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娱乐圈）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严丝合缝，整个屋子黑黢黢的，地上乌七八糟地扔着衣服。
　　床上嗡嗡嗡地震动不停，莫唤笙朦朦胧胧地醒来，察觉到枕在自己锁骨上的顾予安不耐烦地哼唧一声，她轻轻捂住对方的一边耳朵，紧忙将声源从自己枕头底下抽出来。

　　见到来电人，她困意消散不少，想起身去外边接，才支起半边身子，顾予安就蹙起眉头，好像要醒过来的样子。
　　她只好压低声音：“喂，妈。”

　　温倩如心情不错，笑着跟她一道压低声音：“还没醒呢还是在忙？”
　　“刚醒。”

　　她嗓音带着些许疲倦，病离痊愈还差一点儿，沙哑还在，这声“刚醒”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弱。
　　温倩如口吻更加温柔，但问的不是什么好事儿：“怎么声音这么沙哑，是不是拍戏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说你，人在北京都不回一趟家，过年都在外边过。爸爸妈妈以前工作再忙好歹会回家过年……”

　　……

　　顾予安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眼望去，瞥见莫唤笙正准备轻轻帮她的脑袋换个枕头，好像要起身。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目光下落到对方布满吻痕的脖颈，都是轻轻一笑。

　　温倩如的声音不太清楚地传过来：“……小忧都从国外……”
　　“喂——”顾予安拉着莫唤笙的胳膊，凑过去喊。

　　温倩如有些愣住：“你和朋友在一块儿呢？”
　　顾予安轻笑一声，她声音变化没这么大吧？还是说这么些年果然莫家除她姐之外没人关心她。

　　顾予安在心里想，横竖我也没惦记你们，扯平。

　　“舅妈，是我。”
　　这次对面停顿的时间更长，简直跟断线差不多。温倩如像是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发出窸窸窣窣的杂音。

　　顾予安脸上都是不嫌事大的笑意，莫唤笙无奈地揉着她的脑袋，倒没什么劝阻的意向。
　　温倩如又一次开口：“安安啊，你在北京呢？要不要……”

　　对待莫家人，顾予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礼貌不客套，直截了当地回绝：“不用。我跟我姐一块儿过年，尝尝她厨艺，挺好的。”
　　“你们两个人过年是不是太冷清，家里老人小孩儿都在，热热闹闹的……”

　　顾予安特别烦这种弯来绕去的聊天，口吻不善还冷哼一声：“我这几年都是一个人过年，一个人都不冷清两个人冷清什么？”
　　就这句，将温倩如噎得好半天没吐出一个字，莫唤笙想接过来打个圆场的时候，温倩如潦草地嘱咐：“好，你俩一起过，缺什么让你姐跟我说，一家人别客气。”

　　说完便直接挂断。

　　耳畔的嘟嘟声有些刺耳，莫唤笙戳一下屏幕上的结束，顾予安搂着她的脖子凑上来：“我是不是很坏？”
　　“有点儿。”

　　顾予安挑眉，一副“你好好想想再开口”的模样。
　　“唉，对待病人太不温柔。”

　　莫唤笙的眼神直勾勾的，她这深情跟演戏似的，说来就来，顾予安没少被她这种眼神注视，还是禁不住耳朵一红，嘴硬：“我就趁着你没力气才有这么一次机会，以前还不是每次都……”
　　“哪有每次，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赖皮？”

　　“就赖皮！姐姐都是要让着妹妹的。”顾予安没骨头似的趴在她姐身上，轻轻磨开她自然并拢的腿。
　　莫唤笙指尖抚上她眉心被自己锁骨磕出来的红印，口吻无奈又纵容：“……唉，好，让。”

　　她放松身体，配合地由着她闹。

　　可惜还没怎么样呢，喘都没喘上几声，两个人各自有人找，大床分两头嗡嗡嗡地响。这大年三十好像没法清闲。

　　“喂。”
　　莫唤笙这边是夏绮雯，夏女士风风火火地一气儿说完：“就一件事。这边有个电影本子和电视剧本子，我觉得都不错，发给你瞧瞧选什么。都是过完年进组。我个人倾向于电视剧，电影你以前拍过类似的，没什么挑战。电视剧好像有个这几年一直在美国闯荡的港台影星加盟，算是国内的复出作品，在网上水花不小，正好你从来没拍过电视剧，可以尝试一下。”

　　莫唤笙这边答应着，顾予安那头好像才开始聊上：“你不是好几辆车吗？”
　　“又要去见你嫂子？”

　　陈是知在电话里头嘟囔一句，声音挺大，莫唤笙没竖着耳朵都能听见：“你再说她是我嫂子我跟你绝交！我哥上个月二婚，嫂子是个网红！”
　　“打女人的男人还有人敢嫁？”

　　陈是知冷笑道：“有钱什么不行？”
　　顾予安瞥一眼已经走进浴室的她姐，心里将夏绮雯和陈是知各自骂上一百遍，嘴上说：“地址发给你，你来取车吧。”

　　她生怕被打扰，还补上一句：“限你中午之前，过时不候啊。”

　　陈是知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贴对联。
　　上下联已经贴在大门两边，莫唤笙站在凳子上往墙壁涂胶水。顾予安拿着横批在等。

　　“不都大年初一才贴吗？”陈是知杵在门口纳闷道。
　　顾予安仰着头，眼睛都粘在她姐身上，这会儿才注意到陈是知，先是回她：“明天我跟我姐都没空，先贴再说，哪那么多讲究。”
　　接着目光回转，被陈是知左脸的巴掌印吓一跳，“哎”一声：“大过年的你脸怎么回事？”

　　莫唤笙闻言，分神朝下面望一眼，只见陈是知一边耳朵挂着已经摘下来的黑色口罩，露出来的面容是蕴含古典韵味的漂亮，皮肤雪白细嫩，是很容易激起旁人保护欲的长相。
　　女孩仰着头吐槽，格子大衣里头内搭的V领绒衫开口挺大，锁骨上面的纹身若隐若现：“陈裕民呗，有病。”

　　“平时问都不问我一句，就这次演唱会嘻嘻嘻，东西嘚嘚瑟瑟在 ，，晕倒进医院，他不知道是想补偿我还是干嘛，一大早跑到我家里敲我门，让我跟他去国外过年。”
　　“旁边还跟着个屁股比嫩模还翘的女人，年纪不过三十多吧，见我爸劝不动我，开口就自称妈妈，我回屋就泼这丫一脸水。”

　　顾予安：“接着陈裕民就赏你一耳光？”
　　陈是知白她一眼：“知道还问。”

　　陈是知冲她勾勾指头：“钥匙。”说着还抬头冲莫唤笙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姐，新年好！”
　　她只在网上见过莫唤笙，顾予安之前还发过她拍的照片，女人咬着吸管喝饮料，眼睑下面的黑色泪痣有股神奇的魔力，特别吸睛。这会儿见到真人，倒是没有顾予安挂在嘴边的那种命运跌跌撞撞加上年纪赋予的可靠感。

　　可能是人和人之间处在什么样的关系里都会有不一样的磁场。

　　身边要么是一肚子坏水的妹妹，要么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表妹，陈是知这样自来熟的“妹妹”还挺罕见。莫唤笙愣一下，接过顾予安递来的横批，回头笑道：“新年好。”

　　“滚！你哪门子姐。”顾予安进屋一趟，将车钥匙甩给她，还顺道塞给她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里头分上下两层装着四个卖相很好的蛋挞，包装盒上面什么都没印，像是自家烘焙出来的。
　　陈是知一脸惊讶，还装模作样地闻闻味道：“你能烤出来这么漂亮的蛋挞？”

　　顾予安没好气地踹她一脚：“我姐烤的，说你肯定没吃早餐，装几个给你垫垫肚子。”
　　莫唤笙将横批整整齐齐地展开，对着墙上事先对好的位置准备贴上去，想起什么，对顾予安说：“冰箱里还有酸奶。”

　　陈是知拎着盒子和酸奶，又被顾予安往衣兜里塞进去几包坚果，觉得自己不是来拿车钥匙的，倒是跟万圣节敲门要糖果的小孩儿差不多。
　　她走的时候说道：
　　“姐你真好，难怪顾仙儿这么多年总惦记着你。谢谢蛋挞，下次有空咱们聚个餐！”

　　陈是知开着这辆刚买回来没多久的保时捷来到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面，绕好几圈都没见到地下车库，索性将车直接停在一个不挡道的地方。
　　当初来北京的时候没想过要闯出什么名堂，进南城一中是陈裕民的安排，因为离陈家远，这渣男觉得好像拉出这么十几公里的距离就能让家里风平浪静。

　　真幼稚。

　　陈是知拍拍破破烂烂的花坛上面的灰，坐在上面吃东西。几步之外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拎着或抱着一箱又一箱的年货，还有吵得要死的小孩儿跟着。
　　见到她会好奇地望上一眼，觉得她浑身上下写着“没处过年”四个字，眼神里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怜悯。

　　陈是知吸完酸奶，心想：“干嘛，我有家的好不好。就是没什么回去的意义。”
　　一个钻钱眼里的爸，一个不学无术的哥，一个屁事不懂的侄子，现在又多一个欧式大双的嫂子。

　　没劲。
　　她抻开两条长腿，“嘭”地将酸奶盒子精准投入对面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路过一个人，陈是知目光从对方脚上带跟的靴子上移到脸庞，腾地一下站起来：“任瑶。”

　　任瑶明显被吓一跳。

　　陈是知脸上全副武装的，棒球帽死死压下来，口罩罩着脸，就露出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喊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是她一贯的声线，只是音调比较高，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怎么，要压岁钱啊？”任瑶笑。

　　她拎着一个环保袋，袋口冒出来几根沾着水的小葱，像是刚买东西回来。说着还摸口袋，摸出来几张一元钱，觉得这样不够打发眼前这个姻亲关系里曾经的妹妹，又摸摸右边，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有个口红印。
　　陈是知不由抿唇，见任瑶同样是将唇抿成一线。

　　“在医院给我擦眼泪的纸留到现在？”
　　“……忘记扔而已。”

　　任瑶笑：“微信上发红包给你，要署名给亲亲亲宝贝吗？”
　　陈是知突然间鼻子很酸，她想起她大一在陈家第一次过年，陈家的规矩都是只要还在上学就有压岁钱，但她没有，陈裕民根本没准备她的，陈裕民的恶毒老婆更是巴不得见她被欺负哭哭啼啼的样子。

　　晚上离开陈家的时候，任瑶悄悄塞给她一个红包，上面就是写着“给亲亲亲宝贝”。

　　任瑶见她眼睛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不由叹气：“你怎么总是这样……长不大似的。”
　　“你嫌我。”
　　“我没有……”

　　“那抱抱我……你家下面怎么这么冷？”
　　陈是知上前一步，正准备自己投怀送抱，突然跑过来一个小男孩，从他的牛仔裤裤兜里散落一地的花花草草，大概是在花坛里捣的乱。

　　男孩先是喊一声：“妈妈！”
　　牵住任瑶的同时，又迟疑地冲陈是知喊道：“……姑姑？”

　　陈是知勉强一笑，什么亲亲，抱抱……她一股脑的热血被这声姑姑一下子泼到冰点。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她一定比陈泽也先喜欢任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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