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盛世

　　按照服务员小姐所说的指示，张放和姜盛轻而易举地到达了紫蝶轩。
　　这家香花店的总体装潢走的是素雅国风的设计路线，张紫乔预订的专属包厢紫蝶轩名副其实，进门后便能在沙发区域的木几上看到一盆硕大的紫色蝴蝶兰，映衬着背景的木质屏风显得分外雅致。
　　张紫乔和杨柳依各占据了沙发区域的一隅，身侧都放着文件，杨柳依的大腿上和张紫乔面前的茶几上分别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张放和姜盛开门进去的时候，她们俩正面对着面，神色正经地交谈着些什么。
　　方才在楼下大堂，服务员小姐说他们包厢已到场贵宾两位，无疑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位姐姐了。

　　杨柳依是典型的熟女长相，她的年纪稍长张紫乔几岁，周身的气度显然要比对面坐着的张紫乔更加沉淀内敛，不可估计却又无法小觑。
　　杨柳依是张紫乔的朋友，又是和张紫乔一同创立和经营奇敬传媒的合伙人，张放自然是认识她的。
　　再加上张紫乔前两年事务尤其繁忙，同张放的约会大多是由时间相对自由的张放来配合她，故而张放过往没少跑去奇敬传媒公司，也没少见这位合伙人姐姐。在张紫乔忙不过来的时候，杨柳依常常会代她作为姐姐对需要帮助的张放加以照顾。
　　张放向来是个皮厚的，在家里没少为此挨过骂，倒是在社交方面因此而应对得更加如鱼得水。和杨柳依认识的时间久了，他们的关系早已熟稔。
　　不但如此，张放还凭借其清奇的脑洞，独创了“杨柳姐”的称呼方法。在得到杨柳依的默认后，这一称呼迅速代替了之前的“依依姐”，成为了杨柳依在奇敬传媒内部的通用昵称。

　　“杨柳姐，你也来啦。”张放大大咧咧地走到距离他最近的沙发空位上坐下，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地主动向杨柳依打招呼道，“感觉有一段时间没见，杨柳姐你又变漂亮了。”
　　“当着你姐姐的面，一来就拍我的马屁，也不怕你姐姐一生气，就不请你吃饭了。”见张放和姜盛到达，杨柳依动作麻利地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合上了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随手放到一边，而后微笑着抬眼看向了张放。
　　对于杨柳依提及的情况，张放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随后坐在他身旁的姜盛的肩膀，朝杨柳依胸有成竹道：“我姐才不会呢。就算她现在看我不顺眼，看在盛哥的面子上，也不会当场把我扔出包厢的。”

　　对面的张紫乔闻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眼神凉凉地睨了自家尾巴又开始乱摇的二狗子弟弟一眼：“你也知道你是沾了姜盛的光。要不是想着他带着你这么个累赘学习辛苦，确实该请他吃顿饭犒劳一下，不然就你最近这乱七八糟的表现，还想到你姐我这里蹭饭？！”
　　用最温和的长相，说最风凉的话。
　　紫乔大人在张放这里很多时候的形象即是如此反差，倒也多少能够解释——为什么张放先前做噩梦的时候，会把她梦成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形象了。

　　“那我不管。”张放往姜盛身边挪了挪，借着姜盛在场的“庇护”，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家堂姐大人道，“反正我和盛哥是好兄弟——有我一口，就有他一口。有他一口，就有我一口。咱们一起学习，一起干饭，情比金坚，友谊长存！”
　　姜盛：“……”

　　“呵呵。”看着眼前这姐弟仨的互动，杨柳依忍不住自唇边泄露了一声轻笑。
　　她转过头看向一脸无语的张紫乔，语气欣慰地感叹道：“张放和姜盛的关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真好。”

　　“谁说不是呢。”张紫乔默默横了一眼有些得意忘形的张放，作为适可而止的眼神警告，“就他那个蠢样，除了我们家里人，也就姜盛这个好脾气愿意一直理他了。”
　　这么说着，张紫乔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言语间透露出几分由衷的遗憾：“唉，我们家放放要是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就好了，这样犯起蠢来的时候看着也不会那么讨厌，终生大事到认识姜盛也算是有着落了。”
　　“……可惜。”

　　张放：“……”
　　“姐，我和盛哥是纯洁的友谊关系。”他一本正经地向张紫乔强调道。
　　他看了一眼身旁坐姿端正且相貌堂堂的姜盛，又转过头望向张紫乔，一脸真诚地补充道：“你要是觉得盛哥确实优秀，当你干弟弟还不够的话，也可以抓紧时间下手——盛哥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咱们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果我姐夫是盛哥的话，我很可以接受。”张放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兀自肯定地点了点头，似是越想越开心，连眼神也越说越亮堂了起来，“这样就算我不是女孩子，盛哥也能是我们老张家的人！”
　　因为紫乔大人是女孩子啊！
　　论条件的话，他姐可不比他有竞争优势多了？！

　　姜盛：“……”
　　张紫乔：“……”
　　杨柳依：“……”

　　“你小子为了可以更长期地抱姜盛大腿都开始考虑卖姐姐了是吧？”张紫乔幽幽注视着张放，语气渐渐变得危险起来，“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和姜盛也是纯洁的姐弟关系。”
　　“你要是实在想让姜盛做我们老张家的人，不如再想办法自己努力一下。”她伸出食指轻点了点茶几桌面，轻描淡写的语气里似是意有所指。

　　大概明白自家堂姐大人在说些什么的张放：“……”
　　“咳。”他神情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道，“不开玩笑了。姐，前台小姐姐说我们预约就餐人数有六位，除了我们四个，还有谁啊？”

　　包厢是张紫乔全权预约的，她会带上别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张放对此也完全不介意，甚至早有预料。横竖他清楚，他姐不会带不熟的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张放和张紫乔身边的人都认识，要好的朋友也好，公司里的伙伴也好，以前没少和他们一起吃饭，连总是被他拖出来的姜盛也因此和他们渐渐相熟。
　　更何况，在张放看来，这样子的大桌私房菜，就是要一起吃的人数多点，吃起来才更香。不然就他们姐弟三个围坐在圆桌边，看上去实在是太萧索，而且菜也不好多点，点多了就是浪费。他们老张家的，从来不喜欢浪费。

　　“还有雪雎和另外一位你不认识的妹妹。”张紫乔也倏然恢复了寻常正经的模样。
　　她正好处理完毕手头的工作，边和张放解释，边抬手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我和你杨柳姐有些事情没谈好，我中午约了你们两个弟弟吃饭，她中午约了两位妹妹吃饭，所以我们俩一合计，想着反正我中午预约的包厢够大，不如就一起吃午饭好了。”
　　“雪雎你们也认识，另外一位妹妹预约的时候还不确定能不能来，不过我报人数的时候都算上了。”张紫乔抬眸望向姜盛，“如果那位妹妹等会儿来了的话，正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人很好相处，而且我和你们杨柳姐也在，不会让你们两个尴尬的。”

　　张紫乔人脉颇丰，带朋友吃饭、介绍相互认识是惯常操作，之前姜盛和张放就没少蹭过张紫乔和她的朋友们的饭，如今偶尔被她的朋友和朋友的亲友蹭一顿，自然是没什么的。
　　姜盛虽然性格沉静，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但他到底是孤儿出身，又是个天赋异禀的天生鬼见者，自己一路摸爬滚打长大，渐渐独立并学会生活，常年同时接触人类界和非人类界，本质上早已是一个不输于张紫乔的人精。
　　可即便如此，张紫乔还是每次都会主动解释。
　　张放素来心宽似海，想也知道是不会注重这些的，更不可能有胆子在他家紫乔大人面前造反。姜盛和张紫乔彼此都很清楚，她每次特意为之的解释内容，都是说给姜盛听的。

　　张紫乔素来欣赏姜盛的才能与品行，把他当作和张放一样的弟弟，纯粹一片真心相待。只是她的这两位弟弟性格和能力皆有所不同，有时使得她不得不做出区别对待。
　　类似今日带朋友吃饭的情景便是其中之一。

　　张紫乔比姜盛和张放早几年踏上社会，自认为在这些年里积累下来了一些很不错的人脉关系，如今有心要寻找机会，顺势介绍给两位弟弟认识。
　　张放这二狗子对自己的未来显然到现在还没什么规划意识，和他说了也没什么用，直接带着他去做就好了。等到日后他自己有意识了，该带他认识的人脉也都已经认识了。
　　姜盛与张放不同，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聪明人，对自己的未来怕是早已经有了想法和计划，定然是能够看出她有些行为背后的具体用意的。张紫乔怕姜盛介意，又无心敷衍于他，索性就都坦然明白地告知他，相信他能够做出正确且合适的判断。

　　这是张紫乔对姜盛一贯的照顾方式，也是他们聪明人之间交往一向的默认模式。
　　聪明人相交，最重要的即是坦诚。
　　毕竟他们彼此都不欠缺聪明，坦诚才是最大的诚意。

　　姜盛当然明白张紫乔的好意，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领受。
　　他向她微微颔首，神色柔和地应声道：“我都可以，紫乔姐安排就好了。”
　　“对啊对啊，姐你肯定靠谱。”张放也紧跟着应承道，手到擒来地朝两位姐姐不要钱地输出彩虹屁，“而且杨柳姐的妹妹，肯定也很优秀。能和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吃饭，实在是我这样的学渣的莫大荣幸。”

　　张紫乔懒得和张放再说些什么，直接冲他扔了一台平板电脑过去：“除了我提前预定的菜单，看看‘今日可点’里你们还要些什么。”
　　私房菜系列可做的菜色有很多，但是由于所需食材、准备时间和制作工序限制的缘故，预约订餐的话就都可以点，现场点单的话便只能在“今日可点”菜单里挑选。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放动作敏捷地伸手接住了朝他脸飞过来的平板，面露不解：“不是还有两位小姐姐吗？我们不等她们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张放虽然在熟悉的人面前二了点，但到底是和张紫乔一家出来的，家庭教育自然不会差，应该有的绅士礼仪实则一分不差。
　　他就算是再饿，也断然做不出抛下两位未到的姑娘、自己先匆匆点餐开席这样的事情来。

　　“没事的，本来就是她们的问题。”杨柳依向张放言笑晏晏道，“雪雎刚才发消息和我说，她临时出了些变故，确定是要迟到挺久的，叫我们不要等她，尽管吃好了——别的都没什么，酒酿圆子和豆腐鱼汤记得给她留上一碗就行。”
　　“至于另外一位妹妹，现在都还没回我消息，按照我对她的了解，估计是行程实在太多，应该是来不了了，只好下次再介绍你们认识了。”
　　“而且她们俩就算来了也没事，想吃什么再另外加就好。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太注重那些外在的规矩，该吃就吃，她们不会介意的——原是她们迟到，若是因此害得你们都饿着肚子干等上好久，她们反而会觉得更加不好意思。”

　　“好吧。”张放仔细想了想，是这个理，又见张紫乔对此持默许态度，便乖巧地听从了姐姐们的安排。
　　他大致浏览了下他们的预定菜单，与先前他们在群聊里商量好的一模一样，接着点进了“今日可点”的菜单页面，伸手将平板电脑往姜盛那边凑了凑：“盛哥，来，咱们一起看看要不要加些什么菜。”
　　姜盛一言不发地凑上前来，垂眸和兴致勃勃的张放一起看向平板上的“今日可点”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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