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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风雨
六年后。
叛军四起,天下动荡;生灵涂炭,已无盛唐。
雨夜,他背着琴囊,站在凤州城郊。
寒衣遮了伤,却遮不住起伏的胸膛。
雨并不大,但也打湿了他的发。
从琴囊中取出琴来,他并未看那琴一眼,而是直接抚上左侧灰胎处的凸起,一把将那短剑拔出。
与此同时,他蹙了眉,闭上了眼,将眼中那如潮水般涌上的悲伤与凄凉尽数隐藏。
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只有凤眸本应有的凌厉,甚至多了他本不应有的狠绝与杀伐。
将琴放回琴囊,置于最近的树下。
他望着不远处的凤州城楼,等待着。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吧,却怎得如同一生一样漫长?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就从那凤州城楼处飞下,飞蹿而去。
他将那个黑影拦下,按住他的右肩膀。
那黑影回头看他,却是略略一怔。似曾相识,一记小擒拿手。
他只是轻巧躲开,右手持剑,左手探向那黑衣人怀中。那黑衣人左手格挡,他便用右手的剑拨开那黑衣人的左手。
黑衣人及时收手,但左手衣袖还是被剑气划开。同时被划开的,还有那手腕上的红绳。
银色珠光一闪而过,落在地上。
他,陈逸鸣,左手探得了那黑衣人怀中的信件,两尺长的飞逸剑就紧逼上了那黑衣人的咽喉。
将信件揣入怀中,两人对视片刻。眸中尽是看不清的颜色。
也许,这杏眼只是像罢了。
也许,不是她。
一切可能,都被那黑衣人自己拉下面纱所露出的面容击碎。
“陈逸鸣。”声音冷冷清清。
六年间,他们见过不止一次。自上次长安相别,到四年前凤州的再遇……一切仿佛都是巧合。却又不是巧合。
“楼婉儿,或许我该叫你,仡楼婉。”陈逸鸣冷冷的看着她。
她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婉儿了。或许,这才是真的她。以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中原人,是苗人吧。”
“是。”
“初次见你,你便系了几根麻花辫;再次见你,穿不惯中原女子的襦裙,险些绊倒;赠我帕子,便是苗人最擅长的蜡缬花布;赠你红绳,你却不知如何佩戴;四年前在这里再见你,你却比汉人还像汉人……”
“没错,”仡楼婉面无波澜:“难为你记得这些。你们汉人,终究是瞧不起你们口中的‘蛮夷’之人罢。”
“是么?”陈逸鸣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你便是这样看我的?你以为,在长安,我不知道你不是中原人吗?”他向前一步,剑锋离仡楼婉的咽喉更近了。
“我早知你不是中原人,我还只道你瞒我是因为女孩心性。可我那时,怎会如此对你?”
仡楼婉冷眼看他,眼中流露的悲戚之情仿佛幻影般消逝。
“在平康坊,醉仙楼,你不是从那里逃出,而是去向叛党传递消息了吧;楼琴儿,仡楼琴,与你,皆是那苗族死士吧。我从不因你是苗人而看轻你,我只是,只是恨你害我师父,恨你为那姓安老贼卖命!”陈逸鸣吼出这几句话,眼中泛出被血丝染红的光。
仡楼婉合上眸,淡淡地说“你说的都对,不过有一点错了。我不是为安首领卖命,而是同仡楼苗族与他合作罢了。你们说我们是蛮夷,你们大唐地方小吏欺压我苗族百姓……你们汉人是人,我们苗人便不是人了吗?”仡楼婉的怒火,从这最后一句迸发而出。
“我为仡楼苗族,确是没错的;但我害了你师父,伤害了你,是我的错。横竖你不肯原谅我了,那就……”仡楼婉眼中凄然之色,还是涌了上来。
陈逸鸣的剑,缓缓从仡楼婉咽喉处落下。
随后,他感到身上的重量增加了。心,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慢慢下沉……
最后,凤州城郊地面上有片雨水,成了红色。他,抱着她,向远处走去。
一把剑,留在了那片红色的雨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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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倒数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