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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8 章
六月二十四，江南，小雨。苏馥曦昏迷的第四天。
窗外细雨绵延，一滴滴从窗檐上垂落，宛若一条条晶莹剔透的水晶垂帘挂在窗上。
馥安居里，苏馥曦窗边，王子儒收回给苏馥曦诊脉的指尖，余光看见苏涵卿投过来的询问的视线，闭眼摇了摇头，无奈叹息：“没有转醒的意思。”
说罢，王子儒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苏涵卿跟上。走到门外的抄手走廊里，苏涵卿终是忍不住再次确认到：“真的没办法让馥曦醒来么？”
四天前，苏馥曦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口血昏迷了，此后便没有醒过来。
自入夏以来，苏馥曦的身子格外的稳定，此次却晕的突然。苏涵卿将苏馥曦身边的人都给审问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征兆。而更让苏涵卿担心的是，苏馥曦昏迷之后的状态。
苏馥曦向来身子孱弱，昏迷四天的状况之前也是有过的，但是往常，昏迷之前必然是有迹可循的，或者说是有原因的，而且在大夫的医疗下，身子都是一日比一日好的。
但是这次，苏馥曦的身子却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明显的衰弱，除了一开始的吐血有些吓人，昏迷之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看上去正常的不行，只是气息有些微弱。
这看上去“正常”的情形，却让苏涵卿和王子儒的脸色日渐严峻。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王子儒说苏馥曦那天吐出血很有可能是心头血。但当日他不在场，见到苏馥曦时，苏馥曦已经昏迷，看上去很是正常，无法确定。
若是那天，苏馥曦吐出的真是心头血的话，那就不容乐观了。
王子儒出神的看着院子中的一颗参天大树，半晌沉默不语。那棵树是苏馥曦当日昏迷前所在的地方，王子儒这几日无事就去那里转转，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苏子荣地牢里的关着的赫连黎，他也去见过几次，一无所获。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前途未卜的道路。
“苏子荣回来了吗？”王子儒收回视线，不回反问。
苏涵卿摇了摇头：“但是他收到消息之后就即刻赶回来了，应该也快了。”
苏馥曦昏迷后的第二天，苏子荣收到消息。同日，葛溪混入皇宫，烧了药房，药方虽及时抢救，也只救回半数药物，而那烧毁了另一半，却偏偏包含了所有苏馥曦解药中罕见的药物。那些药——目前所知只有大域皇宫药方才有的药，全部都没了。
葛溪被捕，大域王一怒之下当场下令射杀他。
虽有所心理准备，苏子荣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是怒极攻心，愣是差一点儿不顾礼训的冲到皇宫，把已经死了的葛溪拖出来鞭尸。最后还是被墨影打晕了，果断的赶回江南。
苏子荣醒后也冷静了，心里到底担心苏馥曦，日夜兼程不休息，跑死了好几匹马，不要命一样的赶回来。苏子荣一腔怒火憋在心里没出发，手下的人自是不敢相劝，只好随他。于是一行人愣是把快马加鞭也要七八天的路程，缩短到了三四天。
已经两天了，算算时间苏子荣应该也快到家了。
苏涵卿叹息，再次不死心的询问：“你当真不知道馥曦什么能够醒来吗？”
王子儒摇了摇头：“我没必要骗你。”
说罢，苏涵卿也没办法了。送走了王子儒之后，苏涵卿再次回到了馥安居里面。他苏馥曦床前坐下，看着妹妹泛着病气的脸色，心中揪痛。
良久之后，他伸出手摸了摸苏馥曦脸颊。明明已经到了三伏天了，苏馥曦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冰凉，仿若是一个人处在冬季里一般。
苏涵卿嘲笑地看着苏馥曦，低声道：“以前你看书上说‘冰肌玉骨’还羡慕来着，说是夏天凉爽，现在倒是能够体验一把了。若是你醒着，我必然要好好地笑你一番，看看你还是不是喜欢 这副冰肌玉骨的身子了……”
苏涵卿说罢，看着依旧沉睡中毫无动静的苏馥曦，心中无比期待，自己这么娇气的小妹妹能够跳起来对着他吹鼻子瞪眼的，但是面前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这沉寂的屋子中，一股子浓郁的悲伤渐渐地发酵散开，苏涵卿心里这几个月里被他压制在心里的那不可言状的害怕，终于忍无可忍的撞开了牢笼跑了出来，在他的心里左突右撞。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是最终以失败告终。
于是，苏涵卿也不再尝试，只是默默地看着苏馥曦，半晌之后眼眶隐隐有血丝出现。屋外鸟雀鸣叫，屋内死寂一片。
良久之后，苏涵卿叹息地声音幽幽地传出，仿若青烟：“馥曦，快醒来吧，莫要再吓唬哥哥了。”
最后，苏馥曦还是醒了。她是在第二天傍晚醒来的，醒的毫无征兆，就真像是睡了一觉一样。
苏馥曦甫一醒来，差不多已经成了苏馥曦私人大夫的王子儒，就被时刻关注着苏馥曦的卓然手脚伶俐的拎到了馥安居，彼时就连身处东苏府的苏涵卿也才赶到。对于此，王子儒已经淡然无比，在苏子荣一众暗卫的无情锻炼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了。
现在就连刚刚来到苏馥曦身边的卓然都这样，看来古人诚不欺人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说的如此有道理。王子儒心里无悲无喜，四大皆空。
接连睡了好几天，苏馥曦一醒来面前就出现了一小碗煮的稀烂的米粥。四天滴水未进，苏馥曦的身子虚弱无比，她一边咳嗽着一边缓慢地就着喝了两口就不想再喝了。
喝了些粥，便乖乖的接过递过来的药，皱着眉头二话不说的喝了下去。仅仅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耗尽了苏馥曦全部的力气一样。苏馥曦额头上甚至出现了虚汗，靠在床边闭眼休息。
只不过闭眼没多久，便又开始咳嗽。不同于以往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恐怖，苏馥曦这次只是掩着嘴咳嗽的很是轻声，但是却让人更加的揪心。那看上去就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明明很痛苦却没法发泄出来一样，声音被死死地卡在胸腔中。
春回和夏暖在一边看的揪心不已，给苏馥曦顺了一会儿气之后，王子儒和苏涵卿就前后脚的赶进了房间里。看见两个人，刚刚咳嗽过的苏馥曦乏力无比，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小声唤 道：“哥哥，子儒。”
那声音轻若游丝，青烟一般飘过倏尔又散去，将苏涵卿和王子儒听得心都颤了一下。
王子儒大步走上前，脸色严肃的看着苏馥曦的脸，一边伸出手替她诊脉。屋内无人说话。期间，在东苏府和苏爷爷、苏奶奶商量事情的苏府、苏母也扶着两位老人家过来了。
四个人一进屋，看见王子儒在替苏馥曦诊脉也安静的等待着，然后乍一看见苏馥曦的样子，心中也是猛地一颤。
彼时，苏馥曦虚弱的靠在床头，背后放了几个软软的靠枕，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上前，更衬的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眼睛紧紧地闭着，毫无表情，毫无动作，就连呼吸都是微弱的，就像是再一次昏迷了一样。
“你的身子……”王子儒收回手，语气疑迟，满目担忧的看着紧闭着双眸的苏馥曦。沉默半晌之后，王子儒叹了一口气，“你该是感觉得到了。”
苏馥曦缓缓地这开眼睛，看着王子儒，乏力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再垂眸：“医术什么的，我虽只会些皮毛，但是到底是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怎会不知呢。”
“小曦儿怎么了？”两个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让旁边一干不明所以的人听的挠心挠肺，终是苏奶奶心中担忧，走上前牵着苏馥曦冰凉的手问王子儒。
甫一牵到苏馥曦的手，她手上冰凉的触感让苏奶奶猛然下了一跳。但是紧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心疼，这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孙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王子儒也不隐瞒，叹息道：“馥曦那口血怕是心头血，她这次醒来，身子明显不如以前了……”
苏馥曦醒来之后，王子儒终是确定了。但是苏馥曦以前身子就不好，如今却说还不如以前，那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一切都，不容乐观。
然而，王子儒看着众人凝重的神色，吐出一口气，继续道：“这还只是开始……往后，还会愈加衰弱。”
往后，每一次苏馥曦吐出心头血，就像是消耗一段她的生命一样，愈加损耗她的身体。
随着王子儒的话，众人的心仿若落入了寒冬腊月中的一般，冰冷无比。
“没事的，还会有办法的。”屋内窒息的气氛中，苏奶奶终是觉得不忍心看着苏馥曦惨白无血色的脸，出声安慰道。
苏馥曦闻言，眨了眨眼睛对着苏奶奶乖巧的笑了笑，继而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虚弱地问道：“苏子荣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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