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

　　“什……”整个洞窟静如子夜。
　　欧凡捏着脱臼的手臂，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攻击居然在那一道赤光之后就不再跟进。
　　他没有夜视的能力，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中顿时有凄惨的哀嚎声四起，让他更是警惕。
　　刚才洞中乍起红光的时候，他的余光里似乎看到一个人？那个人还说了一句话？

　　“……该、该死……剑灵……”欧凡终于听到韩尧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承担了巨大的痛苦，不过韩尧已经是最镇定的一个。周遭哭叫声嘶喊声让欧凡无法冷静思考，只得暗暗退到后面，一边叫周源彬的名字，一边顺带把双笙拉到了通道口，随时准备出逃。
　　此时的双笙已经昏厥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失去视觉的他，清楚听到洞窟之中，一个极为年轻、幽缓的声音响起。
　　“你再说一遍。”
　　听起来波澜不起，连尾音都夹着一丝森寒的笑意，可怎么都感觉像是威胁。
　　剑灵？这就是传闻中第五双笙携带的赤霄剑剑灵？

　　如果没有这一出，韩尧真的差点当赤霄死了。
　　从测试第一关翠竹海开始，这个剑灵就没有出现过。正常人如果有这样的外挂，早就应该祭出来日天日地了，可是双笙经过他们群起而攻之，身边却依然没有剑灵的身影——尤其联系到那一日首座鞭笞赤霄的插曲，他们都不禁猜测是不是赤霄剑灵重伤未愈。
　　这关测试刚开始的时候，利用第一关推她下竹海时在她身上下的引路香找到了她的方位，可她迟迟不出现，再加上剑灵的威名在前，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会担心有什么意外，于是安排了周源彬去接触她，引双笙入陷阱，让周家人试探剑灵的动静。

　　不得不说，他们对于剑灵真的是知之甚少，哪怕他们韩家是离剑灵最近一堂，家主也没有随便曝露剑灵的相关信息。所以看到双笙意识错乱的时候，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剑灵也应该是无法发动的，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现在想来，好机会个屁！

　　右臂齐根尽断，他捂着断口，迅速利用灵力阻断了那一处血液的流逝，这就是修真者和普通人的不同，对于身体的感知能力，以及操控灵力可以达到的手段，都非比寻常。
　　他只是大意了，赤霄剑灵这时候才出现，一定也是被逼现身，周议那天那么重的伤，几乎被打成狗，也许根本……他收拾好思绪，强忍着一波波疼痛，“……你，你要想好，你现在怎么对我们，第五双笙在剑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也许是姜意书在那日展现的绝对优势给了韩尧底气，韩尧觉得赤霄多少还会忌惮剑阁。

　　结果他敏锐的听觉中，伴随着凄厉的哭嚎，是什么东西被割开的声音：“啊，你说什么？”
　　一道白光在不远处闪现，随即迅速消逝。
　　这白光韩尧清楚的不能更清楚，他们清理剑洞时死的二十四个人无一不是消失在这道白光里。

　　“你在这里杀了我们也没用，反正这就只是一个测试，可是在剑阁，我就不信你还能随便嚣张——”韩尧嘴上说得硬气，脚跟却不由得往后退了几分。
　　“不要啊——救我！！韩哥救我……”听起来又是一个人落入了那个剑灵手中，随后黑暗里是低低的嗤笑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笑声低沉却极有磁性，如果不是因为身处当下，连韩尧都不得不承认，这几声轻笑足以魅惑人心。

　　尖叫声几乎成了背景音，但那个煞神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一字一句钻入韩尧的耳朵里：“杀你们没用，但我高兴——而且，我可以慢慢来……先切手，再开膛，挖掉你目中无人的眼珠子，拔去你这爱叫嚣的舌头……只要不杀死，让你活着享受下被折磨的乐趣，你说这样——我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韩尧的脸色煞白。
　　眼前又一道白光闪过，离他更近了一些。

　　“你、你一个剑灵居然……就不怕剑阁把你封印？！”
　　“韩哥，我们一起上，把他——”曹明小声地说，可是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红光划过，洞窟之中就仅剩他的呜咽。

　　黑暗中，赤霄的指尖凝着一道暗红色的剑芒，只见到他伸出舌从剑芒上舔过，唇畔慢慢扬起一抹恣睢邪佞的弧度：“——真是不知死活。”
　　这一刻，不仅是韩尧，连角落里的欧凡都忍不住撇开眼，在纠结走还是不走。
　　走吧，这剑灵是双笙的附属，他们离开有点抛弃队友的意思，可不走……如此血腥暴力，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哈……”赤霄手中提着一个剑阁子弟，仰面长吁了一声：“怂惯了，好久没这么舒坦了。”
　　如果说曹明说话之前韩尧还有一战的决意，现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转身就往背后的通道纵身而去！
　　可是才逃了不到十米远，就忽然失去了双腿控制权。

　　人还在依着惯性往前冲刺，却慢动作般倒下。
　　膝盖以下已经失去了知觉。

　　趴在地上的韩尧抬头，清楚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一道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面上。

　　“有件事你要知道——你口中那个威风凛凛的剑阁，只要第五双笙愿意，我可以把它铲得寸草不生。连你们所谓的第一剑修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真以为我怕那个姜意书？白痴。”
　　他的指尖往韩尧的双眼趋近，感知到他动作的韩尧已经开始暗自施力，打算利用灵力自断经脉，总比被他折磨好，可是赤霄显然比韩尧更清楚他对灵气的操控力，在他的双指深入韩尧的眼窝之时，剧痛已经让韩尧无力再清晰地控制自己。

　　“我不在乎剑阁，更不喜欢被侮辱。”
　　赤霄像个少年般随性地蹲在韩尧身前，赤绳上的红珠落在岩石上，清脆作响。
　　“我是剑灵，对你们这些卑贱蝼蚁的生命更不存在什么尊重……”他指尖的剑芒旋动了一圈，有血飞溅。

　　“如果你们对她再有任何举动让我不高兴……”
　　黑漆漆的洞穴里，传来韩尧绝望的惨叫声。
　　“我迟早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一道道白光相继闪过，整个洞穴归于宁静。
　　周源彬呕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空气里，撇开脑袋的欧凡也终于慢慢转了回来。

　　擦掉嘴边的秽物，周源彬浑身颤抖，直愣愣地盯着面前深渊般的黑暗。
　　一身正气的双笙，身边跟了一个怪物——毫无人性，凶残暴戾的剑灵。
　　多么带有讽刺意义的组合。

　　尽管还是哆嗦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句谢谢还是从口中带着点讨好蹦了出来。
　　多谢剑灵大人没有敌我不分，慷慨的不杀之恩，他在心里道。

　　“谢我？”黑暗中赤霄轻笑：“我又没打算救你们，你们活下来只是恰好。”
　　周源彬想了想，确实如此，如果他真的有意救人，一开始自己守护双笙被打的时候，他就大可以出现收拾残局了，可这剑灵并没有这么做，放任他被那些人攻击。直到最后韩尧他们围攻，他和欧凡挡不住所有攻势之时，赤霄才出现。
　　真是冷血到了极致。

　　欧凡倒是没有周源彬那么多感慨，抹了抹鼻子间萦绕的血腥气，“我们先带第五双笙离开这个洞窟。”
　　“对了。”此时此刻这个杀神不管说什么都能吸引两人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生怕有什么举动惹得他不高兴，所以赤霄突然一声打断，欧凡和周源彬都竖起了耳朵。

　　“这件事，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对她说。”赤霄松松散散的语气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寒凉：“不然，你们懂的。”
　　听者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毫不犹疑地应承下来。
　　不过周源彬细想了想——这和那些怕老婆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而后，他们往洞窟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赤霄怀中的双笙挣扎越明显，明明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依然逃不过折磨。
　　她下意识搂着赤霄的颈项，锢得死紧，鼻间的热息全数落在了赤霄的颈窝。

　　赤霄低下头，极近的距离，他的脸轻蹭过她的面颊。
　　烫。
　　为什么会这么烫？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回想起来，好像是从那道剑意开始。
　　之前他与她进行共鸣修炼的时候，双笙也确实很难抵抗剑意的入侵，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可是洞窟中剑意疯涨的那一刻正是她变化的源点。

　　确实很奇怪，行进中的赤霄皱眉思索着。
　　以他对剑侍和剑修的了解，双笙的反应过度敏.感了些。

　　剑修是靠自身从小淬炼强大，以一己之力驾驭剑灵的角色，凭借自身能力为主，借用剑灵为辅来战斗，因为战斗的本体还是自己剑修自己，所以能力没有上限，且任何人都能够成为剑修。
　　而剑侍，是必须有血脉传承的角色，一旦和剑灵结成契约，体内蛰伏的血脉就会苏醒，整体能力都会强化。只是能力受到结契剑灵的强度影响，同时还需要奉献身魂于剑灵，一旦剑灵受伤，剑侍也会同步弱化，一旦剑灵死亡……剑侍也同样难逃厄运。

　　可是，他从没听说过哪个剑侍会对剑意有这么过激的反应，即便剑侍天然对剑的亲近，也不至于丧失自我。
　　如果说今天和以往的剑意对她而言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其一，这洞窟中的剑意异常磅礴；其二，这道剑意——不是他的剑意。

　　他的身形突然定住了。
　　像是想到什么，他无视身后二人的询问，把双笙放在了石壁边。

　　自从邪炼出世脱离赤霄剑之后，他一直都还没有回到剑中过。
　　附身也只不过能够感知到双笙感知的世界，而对于赤霄剑所感知到的一切，却是一无所知。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到了许久未归的赤霄剑里。
　　空寂的冰冷感重新席卷上心头，他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份熟悉了千年的感受，让识海与赤霄剑相连。
　　此时此刻，他就是赤霄剑本体。

　　悬挂于识海之中的赤霄剑，周身煞气四溢，几乎与识海中的虚空融为一体，浓烈成实质的煞气中，有一缕气息由剑尖下沉，绵绵不绝地深入双笙的紫府中……
　　他的神识顺着这缕气息寻迹而去，那里，有一样异物……如心跳般搏动。
　　赤霄剑的煞气不断滋养着那个异物，而它，则抗拒除却赤霄剑剑意的一切入侵。

　　那是一柄类似赤霄剑形态的剑体。
　　只是一抹黑光，有形而无实。

　　——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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