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的N次方

　　T市很难下雪。

　　在胡洁的印象里，连续好几年没见过T城雪景。真要追忆，上次下雪大概是小学四五年级左右，那时，她和陆茜穿着同款不同色的冬裙，全副武装在小区楼下堆雪人……

　　“胡子，你真的不尝试一下吗？”陆茜的询问打断她的思绪，闻声看去，她低头翻着菜单，强烈安利道：“他们家的辣真的超给力，在接受范围之内，又辣得人浑身舒畅，一顿吃完都能充当人形暖炉了，简直是冬季续命法宝……”

　　“不用了，”胡洁浅浅一笑，“我不吃辣。”

　　“唉，不吃辣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陆茜咂咂嘴，放下菜单，起身出去张望一番，回来时眉头皱成“八”字，失望地说：“啊，好饿——筒子怎么还不来呀！”

　　胡洁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想了想，说：“大概，很多人吧。”

　　听说林简去买贺卡了，这个时间点，商店应该人满为患才对。

　　“算了，”陆茜坐回位置，对默默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这个，点两份。”

　　落在胡洁耳中，她缓缓垂下眼帘，盯着眼前水杯里袅袅散发出来的蒸汽。

　　空气一时有些迟滞。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呢？”——这种问题不是废话么，明天又不放假，除了上课还能怎么过。
　　“不知道今年准备的礼物你会不会喜欢。”——这不是尬聊么，难道她还会回答不喜欢？
　　“周末一起去逛街吗？”——元旦快到了，估计她又有聚会吧……

　　三年初中不同校，高中再重逢，时光如壑，人心难填。

　　这学期都快过去了，她却还没习惯如今的陆茜。

　　不由得抬头看向她，却见她埋头写字，细看才发现是在写贺卡。

　　“鸿鹄这边的氛围真好。”组织好措辞，她这么说。

　　“啊，”陆茜头也不抬，下笔如飞，“城南的氛围也好，我们初一就开始互送贺卡。”

　　可是我初中从未收到你的只言片语。

　　一句话就在唇边，她又咽下去，只是浅笑：“那是挺好的。”

　　聊天卡在这里。

　　卡座外人来人往，各种食物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胡洁不仅不被馋饿，反觉饱得难受。

　　食欲全无，大概就是当下的感受吧。

　　不知枯坐多久，久到她清晰地知道陆茜写完了三张贺卡，帘子被撩起，服务员端来煲仔饭，一一放在桌上。

　　陆茜把两份一样的拢到自个儿跟前，一份不一样的推到胡洁面前，似是自言自语：“要是凉了怎么办？”

　　说着，想叫回服务员。

　　刚起身，迎面走来一个人，抬手放了个袋子在桌上，重重叹一口气：“呼～好挤，你说得对，下次绝对跟你一起网购。”

　　“是吧，”陆茜先前满脸的担忧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消失于无形，笑着把煲仔饭砂锅推到她面前，“对了，你说一天换一种菜，我忘了今天轮到啥，就点了和我一样的。”

　　林简瞥一眼，搓搓手，坐下拿起筷子，“那真是巧了，今天就轮它。”

　　“嘿嘿，我也是因为想起你说想吃个最辣的暖暖身子……”

　　她们的对话还在继续，胡洁的听觉却像是自动屏蔽了两人的交谈声。

　　她默默吃饭，舀一小勺饭菜，喂进嘴里，细嚼慢咽，抿紧唇，悄无声息，姿态优雅，仿佛法国电影里独坐在西餐厅的女主角。

　　然而表象做得再风淡云轻完美无缺，心里却好似经历一阵酷刑。

　　一顿饭，食不知味。

　　走出饕餮餐，大街上果然人潮涌动。

　　学士大道南端是省重点大学主校区，北边两所市重点中学隔街对立，沿路商铺商场应有尽有，每逢节假日都流量超负荷。

　　胡洁的步子只是缓了一下，便落后两人越来越远。

　　摩肩接踵擦过的人群将她与两人隔离，隐隐约约地，只看见陆茜侧过脸冲林简笑，那笑容还是挺眼熟的，哪怕时隔三年，依旧如孩童般灿烂且天真。

　　只是……当年的她腼腆内向，哪会像如今这般轻易笑开颜……

　　说到底，陆茜本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只是打开她心房的人不是她胡洁罢了。

　　到底还是生疏。恐怕，当年的朝夕相处，也并不意味着情深义重……吧。

　　曾经六年相执手，如今冷看新人笑。

　　即便人肉墙壁只留下两人时隐时现的脑袋在她的视线里，她也能猜到她们定是手牵手，在冬装略长的衣袖底下互相取暖。

　　就像她们第一次牵手出现在她面前。

　　连笑起来给人的感觉都染上几分相似。

　　灿烂纯真，眉眼间尽是充分认可自我的飞扬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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