吧，就按照丞相大人说的办吧。”
　　卫公回到丞相府后，写了一密函，派人送到蜀都给姬自成。

　　*
　　转眼已入深秋，叶子开始发黄脱落，翠阁的仆人无事就拿着个小扫帚在地上扫叶子　，扫干净路面，随着风一吹，叶子又掉满了路面，反反复复，扫了一天还是那个样。
　　仆人忍不住抱怨：“叶子叶子，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怨，要这样折磨我。”
　　夏诗刚好路过，听到扫地的小姑娘嘴里嘀嘀咕咕的话，笑了：“扫地还嫌累，不如去厨房做活。”
　　小姑娘一听有人说话，连忙抬头，一看，居然是莹女公子身边的大婢子夏诗，连忙下跪，“奴婢见过夏诗姐姐，奴婢刚刚是说着玩的，姐姐千万不要当真。”
　　小姑娘知道在厨房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当然不愿意去了。她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就是厨房的，每到冬天，手在冷水里面洗菜洗碗，冻的都烂掉了，流血流脓，恶心极了。

　　夏诗不是那种喜欢为难人的人，她就开个玩笑：“这次就算了，下次干活不要嘀嘀咕咕，叫季嬷嬷看见了，那才要你有好果子吃。”
　　小丫头连忙道：“奴婢知道了，谢谢夏诗姐姐教诲。”
　　夏诗点了点头：“嗯。你去扫叶子吧。”

　　“是。”

　　夏诗进了内室，瞧见姬莹半跪在软垫上给姬青缝里面穿的小衣，夏诗上前给姬莹行礼“公子。”
　　姬莹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眼，淡淡道：“从兄怎么说？”
　　夏诗跪在地上，恭敬道：“王说晚上来翠阁吃饭。”

　　姬自成刚刚打完胜仗回来，军中事物自是繁忙，姬莹故派夏诗去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她想去拜见一下他。
　　姬莹见姬自成目的很简单，一是看看许久未见的从兄，二就是和他提一提把姬青送到军营历练的事情。
　　当然和他提把姬青送去军营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她一定要确保弟弟在军营的安全。

　　姬莹吩咐道：“叫厨房多准备一些菜，特别是从兄爱食的菜品。”
　　夏诗回道：“是。”

　　“帮我穿一根线。”
　　姬莹做衣服时间久了，眼睛有点花，线头穿不到针眼里面去。

　　夏诗给姬莹穿好线：“公子何必亲自给小公子做衣服，医匠说您不能过于劳累。”
　　姬莹笑了笑：“这以后他进了军营，十天半个月的见一次，不给他做点东西，心里不安。”
　　其实是不舍，她只要想到姬青受苦，半夜都难过的睡不着，奈何奈何。她又不能真的放纵他，他那个蠢性子，不去磨练磨练，以后又怎么活。
　　难道大家永远都会让着他迁就他，不会的。

　　姬莹纤细的手指捏着上好的丝绸布料，感受那丝滑的质感，弟弟啊弟弟啊，姊姊希望你可以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担心了。

　　姬莹下午缝了两个时辰衣服，后来实在是头昏脑涨才放下针线去床上休息。
　　姬青从学堂回来后，放下东西就跑去翠阁看姊姊。

　　季嬷嬷带着三个大婢子在纳鞋底，屋内点着清淡的香，静静悠悠，姬青来了后，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姬青往季嬷嬷怀里一冲，大声喊：“嬷嬷，嬷嬷，我姊姊呢？”
　　姬青重，季嬷嬷哎哟叫了声：“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把我撞坏了。小声点，公子在内室休息呢。”
　　姬青：“哦，那姊姊什么时候能醒呢。”
　　季嬷嬷道：“你先坐着耍，小声点，你姊姊刚刚休息，你别打扰她。”
　　姬青撇撇嘴：“哦。那我去院子里面抓蚯蚓去。”
　　季嬷嬷还想说啥，姬青一扭屁股就不见了。
　　这孩子。

　　姬青是带了仆人的，一个小公子带着几个仆人在翠阁的草坪上挖土，原本修剪齐整的草坪被几个人翻得乱七八糟，在扫叶子的小丫头看见小公子带着人翻草坪，心里急了，她被嬷嬷指来扫地的，负责这块，现在小公子捣乱，她该不该去前去劝阻一下呢？不劝阻嬷嬷会不会罚她，劝了，小公子会讨厌她吧。

　　下丫头在心里计较了一番，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给小公子行礼“奴婢拜见小公子。”
　　姬青翘着小肥臀挖土找蚯蚓，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瞧是个小丫头，和他差不多大，干瘪的身子，应该是肉吃少了。
　　姬青问：“你是谁，喊我做什么，你干嘛低着头。”
　　小丫头跪在地上道：“奴婢是院里扫地的人，看见公子您在此，特来拜见一下。”
　　姬青：“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连忙道：“公子，您这样翻土，被季嬷嬷知道啦，嬷嬷会生气的。”
　　姬青一皱起粗粗的眉，鼓起嘴：“生气就生气…我挖个蚯蚓也没做坏事。”

　　于是姬莹招呼几个仆人继续挖，把种植着各种名贵草木的草坪挖着乱七八糟。
　　小丫头见小公子如此，没办法，只能告退。
　　姬青无意撇了眼那个瘦瘪的女婢，这个女婢与姊姊长得居然有点像。
　　尤其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姬青：“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奴婢叫小梅。”
　　姬青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姬青虽叫这个小梅下去了，却把小梅这个人记住了。
　　等下他就去让嬷嬷把小梅派给他做贴身丫鬟。
　　嘻嘻!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沉，翠阁里里外外也点上了灯。
　　灯火通明，繁花似锦。
　　或是姬莹许多天没见到姬自成，现在乍一见面，她感觉对从兄陌生了不少，因为她已经不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任何东西。
　　姬莹给姬自成行礼：“从兄安好。”
　　姬自成扶起姬莹，有意捏着小女孩的手，道：“以往每次见面都不行礼，隔了几个月就和我生疏了。嗯？”
　　姬莹笑道：“我给你行礼，是恭贺你大获全胜，没别的意思。”
　　姬莹嘴上虽在笑，心中却冷冷的想，以后你成为了天下之主，还可以不行礼么？
　　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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