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盛世

　　沈鸢想要在还阳前见张放一面，以“厉鬼”的身份和他告个别。
　　她和姜盛略一合计，想着还是顺达公寓比较安全，所以就让姜盛寻了个到他家帮忙打包准备他做义工所在的某一个组织要捐赠给福利院的礼品物资的理由，向张放发出了到姜盛家做客的邀请。
　　意料之中的，收到姜盛的邀请之后，张放想都没怎么想，就乐呵呵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盛哥，你们团队这次募集到的社会捐赠物资多不多啊？具体都是些什么啊？你们计划捐给哪个福利院？”从央京大学学生公寓坐地铁前往顺达公寓的路上，张放的嘴巴都没怎么停下，一个劲地凑在姜盛的耳边叭叭。
　　偏他还有保护信息隐私的意识，话是肯定要说的，但同时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又挨着姜盛很近，尽量只荼毒到了与他同行的姜盛一个人。
　　张放兀自沉浸在自己又能够做好人好事的欣喜里——不论姜盛的反应如何，都丝毫不会妨碍到他的跃跃欲试。
　　他既期待又激动地搓了搓手，还在眼神亮闪闪地问姜盛：“你们的活动截止了吗？我能不能也给你们捐些什么啊？”

　　姜盛：“……”
　　“这一次的活动已经截止了。”姜盛一脸正色地答道，神情看上去完全不似作伪，“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下次再有活动，我看到了就通知你。”
　　“好啊好啊。”张放憨憨地点头应声道。

　　或许是一路上都有张放的话痨输出攻击，今天从央大学生公寓返回顺达公寓的行程显得很快，也算是更新了姜盛迄今为止关于上下学的记忆中颇为印象深刻的内存。
　　这是一条难得的、充满了“人”气与温情的回家路。
　　这种感觉在此时此刻如影随形，让姜盛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地铁到站了。
　　姜盛和张放自地铁站内川流的人群中退去。
　　走出地铁口不久，原本距离央京大学本部不算太近的顺达运输公司员工公寓近在眼前。

　　姜盛带着张放刚进小区门，就又迎面遇上了来门口拿外部外卖的老毛。
　　——且不说老毛作为一只理应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为什么总是喜欢在白天出没，他对外部外卖的热爱在姜盛所比较熟悉的顺达公司同事里也当属于第一梯队，这一点在他们俩在小区门口偶然遇见的概率上就足以窥见。
　　虽然老毛是一只猫头鹰，但是他真的太喜欢人间的各种吃食饮品了，自然也就怪不得他屡屡为爱消费。

　　不过这次老毛倒不是孤身一妖来拿外卖了，身边还站了一个同样理应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福广翼。
　　他们的手里一左一右分别拎了一个不透明的袋子，从轮廓上看，里面既有食物的打包盒，又有饮料的封口杯装。

　　“哎！小盛！”在抬眼看到姜盛的第一时间，老毛果不其然地向他迸发出了一如既往的热情问候。
　　他甚至还把一边手里的袋子换了只手，硬是腾出了一只手向姜盛挥了挥。
　　就差实时放映他作为妈粉内心夸张的弹幕内容，比如说在他的头顶上方缓缓飘过一行字：呜呜呜呜，我家宝儿今天回家了！

　　老毛身侧的福广翼明显比他看上去正常很多。
　　他的目光沿着老毛的视线望过来，向姜盛含蓄地点了点头。

　　“老毛，福哥。”姜盛带着自从踏入顺达公司区域内以后就满眼乖巧与新奇的张放径直走到了毛斌和福广翼面前，帮忙分别介绍道，“这是我在大学里的朋友，张放。”
　　“张放，这两位就是我在公司客服部的同事，老毛，福哥。”
　　社交达人张放积极主动地和毛斌、福广翼问了好。

　　等到他们成功认识了彼此，姜盛看了眼毛斌和福广翼手里拎着的丰盛物资，又抬眼看了看他们两个，缓缓发出了一个疑问：“老毛，你们这是打算要聚餐么？”
　　——不然你们俩怎么好好的，突然双双大白天的就飞出来浪？
　　——公司里主夜班组的其他同事白天出来浪很正常，但是放在这两个喜欢白天宅在窝里睡觉或是打游戏的妖身上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没错，小盛你要来吗？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一起啊，横竖就我们这几个老伙计。”老毛爽快地承认了，一脸来自于妈粉本粉“你好聪明哦，不愧是我们家小盛”的骄傲表情，顺势还向跟在姜盛身侧的张放递去了一个无比亲和与友善的眼神。
　　一旁的福广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贴心地补充说明道：“我们几个刚下班不久，看在今天休息的份上，就打算一起熬个昼。”
　　姜盛：“……”

　　“啊？”张放听了这话以后，当场就震惊了，一脸心疼地转头看向了姜盛，“你们工作这么辛苦的吗……还得要熬通宵啊？”
　　“……”这是和张放在一起时日常感到无语的姜盛。
　　“。”这是懒得解释的福广翼。
　　“。。。”这是突然间意识到张放是人类、自己说话得多注意点的毛斌。

　　他们总不能告诉张放，说他们口中的“熬昼”其实就等同于寻常人类口中的“熬夜”，他们会有“熬昼”这样的说法纯粹是因为他俩不是人，而且都是酷爱“熬夜”的夜间生物吧？
　　好在张放天生就是个粗神经，且具有高度自洽性，分分钟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勉强算是说得过去、可以接受的解释。
　　也幸好最近的人间天气很好，毛斌和福广翼两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人间季节的着装爱好，现在身上穿着的正是人间季节温度所适宜的服饰。
　　——不然这就更不好和张放解释原因了。

　　“不用了，我和我朋友还有别的事，得尽快回我家去。”姜盛微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老毛的好意，“祝你们聚得开心。”
　　“对对对。”一旁的张放疯狂点头，“我们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哈！”
　　“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吃得差不多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连续熬通宵的话很伤身体的。”面热心也热的热心小张温情提醒道。

　　“……好的，我们会的。”老毛反应迟钝地在脸上展开了一个笑，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谢谢你啊，小盛的好朋友。”
　　虽然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张放毕竟是出自一番好意，所以毛斌出于礼貌还是给予了回应。
　　就是反应速度和演技着实差了些许——老毛在顺达公司区域内宅得久了，尽管自己就是做客服的，但却好久没有和人类面对面打交道的经历了。
　　好在张放是个“不拘小节”的，一点也没有看出他表现中明明存在漏洞不少的破绽。

　　关键人物张放倒是没察觉，然而表演者老毛自己看不下去了，被自己尴尬得恨不得能够当场飞走——当然，张放就站在他面前，他这注定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
　　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的毛斌连忙转头望向姜盛，及时地切换了话题：“对了，小盛，你要的东西都给你送到家里去了。”
　　“你回家后抽空清点一下，有缺损的来找我，我帮你搞定。”
　　——反正都是自己家的物流，有啥问题直接自家内部处理，效率杠杠的！

　　“好的。”姜盛点头应允。
　　“不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毛斌故意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朝姜盛挤了挤眼睛，笑得既鸡贼、又促狭，“毕竟有人给人把过关了。”
　　姜盛：“……”
　　此时此刻，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老毛故意增加的这句话是在暗中调侃姜盛家里有沈鸢给他坐镇把关。
　　只是由于顾忌到还有张放这么个他不清楚底细的人类在场，所以说得比较委婉。
　　把话说得委婉、模糊到这个地步，便足以让张放听不明白了。
　　——这一番话落在张放的耳朵里，意思就是单纯字面意义上的有人帮忙把关过社会捐赠，其中没有任何与姜盛个人情感生活相关的因素。
　　姜盛知道老毛就是习惯性八卦，再加上本身就喜欢往他面前凑，时不时地开玩笑逗逗他，故而也没有刻意解释什么，有意为之地任由其将错就错了。

　　因为毛斌和福广翼要去别的同事家聚会，所以他们提前迎来了分道扬镳。
　　告别了毛斌和福广翼以后，张放一边跟随姜盛走回公寓，一边嘴里还在忍不住地同姜盛抒发感慨：“盛哥，你的同事们是真的很不错啊。”
　　“……”姜盛默了默，而后波澜不惊地回答，“是的，他们帮助了我很多。”

　　所幸在下来的路途中，姜盛和张放没有再遇到其他熟识的同事。
　　见一路走来周围都没有人，初来乍到的张放也渐渐地放开了，两眼发光地环视着经过的四周环境，时不时地还要强行和姜盛交流上个几句。
　　什么“你们小区绿化真不错”啊、“哎，这个设计我喜欢”啊、“哎哟这个楼看上去感觉很富贵”啊，还有什么“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好说歹说一通胡说，总算是来到了姜盛的公寓门口。

　　姜盛打开了门让张放进去。
　　这还是张放第一次来姜盛在顺达公司内的公寓。
　　“我来盛哥家了！盛哥主动邀请的！”的幸福感自收到邀请时起一直伴随张放到了现在，熏得他本就不大清明的脑子感觉似乎变得更加飘飘然了。
　　脚踏实地仍不能遏制住他此刻因为精神愉悦而稳步上升的亢奋激素。

　　在姜盛打开鞋柜、给张放拿拖鞋的短时间内，张放就已经用他那意欲比拟X光线的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姜盛的家。
　　直接反应是堪称浮夸的“叹为观止”。
　　甚至于他穿上拖鞋走进来之后还在那里感情充沛地啧啧赞叹：“好家伙——盛哥，深藏不露啊。能在央京城里有一套这样的公寓，啧啧啧……我酸了。我好酸。我要酸‘死’了。”

　　虽然张放是真的有一点点的酸。
　　——要知道，他老张家就算再有钱，再怎么有“小别野”，那也只是在他们的快乐老家近阳市啊！！！
　　近阳市虽好，但是和央京市终究不是一个级别的城市，在房产性质和价值方面更是完全无法与央京市相提并论。
　　盛哥的这一套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公寓房，足够在他的快乐老家近阳市买一个大N倍的房子或是买N套差不多大小的房子了。

　　姜盛瞧着张放越发放开了、不管不顾的浮夸演技，不由得哑然失笑：“好了，别演我了。”
　　“赶紧进来吧，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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