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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二弟怎么在这个时间回来？”大老爷坐正了身子，严肃地说：“我记得今日是要接待通政司参议余大人的友人的。”
洛满才充耳不闻，两三步就到了洛紫萱的身边将人拉了起来，急问：“你娘怎么样了？”
洛紫萱细细观察着眼前的人，只见其衣着朴素简单，身材中等，肤色有着小麦的色彩，若是将身上那套长袍换上农家人的粗布麻衣，那就是一个佃农无疑。她看出对方的焦急，回话道：“娘亲病危，爹爹快请京城的郎中去瞧一瞧吧。”
“好。”洛满才转身就走。
大老爷见自己被无视，气得脸色都有点儿红，弹了起来喝到：“你给我站住。”
洛满才放缓了脚步，可人已到了门槛边上，转头说道：“大哥，我得去救我娘子。”
“救什么救。今日要接待的可是余大人宠妾的娘家人，要是怠慢了可不得了，你得在那边亲自迎接，这些小事儿你大嫂会安排的。”大老爷大声说道：“赶紧回去店里。”
“爹可以去店里，可必须让京城的郎中随女儿回去。”洛紫萱深怕洛满才就这样被说服，语气中多了几分凌厉：“若非如此，那爹爹就亲手杀了女儿吧，反正没有京城的郎中，娘亲必死无疑，而没了娘亲的女儿，生与死都没区别了，反正也无人在意不是么？”
一句没有区别刺痛了洛满才的心。
一直以来对于对于妻子女儿他都是愧疚的，如今看着女儿说得如此坚定，更觉难受。他拳头一握，说：“爹现在就去请。”
“请什么请？你用什么请？”大老爷指着洛满才说道：“你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我大房的钱，我是绝对不会出这银两的。”
“大哥。”洛满才知道自己大哥视钱财如命，可如今关乎到他娘子的安危，向来习惯听从的他硬着头皮反驳道：“我替家中跑商多年，总得有些酬劳吧。”
“你还敢跟我说酬劳？”大老爷呵呵冷笑道：“你妻子女儿在外院吃穿都是我大房的钱，还有帮你大儿子打点的银钱，你觉得你有多少酬劳，莫不是你贪了钱财？”
洛满才一时语塞，下唇都咬破了，在原地跺了两圈，突然目光坚定地说：“娘亲生前把其嫁妆留给了我兄弟二人，还请大哥将我的那份还给我。”
“你这是要分家了？”大老爷眯着眼睛问道。
“这不行这不行，兄弟两人好好的怎么就说到分家了呢？二弟，你听大嫂一句劝。”大夫人摆着手，手中的丝帕摇晃得厉害，说：“你也知道，你大哥才刚晋升，打点应酬需要花费许多，如今家中真是没多余的钱了，大嫂会命人请县城最好的郎中过去，好不？你看你大男人家的，要以大局为重才对，大丈夫何患无妻？若弟媳真过不了这关，也定然不会怪你的，女子本就不应拖累夫君，她肯定也是这般想的。”
洛紫萱听罢冷笑了一声，插话道：“这么说来，若然大伯母病危，那大伯父大可以安心等着再娶一门新妻了，毕竟大伯母也不愿拖累夫君不是？”
“你……”大夫人语塞，在看到大老爷看来的目光更是脸色刷白，她咬紧了牙说道：“长辈说话那轮到你插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看着大夫人晃动的目光，洛紫萱心里头便偷笑。
看大老爷那蜡黄虚浮的脸便知道他好女色，这大夫人的日子必定是充满了明争暗斗。
“你可想清楚了？若然是分了家，那你日后的日子怎么样可与我无干了。”大老爷脸上带着不悦地说道：“你妻子和女儿得搬出外院，你那无用的儿子我也不会再管了，也许没多久便会死在战场之上。”
想起了儿子，洛满才搓了搓手，不说话了。
洛紫萱见其目光不似原来的坚定，于是也不像刚才般的态度，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那女儿这就回去了，不阻碍爹的大局，希望哥哥知道娘亲的事情不要太伤心。要知道战场上可不比其他，稍有分心也是要人命的。”
她的声音有点哀切，柔中却带了刚硬，敲打了洛满才的心。他抬起了头来，正视大老爷，道：“分吧。”
大老爷连到了三声好，一甩袖坐回椅子里去，大声对外吩咐道：“让人去西里那边看看有哪位族叔在，把人请过来作证。”
“老爷……”
大夫人还想再劝，可被大老爷瞪了两眼便不敢作声，抿着唇坐在一旁。
西里路途近，两名族叔很快就到了，也带来了族谱。
祈宏国向来提倡团结，家里便是父母不在，兄弟各自成家也不过是分开居住，家中祖上留下的钱财会放在家主处作为中公费用。
这中公费用将作为家中祭祖聚宴等的开支。家中兄弟每月要纳上约定的钱财给家主保管，若家中兄弟有难，家主亦可商议后动用这笔钱财来帮助兄弟。
要说道分家，那就真是分家分户从此兄弟二人在律法上也就只是族人而已，哪怕是生死大事不去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要不是彻底闹翻的兄弟，是不会选择分家一途的。
族叔作证，正式在族谱里头将两户人分了开来。大老爷与洛满才在写明了从今而后各不相干的协议上上签了名字、打了手印，这分家也是也是完成了。
“还请大哥将娘亲留给我的那份嫁妆给我。”洛满才担心妻子的病情，手都还没擦就提了这事儿。
“怎么，还没准备好？”大老爷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这时也是心烦得很，她从来都没想过小叔会要求分家，所以早早就将小叔的那份拿出来用上了。家中几个姨娘日日作妖，她要奴才们替她做事，自然也是花费不少的，再加上荣亲王那事儿，她早些日子将小叔那份里头一直没敢动的几支名贵发钗也取出来给了亲闺女，好让她到是能傲视群芳。
如今可好，自家这个没心肝的居然就答应分家了，她临时临急要怎么把那些给拿回来？别说是拿回发钗闺女儿要闹，那些变卖了银两早已花掉的也拿不回来呀。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要心疼那些银两给请个郎中好了。
大夫人忍不住就瞪了洛紫萱一眼。
这花脸儿就是晦气，一来就没好事。以前看她蠢蠢笨笨的糊弄几下就过了，怎地今日这么难应付？这小叔也是，这时间居然就撞回来了。
“夫人，发什么愣呢？”大老爷喝了一声。
大夫人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可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叔还哪有什么剩下来的？外院那边用度也高，军营那边打点也不是小数目，早用完了。”那些剩下来的嫁妆可不同中公的钱，都是有登记在册的，她就是想鱼目混珠也是不行的。
大老爷微微一怔，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揪过大夫人便骂道：“那些款项不是该由中公支出的吗，怎么动了娘的嫁妆呢？”虽然两位族叔是自家族人，可族里不仅他一个当官的，还有一个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呢，他区区一个六品官可捂不住人家的口。如今丢脸事小，若传出去说他贪墨了亲弟的财产，那他这个官还能不能当了？
见大夫人红了眼说不出话了，大老爷心中便是打了她也无用，如今还是先保住名声要紧。
“哭什么呢，虽说我立心要当个清官，可好歹又是有俸禄的，家中就如此拮据吗？”大老爷说话间利用身躯的遮挡，在大夫人的手臂上捏了几下。
大夫人好歹与大老爷做了多年的夫妻，立刻便会意了过来，哭得更凶了：“老爷您不知，我这家当得实在是难呀！小叔是您嫡亲的兄弟，我怎么能待薄了他？外院那头伺候的下人我是一个都不敢少，吃穿都给最好的；您那大侄子您也知道，要不是军营那边多多打点，早就客死异乡了；还要小叔平日里见客都得体面，衣料上我也不敢省下半分。这一年一年下来，中公的钱就这样没了，我没有办法，这才动用娘的嫁妆。”
“唉，你……你真是。”大老爷轻轻拍着大夫人的背，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早点告诉为夫才是。”
“老爷公务繁忙，实在是不想让这些事情使得您烦心。”
大老爷又哄了几句，回头对洛满才说：“二弟，是大哥不好。这样吧，你看这家里头有什么值钱的，你就拿走吧。”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要是洛满才真要拿走东西，那便成了人们的话柄了。
洛紫萱看着这两夫妇一唱一和的，再看看两名族叔，其中一个自进门后就坐在一旁权当见证，一句话都没说过；另一个此时摸摸鼻子也没说话，便知道这钱是要不成的了。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二房就是这大房养着的，这多年来的想法根深蒂固，不是三言两语便得推翻的。
如今能如此简单地就分了家，也算是幸运的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做打算吧。
如此想着，洛紫萱转身对两名族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两位叔伯，还望能借些银两救我娘亲，三月之内必定奉还。我可签下条约，若然还不了，大可将我卖进青楼还债。”
“胡闹！”洛满才低喝了一声，也跟着跪下：“还望两位世叔伸出援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三月之内还不了，小侄可卖身作奴换取钱财归还。”
“行了行了，同一族人，理应互相帮忙，我们也总不会看着自家族人卖身为奴的。”坐在一旁的那位族叔说出了进门以来第一句话。他看了同来的另一位族叔一眼，吩咐道：“南苑那边谢大夫与我也有几分交情，你去走上一趟吧。”
“好的，我这就过去。”
大老爷这才留意起那位族叔来。那人头发半百，留着一束半长的胡子，脸色皱纹很深。
平日里大老爷跟族里人是少有联系的，也就是一年一度的家族祭祖才会跟这些族叔见上面。初到京城时去拜会那位鸿胪寺卿洛大人，想求个好职位却被拒，他心里头就跟不愿和族人来往了。
西里那边便是那位洛大人买下的院落，给族中叔伯作京中据点用，若族人有事儿可到那儿找，平日也时常有些聚会。可大老爷心里记恨着求官不成的事儿，也不愿去聚会，所以如今这两名族叔的底细，他是一概不知。
但是南苑的谢大夫他是知道的，那人医术高招，就连当今丞相大人也是找他看诊的，能与他熟络，那也不是普通人。
大老爷有心结识，便上前说道：“辛苦族叔路远过来一趟，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夫人，快吩咐……”
“不用了。”未等大老爷吩咐完毕，那位族叔便说道：“你家都如此落魄了，老夫怎么好意思留饭？等下多吃了一碗，你家夫人又得哭上半天了。”
这话说完，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脸色何谓是好看至极。
洛紫萱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以眼神对族叔表示敬意。
那族叔看着洛紫萱那圆滚滚的大眼中闪烁着光芒，呵呵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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