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

　　“双笙。”
　　“你是不是喜欢我？”

　　黑玉似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眼，没有给她一丝逃跑的机会。
　　他想知道。

　　不是同情，不是依赖，更不是宿主和剑灵之间的羁绊，她到底怎么看他。
　　因为他不想要单相思。

　　双笙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唇瓣微微泛着红。
　　听到他问的话，先是愣了愣。

　　她没告过白，但是，理论上……这种话难道不应该是他先说出来？
　　两个人之间，更容易让人质疑是不是真的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虽然他最近表现的对她是有那么一些在意，可他身边的女孩子也只有她一个，也许是没得选择呢？
　　再想一想，吻也吻了，该说的情话也说了，他们两个人现在才来开始考虑是不是两情相悦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蠢？

　　她突生气恼。
　　这种时候也不懂先表达一下诚意的家伙。

　　“——那你呢？”她反问。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

　　“呃。”赤霄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踌躇了几秒钟。
　　双笙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种诡异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我……”
　　我喜欢你。

　　“你们完事啦？”巩文希抱着一捆柴枝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用忿忿的眼神盯着他。
　　“完事你妹。”赤霄的目光已经能把他千刀万剐，“你去湖里洗个澡再回来，不然我把你踢进去。”

　　“为……为啥？”小文希莫名其妙加瑟瑟发抖。
　　他们……衣着也还算整齐啊……他应该没有打扰到什么关键时刻啊。

　　“算了，先处理伤口吧。”双笙垂下眼睫，脸上的红稍褪了一些，“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从他身上爬开，余光意外对上赤霄有些怨念的眼，忍不住想笑，伸出葱白的指尖从他唇沿抹了过去：“反正也跑不掉。”
　　赤霄打了个颤栗。
　　——等一下，他怎么感觉自己又被撩了？

　　“少量地吸取魂气可以吗？”她上前接过巩文希拿来的树枝，一边帮忙生火一边问，不小心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
　　虽然修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得多，再加上剑侍体的加成，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赤霄平静地看着身边煞气中的龙渊剑，他的手现在帮不上什么忙，“比起让我恢复，不如你好好休息，状态好的话，你可能会比我有用。”
　　巩文希好奇地问：“吸取魂气是什么？”
　　“是你不能知道的东西。”双笙对着巩文希使了个眼色，又接着道：“可是赤霄你的手……”
　　“不会再扩散了。”他回答道。

　　“你们要药吗？我这里貌似好多药。”巩文希说着说着就从旁边的一个小袋子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我被那浪打翻了之后进了一个墓室，里面一个人都没遇上，反而找到一堆丹药法宝什么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走出墓室就在这儿了。”
　　“你……”双笙瞪大了眼睛看他一样样往外掏宝贝——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赤霄吐槽道，顶着巩文希抗议的眼神靠了过来，随手拿起一个瓶子打开闻了闻：“消弭散。”
　　“那是啥？”
　　“散魂毒.药。”
　　“……”

　　他又拿起一个：“合气丹。”说完把这瓶塞到了双笙手里：“这个你可以用，聚气回神的。”
　　“玄牝还血丹，补血的，你也可以用。”他抛给双笙。
　　“凝火液，火系灵根加固，没意义。”
　　巩文希崇拜得冒出星星眼：“……霄哥你是丹药宝典吗？”

　　“金蝉慧明丹，这个巩文希你自己应该吃一点。”赤霄郑重其事地交给他。
　　巩文希接过，一脸懵逼地问：“做啥用？”
　　“启人心智，简单来说就是给你加点智商。”
　　“霄哥……”巩文希满脸黑线地收下了。

　　“没有你能吃的吗？”双笙看着丹药一样样被塞到她和巩文希手里，有点担忧地问。
　　赤霄顿了一下，垂着头半晌，然后继续把余下的丹药分类，“我有我的办法。”

　　* * *

　　灼伤的手指配合着悬浮的剑胎，在空气中画出无形的法诀，由剑胎为中心，一道若有似无的波动向着四周散去。
　　“行了。”赤霄转身对巩文希叮咛：“卫灵剑阵我已经布好，如果有外人我会第一时间察觉，生火吧。”

　　双笙半靠着枝干，药物此时正在她体内生效，忽冷忽热。虽然意识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禁不住问：“你现在的精神……”真的可以维持剑阵吗？
　　“我比你好得多，只是一部分灵体的生机被夺而已。”赤霄看了她一眼，在她身边半蹲下身，压着袖子挡住她的眼：“好好休息，我走开一下。”
　　她很想问他要去哪，可是逐渐混沌的大脑已经让她很难清晰思考……最终望着火苗逐渐升起的篝火，慢慢闭上了眼睛。

　　赤霄嘱咐好巩文希，自己独自走进了林子里，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口中。
　　吃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吞下了。
　　在华修祭上买的丹药，到底能有多少作用，真让人担心。

　　林间的雾在夜色中朦朦胧胧，他望着黑漆漆的密林，随手勾了勾，剑胎里一缕透明气息牵引着龙渊剑飘到了面前。
　　“看够没有？”赤霄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轻嗤道。
　　没人回应。

　　“再装傻，我就把你丢回湖里，反正我也不稀罕。”他索性随意地倚了棵老树，靠了上去，偏着头冷睨着煞气囚笼中的龙渊剑。
　　白雾中一道蓝芒掠过，来人一身漱冰濯雪，冠带翩飞而又轻柔地落下。

　　“你脾气真糟糕。”龙渊微微仰着下颔，虚着眼看他。
　　“不好意思啊，人类社会呆久了，比不上你这种老古董。”赤霄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你到底怎么想的，当初刘季斩蛇你就想来抢风头，现在我已经和她结契，你也要来分一杯羹？”
　　“和我有什么关系。”龙渊轻笑：“世人要说我是斩蛇剑，我也不可能现身反驳，只能说你不受欢迎而已。”

　　“守着秘境夜郎自大吗？”赤霄的口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那她呢？”
　　“我遵循的是秘境法则，她不过恰好是适当的人选。”龙渊眉宇微斜，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冷淡貌：“双笙……炳若日星，配上现在的你确实有点浪费。”他看不得赤霄如今这副侈邪的模样，出言也不客气。
　　体内的丹药作用，和煞毒互相攻坚，赤霄按着心口，不动声色地冷笑：“说谎也不打草稿，恰好就找上我们？从华山秘境开始装散修跟到了里秘境做拖油瓶，最后一刻还披着马甲测试她，你以为我能信你几分？诚信高洁是你自诩的吧？”

　　品性受到质疑，龙渊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的睫毛上还覆着薄薄的霜雪未化开，垂下时带着一丝冰白，灰蓝色的瞳孔里一片傲气。
　　不想说，却又不想被赤霄质疑自己是恶意强夺，他撇开目光，望向白雾那一端。

　　“恰好看到了而已。”
　　“哦——看到什么？”赤霄这一声“哦”的转音戏谑得宛如妖孽。
　　“她为玃如出手的那一幕，恰好看到了而已。”

　　每年他都会在华修祭给自己一个身份，只是想试试是否能碰上适合的宿主……外加让自己了无生趣的剑生多几分色彩。
　　他通晓华山秘境里发生的一切，魔灵狩猎场之中，人类修者欺辱魔灵玃如的手段残暴阴毒，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依循秘境法则，无权置喙。
　　他自然难忍。

　　直到她出手。
　　竟只是一个炼气境的小剑修。

　　也许正是有对比才显得惊艳，她的一剑诀，以及隐匿在剑招之后的剑心，全都耀眼无比。
　　然后他蓦然发现名剑谱第三的赤霄，竟是她的剑灵，不由就多施以几分注意。

　　[你是傻子啊，什么叫‘用’，你和法宝能一样么？]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能。]
　　[大概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和你所以为的，不一样的修者吧？]
　　[不是剑灵重要……我没有把他当做剑灵。]
　　[我不是说了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啊！]

　　他突然有些羡慕。
　　两千六百多年来，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宿主。
　　为了信念坚守本心，并不是把剑灵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所以他才会在她救了自己的那一刻破了例，出了手。
　　秘境的守灵擅自破坏秘境法则干涉修者事务，可能会引起秘境崩溃。
　　他不能再冒险。

　　“所以……呼……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是瞄着她……来的……”赤霄捂着胸口仰起头，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唯剩的那只手上，焦灰的皮肤寸寸开裂，从内里开始翻腾出新的皮肉。
　　“那也要她真的能通过秘境的考验才行，不然我——等下，你……”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赤霄身上产生的异状，外加他的神识逐渐涣散，龙渊不由得皱起眉：“你在蚀灵？”

　　作为灵体，在有容器收纳，又有宿主提供魂魄滋养的情况下，一般受到任何损伤都能恢复。
　　除了蚀灵。
　　所谓蚀灵，是通过丹药催化，将自身的灵力吞噬掉一部分，以换取其它方面的增长，包括灵体本身的修复，除了会损伤本身的修为以外，蚀灵所增益的那部分也只是一时获益，甚至在蚀灵的效果消失之后，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副作用，灵体会非常虚弱，再加上蚀灵会产生巨大痛苦，所以除非无可选择，没有哪个灵体会愿意采用蚀灵这个方法。

　　可是面前的赤霄就在这么做。
　　他到底在想什么？

　　赤霄现在没办法告诉他答案……强烈的痛苦已经让他无法开口。
　　他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出来，但是他的脸色苍白，眉心紧拧，连着面容也跟着扭曲。
　　剑灵对痛的表现比起人类来得薄弱许多，但痛的程度是一样的，能让他难以忍耐到这个地步，连龙渊都有些看不过去。

　　“你这是何苦。”龙渊敛起眼中的清高之色，抬头仰望着白雾上的天穹，“这么不服输的性子。”
　　他记得曾经听过华山秘境里的修者提及过——赤霄剑灵一度封剑，最后是因为邪炼才重获新生。
　　个性真烈。此刻来看，帝道之剑的桀骜，倒还是保留了十足十。

　　过了许久，赤霄微微地睁开了眼。
　　他面前站着的是好整以暇的龙渊，轻慢地哼道：“结果你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让我帮你守着剑阵而已。”
　　“……既然已经守了，就别一脸不甘愿。”赤霄面上的神采逐渐恢复，多了几分调侃的中气，“真想做点事，自己把龙渊剑从那里面弄出来。”

　　“没办法。”龙渊面露不悦，“我干涉只会破坏秘境法则。”
　　“拿了又不能用，干脆送回给邪修算了。”

　　龙渊冰凉的瞳底隐约泛着愠色：“……堂堂的帝道之剑，为了小情小爱无所不用其极，真是把剑灵的脸面都丢尽了。”
　　“你有能耐别抢，另外找个宿主去。”赤霄表示完全不在乎。
　　龙渊被怼得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倨傲地扬眉，正准备拂袖而去。

　　身后的赤霄把着新生的左手手腕转了转，适应了一下，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你到底知道多少？”
　　龙渊侧头，斜向后瞥了眼他：“什么？”
　　“我和双笙之间说的话，你听了多少？”
　　眼底闪过一丝翻盘险胜的笑意，龙渊微微侧眸，抿唇轻勾起一抹弧度：“这秘境里发生的一切，尽在我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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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窥人隐私，你是变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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