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

　　13.
　　赵旧盯着地上那两个字，看的很认真。
　　“你的字，写的很好。”
　　他忽然抬头，对着江沅笑了一下，和他本人的性格完全相反，是一个很有灵气的笑容。
　　“也没有。”江沅不好意思接他的夸奖，侧着头解释，“嗯......我没读过书，这俩字是我偷偷去学堂听书学来的。”
　　江沅比划着自己胸前的位置说：“我那时候就这么高，每次就蹲在床边悄悄往学堂里看，有一次被先生发现了，我就告诉他我想学写字，他就写了这两个字给我。”
　　“我娘也不认字，家里没有笔墨，回回我就拿着木棍子在地上比划，终于写得和先生差不多了。”
　　赵旧也没想到江沅会和自己讲这么多，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也在地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地上江沅赵旧两个名字靠在一起，特别显眼。
　　赵旧看起来有点羞赧，“我，写得没你好。”
　　江沅盯着赵旧的脸出了神，好一会才笑出了声。
　　“你也没读书吗，那这字是谁教你写的。”
　　“奶奶教的。”
　　江沅顿时对这个叫赵旧认药草教写字的奶奶起了兴趣，他眼里带着探究，示意赵旧接着说下去。
　　“奶奶是个很好的人，什么都会。”
　　本来以为赵旧会侃侃而谈，没想到他憋了半天还是只讲了这么一句，也对，这个傻子本来就不太会讲话。
　　若是说以前江沅喊傻子是带有轻蔑的意味，那么现在，傻子这个称呼，更像是带有点亲昵的感觉。
　　太阳完全升起又落下，山脚下的那个小屋炊烟渐起，房里人语呢喃，晚霞镀在屋顶，终于有了那么几分的人气。

　　14.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秋天走过，初冬也到来了。
　　仔细一数，江沅在这里竟然度过了一个时节，他身上的上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几条迟迟未淡下的伤疤。
　　他本来早就该离开这个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着他，让他从未提起自己要离开一事。
　　两人在屋里吃完午餐，赵旧洗完碗就马上回了房，搓着手对江沅道：“我等下出一趟门。”
　　江沅目光落在赵旧冻的有些发红的指尖上，心里隐隐有点想将他拉过来捂在胸口的欲望。
　　“我进城一趟，买点衣服被褥。”
　　江沅反应过来，正欲说自己也去，这才想起什么，噤了声。
　　赵旧看他一眼，了然的说了句：“我自己去就行了。”
　　两人身上都穿的秋天里的单衣，要是不买点厚衣服，估计他们能冻死在这个冬日里。
　　赵旧背了装满药草的箩筐，江沅站在门边送他。
　　“早点回来啊。”江沅冲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喊，“今晚我做饭，给你露一手。”
　　赵旧回头对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好。”他声音很大，还是湮没在冷风里，没能传进江沅耳边。

　　15.
　　太阳渐渐落下，天边洒满霞光。
　　江沅第一次动手下了厨，饭菜都快凉完了，赵旧却迟迟没回来。
　　他拿筷子敲碗，又耐不住性子的在门口张望，终于还是决定去找找他。
　　他隐约对外边的路有点印象，就这么顺着树林里踩出来的小路走着，没多久就穿过了树林，来到一片有点人烟的小村。
　　路上人不多，偶尔能见到几个玩耍的开心的孩子，江沅还是以防万一的用手掌捂住脸，以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加快了脚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抓到啦！我抓到了！”
　　越靠近越熟悉，这不就是赵旧的声音吗。
　　只见赵旧眼上蒙着黑布，开心的环抱着一颗大树，嘴里还嚷嚷着抓到了，模样十分滑稽。
　　他周围的一圈孩子们也哈哈大笑，一群人似乎玩的很开心。
　　江沅格格不入的站在一边，脸色黑沉沉。
　　“赵旧。”
　　赵旧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一把扯下蒙眼布，转头去看江沅。
　　“啊，江沅。”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将蒙眼布藏在身后，咬着下唇，神色紧张的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我，我，我回来的路上，他们拉我一起玩。”
　　他指了指放到一旁的一个大包说：“东西我早就买好了，回去吧。”
　　见他这么一副弱兮兮的样子，江沅的心情反倒好了起来。
　　他看了眼没完全黑下去的天色，对赵旧说：“你接着玩吧，不赶时间。”
　　赵旧没什么多的心思，一听这话开心起来，跑过去拉着江沅，一个劲的冲他笑：“你也来！”
　　江沅是没想到赵旧这个举动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被他拉了过去。
　　他站在人群边缘，眼见着赵旧猛扑向别人，扑了个空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向前迈了几步，本来要与别人擦身而过的赵旧，却正正好好的抓到了江沅。
　　一摸到一片飞扬的衣料，赵旧就激动的不撒手了，还生怕被抓的人跑了似的，双手紧紧缠在那人身上，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嘴里直叫着抓住了抓住了。
　　江沅任由赵旧把自己往他怀里塞，感受到那有些力度的怀抱，和那欣喜若狂的“抓住了”三个字，隐隐有些不想让他放手的想法。
　　我也抓住了，江沅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攥紧了赵旧的衣袍，唇角的弧度渐渐上翘。
　　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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