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韵芳华

　　第12章 千秋阁
　　雨阳是被笔千秋亲自接到楼兰去的，出门前就备好了男装，出门在外方便些，路上也是一直用的笔公取的名字——笔常青。出了华城，到邺城歇了一晚后便一路向西，一路的异域风情，看得笔常青大呼过瘾，笔千秋本是爱游山玩水的性子，也乐得带着笔常青慢吞吞的走着，不过半个月的路，照他们这样走下去，估计一个月都难到。
　　一路玩闹着过了四天，第五天申时进了哈密城。哈密是这一路走来最大最繁荣的城市了，笔常青丝毫不觉劳累的拉着笔千秋去逛街，才没转多久，便碰上个人贩子在卖小孩。笔常青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看着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对那个人贩子愤恨不已，拉着碧空就要去拆人家的台，被笔千秋一把拉住，示意她不要多事，这种买卖在塞外是很正常的。很多穷人家的孩子都会被卖给人贩子，再由人贩子带到市场上高价卖出。
　　笔常青仔细的打量着被当成商品出售的几个年龄不均的男孩子，大的有十来岁的，最小的那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被折磨惨了，大大的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之中，满是血丝，他半坐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仔细一看，笔常青瞬间瞳孔微缩，这个人绝对是被拐卖的！他的衣服虽然已经很脏了，但是那质地绝对比那人贩子身上的要好很多！
　　漂亮的丹凤眼狡黠的转了转，对那个小男孩一指，“这个人，我要了！”边说，手里还抛着一锭金子。
　　那人贩子循声望了过来，见是一小孩子，又拿着金子玩儿，不禁喜笑颜开道，“这位小少爷，您要的这个十两金子。您要是没有，看在您这个俊秀的份儿上，可以给您少点儿。”周围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西，这人贩子还真敢开价，明摆着要宰这小少爷嘛。
　　那被指定的小男孩也循声望了过来，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尽然落到这步田地，遇到这么个好心的糊涂蛋。
　　笔常青听了人贩子的话，眯起眼睛，笑意不减，“这么贵啊，可以少多少啊？”
　　“八两金子，再不能少了，小少爷，再怎么也是一条命啊……”人贩子泛起一脸的慈悲。看的众人想吐。
　　“额，那我可不可以先看看那个小弟弟，要是他不值这八两金子怎么办，爹爹会骂我的。”笔常青一副可怜相。
　　人贩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个小孩子，还怕跑了不成？
　　常青跑到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还能走吗？”
　　男孩子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耶？他是哑巴吗？要是个残废我可不要？！”常青不满的冲着人贩子大声嚷嚷。
　　“喂，臭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人贩子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抖了抖手中的鞭子。
　　男孩子蹭的站了起来，昂着脑袋瞪着他，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原来是好的啊。”常青点点头，止住了正要落下的鞭子，对人贩子笑道，“这位大叔，你先看着你那边的生意，我跟他沟通沟通，放心，我不会跑的。”
　　人贩子想了想，点点头走开了，刚一转身，常青一跃而起，一脚踹到人贩子屁股上，让他跌了个狗吃屎，接着拉着男孩子就是一通乱跑，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笔千秋此时才扶额跟着两个小人，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抓住，便一手一个提着就向自家的别院飞去了。
　　进了院子，常青刚一落地就转身看刚刚抢走的男孩子，他已经晕了过去。忙叫碧空扶到房间躺下之后，伸手为他把脉，虽不是很懂，习武之人，常识还是有的。那男孩好像是几天没吃饭又生了病，饿晕的。已是十月份的天气，男孩子还是两件单衣，生病也难怪了。
　　笔千秋差人去抓了药，嘱咐常青和碧空去自己的房间梳洗了休息一下，男孩子自有人照顾。常青这才带着碧空由另一个丫头引着去了自己的小院。
　　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了，起床收拾好便匆匆向男孩的房间赶去，进屋时，男孩已经醒了，梳洗好的人儿看得常青眼前一亮，皮肤有些苍白，那双眼睛分外漂亮，琥珀色的瞳仁没有没有一丝杂色，因为生病褪去了应有的神采，常青决定，一定要尽快帮他养好病才行！
　　于是乎，常青每天就更忙了。除了要吃要喝要玩，更重要的是，还得“照顾”赵朔。由于受惊吓过度，又遭受一连窜的虐待折磨，赵朔一直闭口不说话。对任何人都很警惕。常青一度以为赵朔是个哑巴呢。在她百折不挠的追问第一百零九次时，赵朔终于受不了的大叫：“我叫赵朔。”从此常青便乐不可支，她可是第一个问出名字的人呢，成就感油然而生。对赵朔怎么看怎么顺眼，后来干脆抢过丫鬟手中的药碗亲自喂药，闲暇时带他到自己都不熟悉的院子里逛，结果每次都是赵朔领着她回去。
　　某天，笔常青捧着笔公从街上给她带回来的七巧板冲进了赵朔的房间，“小朔，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常青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小包裹，她拼了半天才拼得全，想着拿过来给小朔解闷儿。赵朔的身体好了许多，笔公说过两日就可以上路了。
　　“笔常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这种东西拿来给我玩”赵朔看过七巧板之后，很不屑的撇嘴。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好不好！五岁！你才五岁，姐姐我今年六岁了！”笔常青不客气的强调着，继而语气一转，“你说幼稚，那你拼给我看看啊。拼不出来的是小狗。”激将法，跟赶车的林三学的。
　　“我明年开春就六岁了，只比你小几个月而已！”赵朔一边争辩一边动手拼图。不过一刻钟时间，一幅完好的红梅图展现在笔常青眼前。
　　“哇，小朔你好聪明——‘啵’！”常青兴奋的抱过赵朔，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刚才还很拽的某男生脸刷的全红了。
　　“小朔害羞？！”笔常青瞪大了眼睛，小朔害羞的样子好可爱。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找赵朔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白润的面庞还挂着婴儿肥，大大的琥珀色眼睛绽放着异彩，好看极了。常青玩心大起，从此以后，她便找各种理由一亲“芳泽”，赵朔躲不过，便向笔公求助，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赵朔与大家相熟多了。笔千秋见他进退有据，颇有大家风范，虽然才五岁，却无多少玩心，少年老成，定是大家之后，不知何至于沦落至此。一问才知道，竟是与家人出行时被仇家掳去，几度辗转，竟从楼兰流落到千里之外的哈密。
　　到了楼兰，安顿好后，诸葛蓉对两个孩子喜爱的不行，都一样的面色红润，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一个活泼好动，笑声朗朗，嘴儿清甜，一双丹凤水眸璀璨生辉；另一个薄唇微抿，不苟言笑，有礼有节，气度不凡，好不乖巧。只是那五官，太酷似一个故人了。诸葛蓉和笔公眼神交流了一阵后，相视而笑。
　　晚上，诸葛蓉单独找了赵朔，三天后，便有一大队人马来了千秋阁，说是来接少爷回家的。笔常青恍然大悟，怪不得赵朔这两天这么乖的任自己欺负。哼！
　　“赵小朔！你回家还来看我吗？”常青很生气，双手叉腰大声质问，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她！
　　“有机会一定来。”赵朔心虚。回宫后有了这次前车之鉴，再想出宫就难了。
　　“真的？！”
　　“嗯。”赵朔点点头，大不了叫皇兄偷偷带自己溜出来。
　　“赵小朔，你要是敢不来看姐姐，你就等死吧。”常青恶狠狠的叉着腰，眼眶泛红，这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舍不得……
　　“嗯。”赵朔乖乖的点头。后面一干侍卫飙泪，三皇子一定被人欺负惨了，以前在皇宫连皇上皇后都没这种待遇。
　　“少爷，该启程了，老爷夫人都在家里等着呢。”侍卫长低声催促。
　　与笔公和诸葛蓉告辞之后，再郑重的跟常青道了声“保重”，转身准备上轿。
　　“小朔。”常青叫住他，待他转身之后，继续道：“回家后注意身体，还有，没有小朔可以欺负，我会不习惯的。”抽了抽小鼻子。
　　赵朔抬起头，“笔常青！我一定会欺负回来的。”扬了扬小拳头。
　　“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我一定会好好练武的！”
　　“嗯，乖！”常青奖励似的抚了抚赵朔的头。
　　“笔常青，我不是小孩子，不许摸我的头！”
　　“你今年五岁！”常青又重重的“啵”了赵朔的小脸，然后某人很不争气的脸红了，转身一言不发的上轿。外面是一脸得意的常青和石化的众人。捏了捏腰间的香包，赵朔闷闷的笑了，“好丑的香包！”
　　赵朔走后，一切恢复了平静，常青专心的跟笔千秋学习丹青和暗器，可是某次看诸葛蓉打着算盘算账时，常青忍不住嘟嚷了两句比较简单的方法，诸葛蓉如获至宝，毫不客气的抢了丈夫的爱徒，三天两头带着常青翘家，美其名曰，带常青出门历练，做生意嘛，身临其境才能学得快。在诸葛蓉的调教下，常青的经商之才比笔公所教的暗器进步快多了。当然，常青最喜欢的事业是没变的——画。常青喜欢画画，水墨丹青勾勒出来的意境情怀让她幼小的心灵一次次震撼不已，每次观看笔公作画都是一种享受，看着点点墨迹在白色的宣纸上肆意的渲染开来，片刻就成了一幅意境开阔的绝美风景，实在是太强悍了，常青立志要画出笔公手下的意境。
　　四年的时间，从握笔提气，到下笔调色，常青做的很认真，也很有天赋，深得笔公的赞赏。
　　丹墨强调横平竖直的基本功，基本功练好了，下笔才会做到柔中带刚，形如流水般顺畅自如，显出神韵。墨分五色，不同的色调不同的用法，常青皆能掌握的很好。在回华城前，她还专门画了幅丹青送给诸葛蓉，那是她第一次在上等宣纸上认真完成的画作，待送到诸葛蓉手里时，连笔千秋都惊叹她为“天才”。
　　那是一幅普通的人景混合画。画中一女子坐在桃树下扶手抬袖弹着琵琶，清风拂起几缕青丝，似那乐声吹散，旁边一长袍男子持扇而立，半眯着眼睛，陶醉于琵琶声中。几片花瓣随风而落，正飘在陶醉于乐声中的女子脚边的一只云雀眼睛上，惊得它展翅欲飞。两人身后事零散在山腰的人家，此刻晚霞万里，炊烟升华，美不胜收。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下笔之细腻，纤毫毕现，有几人能相信这是出自一个未满十岁的女孩之手呢？
　　画中的场景三人都很熟悉，那是今年三月却郊外踏青时的场景，常青觉得难得的宁谧和谐，便命碧空摆上了纸墨，认真的记录下来。想起那天，她还见到了三年未见的赵朔。他和东方泯骑在马上，由一大串公子王孙簇拥着去游湖，常青只是远远的看着，原来小朔是皇子啊，难怪他说不方便出门，翻墙都翻不了。可是小朔是皇子的话以后就不能随便欺负了，心里有些郁闷。远远看去，他长高了不少，可是还是没有自己高，自己九岁，他才八岁，小屁孩一个，哼！这是赵朔走后第一次见面，却没说上话，再见面，又是五年之后的事了。
　　四年期满，常青收拾好包袱，辞别了笔千秋和诸葛蓉，带着碧空和魅向华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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