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干菜扣肉饼

　　第十一章 社会我骋哥

　　楼冬月下了地铁，出站后发现雨又停了，他抿了抿唇，觉得这天气实在太折磨人了。

　　走在他前方的是个高高壮壮的花臂男，露出的四肢都很粗壮，就这么一堵墙似的挡在楼冬月身前。

　　他走起路来有些刻意的外八字，步伐也不快，像是个出街巡视的太保。

　　楼冬月被他堵在后面，只得慢悠悠地上着台阶，他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布满纹身的胳膊，估量着这肌肉恐怕是没有二两的，结实的肥肉倒起码有个十斤。

　　进了巷子，一路都是各种小吃的摊子，那花臂男径直走向一家卖臭豆腐的，摊主是个老奶奶，花臂要了一个大份的。

　　臭豆腐摊和池骋的梅干菜扣肉饼摊隔得不远，楼冬月走了过去，池骋这的生意果然冷清了不少，他依旧拿着一本书在看，这次的书名叫《哲学的故事》。

　　他看得眉头微锁，显然有些困扰。

　　楼冬月既惊讶又有些好笑，他走近了两步，道了声“喂”。

　　池骋一抬头，看到是他，有些慌乱地收起了书，说：“楼哥，你这就下班啦。”

　　楼冬月点点头，调侃他：“不错啊，这还研究起哲学了。”

　　池骋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他解释着：“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就好好看。”

　　两人正闲聊着，边上却起了争执。

　　老奶奶做好了臭豆腐，递给了花臂男，该收钱了，六元钱的臭豆腐，花臂男却只从裤兜里掏出三个钢镚，丢在了放钱的铁盘里。

　　“哎，小伙子，是六块钱，你少给了！”年迈的摊主喊道。

　　花臂男一手托着泡沫盒，一手拿着竹签夹了块臭豆腐扔进嘴里，边嚼边道：“这么难吃的玩意儿，还要六块钱？给你一半不错了。”

　　老奶奶面色愁苦，急切道：“你买的可是大份啊，我这都是家里自己做的，干净，跟外面店里卖的可不一样。”

　　那花臂男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望着老人，傲慢地回道：“呸，哪个做生意的不说自家的最干净，哪个又不挣钱了，就你这么几块破豆腐，最多值一块钱，老子还给多了呢。”

　　那男人说着就从铁盘里拿起了两个钢镚，一脸蛮横地要走，老奶奶匆忙从摊位后面绕出来，一脸慌乱地想要抓住他，却被那满臂花花绿绿的纹身和他不善的眼神给吓得止了步。

　　楼冬月皱起了眉，他见不得老人受欺负而满脸无助的样子。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花臂男，南安区由于地势偏远，人口的整体素质确实比不上主城区，但行为如此低劣下作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拳头紧握的咯吱声，楼冬月寻声望去，就见池骋愤怒地看着花臂男，看着虽还未完全失态，眼里却燃着火星。

　　还没等池骋过去，那愣头青自个儿就过来了。

　　花臂男往嘴里塞着据他刚刚所说很难吃的臭豆腐，吊儿郎当地走到了池骋的摊位前，看了眼写着价格的木板，随口道：“来两个饼。”

　　池骋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迅速夹起两个饼塞进塑料袋里，往木桌上一甩，口气很差地说道：“二十块。”

　　那花臂男差点被臭豆腐里的酱汁呛死，他咳了两声后抹了抹嘴，回道：“什么二十块，你放什么屁呢，那板上不是写着一个三块五，两个六块？”

　　池骋板着脸，回：“那是五年前的价，以前梅干菜和猪肉什么价，现在又是什么价，你心里没点数吗？三块五一个饼，你想吃老鼠肉？”

　　花臂男气的要跳脚，指着那块木板激动道：“你他妈五年前的价格，到现在都不改？你是不是在逗我？”

　　池骋一张脸臭的要死，他凉凉道：“老子乐意。你以为自己长得有多美，老子还有心思逗你？回去好好照照你的驴脸去。”

　　楼冬月第一次看到池骋这么不友善地讲粗话，不仅不觉得低俗，反倒在一旁憋笑，他觉得此刻要是有一把菜刀，池骋肯定已经一手插腰，一手拎着刀重重砸在案板上了。

　　花臂男显然平日横行霸道惯了，一看有个敢跟他抬杠的，一下子就火了，他把还没吃完的大半盒臭豆腐往前方草地里一丢，手臂直直指着池骋，挑衅地看着他，怒道：“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你是不是欠揍？”

　　楼冬月有些担心地望向了池骋，却见对方一语未发，沉默又迅速地脱去了身上的t恤，露出精壮有力的上半身。

　　看着那肩背挺直、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匀称修长的□□，楼冬月的喉头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

　　眼下池骋的上半身因为蓄力而紧绷着，肌肉块明显了一些，静止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暴虐的能量，随时便会一跃而起，彻底爆发出来。

　　花臂男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整个人的气势松懈了不少，池骋缓步走了出来，一步步逼近花臂男。

　　等走到跟前了，池骋扬了扬下巴，轻蔑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沉声问道：“打不打？”

　　他的语气分明显露了自己随时准备应战，花臂男低着头，眼珠急转，片刻后他道：“谁他妈要跟你这种小屁孩一般见识，老子也是要江湖脸面的，赶紧回去卖你的臭饼，老子不买了，别挡老子的道。”

　　他抬脚欲走，池骋却偏偏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行，这饼钱你付定了。”

　　花臂男真没想到好端端的遇见一个比自己还横的，他道：“你这是要抢劫啊？老子报警了你信不信！”

　　池骋好不介意，反而淡笑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他说：“好啊，赶紧打，正好把你买东西只付一块钱的事也掰扯掰扯。”

　　听他说完，此刻花臂男也有几分心虚，他哪里敢真把警察叫过来，为了显得仍有底气，他高声嚷嚷起来。

　　“一码归一码，老子不想买你的饼，你强卖还有理了？”

　　池骋一脸无辜，回道：“我哪里是强卖了，还不是你嘴太大，说话又激动，那饼上沾了你喷出来的口水，你要是不付钱，那我还怎么卖？要不你问问在场的，谁敢吃你的口水？”

　　“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其他小贩和路人哄笑了起来，还配合地喊着：“不敢不敢，我们无福消受。”

　　花臂男受到了嘲笑，脸色愈发难看，他怒瞪着周围的人，有的被吓得迅速收敛了笑意，有的则看出了他就是个假把式，一脸你敢拿我怎么样地回瞪着。

　　池骋逐渐失了耐心，不想跟这男人在这干耗时间，他催促道：“怎么说，你到底掏不掏钱。”

　　花臂男恶狠狠地看着他，池骋丝毫不惧，最后对方嘴里虽连声叫骂着，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掏出了钱来，扔在了木板上。

　　他粗鲁地扯过塑料袋，大步离开。

　　一旁有围观的路人在小声地鼓掌，楼冬月抬头看了看，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花臂男就这么走了，池骋也不拦，收了钱后，他拿了一张十块的，走到隔壁卖臭豆腐的摊主那。

　　他道：“杨奶奶，这钱你收下。”

　　这位矮小瘦弱的老人忙摆着手，示意她不能要。

　　池骋硬是塞进了她手里，还劝道：“杨奶奶，你收着，这种混蛋的钱不要白不要，别为了这种人反而苦了自己。”

　　老人家这才勉强收下了，还抹了下眼角的泪花，拉着池骋的手，不住地说道：“小骋，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池骋低声劝慰了她半天，才走了回来。

　　楼冬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池骋一怔，迅速低头套上了衣服，穿好后微红了脸，低声道：“楼哥，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什么，我该谢谢你，让我欣赏了一出英勇少年大战街头恶霸的好戏啊。”

　　池骋一点都没觉得这是夸奖，头反倒埋得更低了。

　　楼冬月笑了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但你今天真的很棒。”

　　池骋没回话，开始收拾起摊子，准备跟着楼冬月走了，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抬头，说道：“哎呀，楼哥你今天回来的太早，我还没来得及去菜市场买菜呢。要不你先回家，我买好了就过去。”

　　楼冬月想了想，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干，便提议道：“我们一起去吧。”

　　池骋没有拒绝，两人步行了十来分钟，到了南乡里这一片唯一的一家农贸市场。

　　这家菜市场面积挺大，摊位也多，里面闹哄哄的，有些杂乱。

　　池骋带着楼冬月在一排排摊位间穿梭着，不时停下来询问菜的价钱，同一种菜他也会货比三家，挑性价比最高的买。

　　楼冬月自问如果是他自己来，绝对没这个问来问去的耐心，但看着池骋认真的样子他却毫不厌烦，还觉得挺有趣。

　　池骋见楼冬月脸上有几分兴味，便一路上给他讲解着如何挑选新鲜的食材。

　　两人路过水产品区，池骋走到卖虾的地方，蹲了下去看虾的质量，他看着看着便回了头，笑问着楼冬月：“楼哥，怎么挑选新鲜的虾？我刚刚教过你的。”

　　楼冬月：“……”

　　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人这样考较的他一时语塞。

　　但是池骋眼里含着期待与一丝促狭，一直这么笑看着他，楼冬月不得不转动着自己傲人的大脑，回忆着之前听到的话。

　　他有些犹豫，不太确信地说着：“体形弯曲有弹性，壳与肉紧密相连，只有正常的淡淡的腥味，没有异味，体表干净，摸起来有干燥感，而不是黏腻的触感。”

　　他说完飞速看了池骋一眼，眼神并不自信。

　　池骋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高声赞道：“全对！楼哥你的记性怎么能这么好？你真的太棒太厉害了！”

　　“……”

　　从未如此被盛赞过的楼冬月，站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一时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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