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千位面跨界追杀的日子

　　在所有同学的眼里，沈书瞳最近在拼命学习。

　　但他知道，其实自己是在拼命地临时抱佛脚。

　　能进入联邦军校的都是各地区经过层层选拔挑上来的好苗子，未来各界的支柱大都会从这里诞生。连议会也对学生的成长格外看重，几年前提出立案，从年度支出预算中拨出经费成立导助计划——联邦军校的每位教授级教师会被指定三名学生，导师针对每位学生的特点定期指导，由此提高学生素养。

　　之前被部长看到的那一幕，也是沈书瞳在向班主任询问有关这件事的问题。

　　享誉整个人类位面、为人类魔药研究执牛耳的教授，也会参加此次导助计划。

　　沈书瞳的目标很明确。

　　他需要得到这位药剂大师的教导。

　　“那位老师一般不会收非世家出身的学生。”班主任这样和他说，“不过聊胜于无，你去试一试也不错，没准那小气鬼就被你的诚意打动，回心转意了呢。”

　　乡下人沈书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诚意。

　　关于药剂学的基础知识他十分熟悉，但那位药剂大师所著的许多文章都只有在联邦军校的图书馆里。他只能借开学这点时间补习一下，再结合自己的观点与曾经读过的文章写了一篇5000字的小论文。

　　打打杀杀自然不是沈书瞳的主业了。他始终为成为一名研究型人才持之以恒地奋斗着，战斗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

　　导助计划面试的前两天，沈书瞳将论文投递到药剂大师的电子邮箱里，着手准备面试。

　　面试是一对三的形式。学生填写志愿导师，第一志愿相同辄被分入同一小组，由面试官根据每个学生的表现做出评分。

　　走进等待大厅的刹那，沈书瞳怔了片刻。

　　将第一志愿填报为药剂大师的学生，大体并非来自战士学院，都是些生面孔。不过，这不是沈书瞳愣住的原因。

　　他发现几乎每个学生都佩戴了家族徽章。

　　沈书瞳顿时明白过来：家庭背景是第一道考题。甚至保不齐，这些学生已经通过父母亲戚得知了面试内容。

　　曾经教导他的老药剂师也不是草根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族中无天资聪颖的子弟，才会将一生学问传授于他。

　　于沈书瞳而言，他家往上数三代也没有和药剂师沾边的人物，更别提象征无上辉煌的家族徽章了，那可是为位面做出突出贡献，并受到议会认可的世家才能得到的荣誉。

　　如今半途而废是不可能了。他想了想，取出联邦军校战士学院的金狮徽章，戴在身前。

　　排在他之前的只有五六个学生。两个小时后，沈书瞳被叫到了名字。

　　他敲了敲门，走进室内，迎面三位面试官坐成一排。他们都是药剂大师最优异的弟子，也同时代表他的意志。

　　主面试官是个面容严肃刻板的男子，抹着发胶的黑发往额头后梳成主席头，眉宇间皱纹深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他示意沈书瞳坐下，埋头翻开应试者们的个人简述，问：“沈书瞳？”

　　沈书瞳同学点点头。

　　主面试官抬起脸来，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别在他衣服上的学院徽章。坐在左边的女士笑了笑，被主面试官用余光一睨，战战兢兢地收起笑容坐好。

　　他低下头，接着问道：“药剂师资格考到几级了？”

　　“还是药剂学徒。”沈书瞳说。

　　药剂师的头衔自然不是随便标榜的。成为正式药剂师之前需要从五级资格证考起，达到一级才能成为正式药剂师。

　　为了便于垄断行业，考证需要正式药剂师的举荐。但老药剂师在时沈书瞳才九岁，连最低年龄都够不上；老药剂师去世后，沈书瞳没有举荐人，因此搁置至今。

　　主面试官听到回答，手上动作顿了顿。

　　他再次抬起头，将手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叠，平静地注视沈书瞳，说：“下面是个人展示环节，你有5分钟的时间自由发挥，你可以做任何事。”

　　沈书瞳沉默一阵，将一瓶血红色的液体放在桌上。

　　三名面试官齐刷刷地变了眼色。

　　名师出高徒，他们在京都也算是称得上名号的药剂师，当然能看得出这瓶药剂里的名堂。

　　往生之血，服下后会进入假死状态。

　　这瓶药的制作者功底深厚，药剂成色很正，估计没半把个月醒不过来。

　　往生之血是二级资格以上的药剂师才有能力调配的魔药，难度系数很大。沈书瞳拿出它来，就意味着……

　　“这是一管违禁药。”沈书瞳淡然道。

　　是他的作品。

　　低阶药剂师制作的高阶药剂被称作违禁药，在市面上出售是违宪的。

　　主面试官拿着往生之血观察许久，对左右两位同僚点点头，两人稍有动容。

　　液面封印保存完好，是真品。

　　五分钟时间一到，沈书瞳便告辞离开。

　　大厅外面，小帽子不时地探头探脑。

　　小帽子的异能是毛发硬化，第一志愿填报了素有“蛇妖”之名的女教授，两人异能有共通之处，她与教授的研究生们聊得很愉快，已经基本确定成为教授门下的一名学生。

　　她见沈书瞳走出大门，赶紧将他拉过来。

　　“考得如何？惊艳四座没有？”

　　沈书瞳叹气：“挺差的。”

　　小帽子被呛了一声，但她出身名门，也略微懂得药剂师世家眼下阶层固化的局面，只能安慰他道：“以后也会有机会啦，你和教授都在一个学校，肯定能见到。再说感觉也不一定对。”

　　沈书瞳摇摇头：“是我自己不想去了。”

　　对于那种尴尬的局面，他并非没有更好的办法应付。但面试的氛围，题目，以及那种隐形规则，即便他知道那就是现实，那就是当下——

　　可是仍旧有一点点的，失望。

　　小帽子这才察觉到沈书瞳情绪不对劲。

　　也难怪，沈书瞳从开学到现在，都没在她跟前露出一丁点负面情绪。

　　她陡然明白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决不是什么神，只是一个刚刚见证了世间真实的十八岁少年。

　　小帽子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她小声道：“那你……你还想当药剂师吗？”

　　沈书瞳闻言，疑惑道：“我想成为药剂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帽子呆住：“诶？”

　　“既然我得不到他的指导，那我必须更加用功才行，”少年认真地说，“药剂师的道路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沈书瞳想成为药剂师，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垄断、阶级固化、隐形规则，他纵使对这些不感冒……那又有什么干系？他知道这条路不会一帆风顺的。

　　怨天尤人不是他的强项。努力才是，不服输才是。

　　小帽子一边听着，一边安静地笑起来。

　　是啊，这就是足以令她骄傲的伙伴。

　　就像一个小太阳，纵使暂时为乌云所遮挡，仍会固执地散发着光辉，将温暖传递给他身边的人。

　　坏事从来不能在沈书瞳同学的脑子里停留多久。他和小帽子吃个晚饭，聊了聊彼此面试情况，便继续投身于浩瀚的学海之中。

　　直至三天过后，陆续有导师开始联系周围同学，沈书瞳才想起这茬事儿。

　　素昧平生的导师没让他等多久，下午就发来联系方式，让他与其他两名新生晚上一起到自己的公寓见个面。

　　沈书瞳不能辨别姓名，电子邮箱的字母部分在他眼里是一串乱码。班主任帮他看了看，告知他这是一位新跳槽过来的年轻教授，研究方向是战士学，没多大名声，但据她同事说脾气不错，长得也很帅气，成为军校的门面只是时间问题。

　　当晚，沈书瞳根据地址找到教师的别墅小区。教师公寓比学生公寓豪华得多，眼尖的沈书瞳同学甚至发现，这里的景观植物市价都比他们那边的高出几倍。

　　他导师的公寓依古代欧式设计，风格简约明快，复古红砖与凸肚窗的结合令人想起教堂钟声响起的古老浪漫。

　　沈书瞳到门口时，发现已经有人在门前等候，看装束也应该是来拜访导师的学生。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见到沈书瞳，表情略有激动，踉跄着走上前来问好。

　　这是个小眼睛的男孩子，体型微胖。他的异能是将两种物质融合在一起。小胖子说，自己是一种叫作“死肥宅”的生物，平时不怎么出门，但对网络上的事无所不知，所以认识最近在论坛上大火的沈书瞳。

　　和偶像分在同组，自然是天大的惊喜。

　　两人简短互相介绍一番，由沈书瞳摁响门铃。

　　不一会儿，拱顶琉璃大门从中央渐渐拉开。

　　这一头与那一头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些紧张。学生也是，老师也是。

　　导师果真是位高大而俊挺的男子，肤色苍白，眸如深海，衣装整洁笔挺，如同旧时代的贵族，一眼看上去便知道他是位优雅且富有教养的绅士。

　　导师正值年轻，第一次参与导助计划，见到两个学生，略显局促地微笑起来。

　　“Surprise！”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纯净中带着些沙哑。天生的好嗓子。

　　这句玩笑话的目的显然是让两个学生放轻松。可由于他低沉的嗓音，友好的语气里仿若夹杂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

　　沈书瞳没心情去寻味。

　　见到男子的一刹那，他脸色刷白，将他的“导师”推进屋里，反手锁上了门。

　　天哪……

　　恶魔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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