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壶春(独孤天下同人)

作者:早时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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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命定


      昨日宇文护已将伽罗留在府里过夜的消息递到了独孤府,今日是独孤信大寿,来客众多,伽罗和曼陀作为未出嫁的女儿都应当在家帮着张罗,所以般若早早地唤醒了伽罗,派人将她送回了家。独孤信同般若一样一夜未眠,在伽罗到家前心里还一直气她冲动,但那到底是他最心疼的幺女,见了面后顿时心软了:“你有什么想法,等寿宴过后再和爹好好谈吧。”

      伽罗扑到他怀里,眼眶又红了:“对不起爹,女儿不孝,让你担心了,今天还是你大寿呢,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独孤信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错就好,别哭鼻子了,一会儿还要同爹迎客呢。”

      ***
      宇文府这边,般若和宇文护一直磨蹭着没有出门,他们在等跟随赵贵的人而去的暗卫的消息,果然没让人失望——
      “主上,这是赵贵欲送进宫的密信,被我们截获了。”

      般若匆匆展阅,心头火起:“这个赵贵,明面上斗不过我们,就只能在暗地里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两世皆是如此,前一次诬陷他们独孤府拥兵自立、意图谋反,这一次则指责伽罗与男子私定终身,行为不端、寡廉鲜耻,枉为大家闺秀,同时暗讽独孤家门风不正、表里不一,给鲜卑贵族抹黑,更撺掇宇文觉将此事大肆传播,压一压宇文护、独孤信一派的气焰。

      宇文护轻轻抚了抚般若的背,微微蹙眉:赵贵孤勇无谋,这种诡计倒不像出自他之手,而像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难不成是宇文毓......不过现在还难说,毕竟他政敌颇多,其中有心计的人亦不在少数。相比于背后主事,当下更重要的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先解决面前的问题:“这信你也看过了吧?信上说的玉佩呢?”

      那暗卫略有些羞愧之意:“属下无能,遍寻不到。”

      般若有些不甘心,道:“你们昨天有没有看到赵贵的人捡东西?”

      “昨夜月暗无星,属下没有辨清。”

      “嗯,辛苦了,下去吧。”宇文护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如果这件事是对手经过精心设计的,怎么会这么轻易让证物丢掉呢?他看着般若,沉声言:“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没捡到,只是本来就知道这块玉佩的存在......”

      般若的想法同他如出一辙,自然地接着他的话:“要么就被人带在身上......阿护,我们快走吧,再晚我怕有人已经要开始对我爹发难了......”

      “好。”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向独孤府驶去。

      ***
      独孤府,客人络绎不绝,有京官,亦有不少从各州赶来的熟人。

      “独孤兄,恭喜呀恭喜,一别不过数月,如今您这又嫁了长女,又升了官.......”

      “诶,郭兄,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样的客套话吗?咱们呀......”独孤信一边应酬,一边瞄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笑容不改,主动上前,怎么说那也是当朝大冢宰,他还能当着众人的面将他赶出去不成?

      “赵大人。”独孤信一揖。

      赵贵却没有还礼,如今他官大一级便要摆出该有的派头来:“独孤大人,我们同僚一场,不请自来,冒犯了。”那语调微妙的“同僚”二字与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十分相配。

      “赵大人言重了,您百忙中前来,信不胜荣幸。”孤独信并不同他计较,免得火上浇透。独孤信继赵贵之后担任大司徒以来,虽说不上对业务驾轻就熟,但他本人不因资历老就端架子,遇到不明之处就不耻下问,很快与副手以及一众下属交好,比赵贵那时被下面人架空的花架子要强太多;虽不一定是出自真心,但手下的人对独孤信都赞赏有加,他们见了赵贵升任大冢宰后“小人得志”的模样,往往忍不住捧高踩低,让赵贵觉得很没有面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独孤信并不想和赵贵多说话,方才那句“不胜荣幸”意在言尽,让赵贵自便;赵贵岂会不知,但他今日来,本就是要搅风弄雨,让独孤信下不来台——

      “哟,那不是杨忠兄弟的儿子吗?贤侄......”杨坚被赵贵突然点名,出于礼貌只能走过来打招呼。前几日他与赵贵刚刚在朝堂上见过,赵贵能认出他来并不奇怪。但父亲与赵贵没多大交情,不知道赵贵究竟何意。

      伽罗就在独孤信身边,她虽不是忸怩的人,但昨日还当着人家的面冲自己的爹发脾气,未免有些尴尬,见杨坚过来,她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赵贵瞥了伽罗一眼,笑道:“独孤大人,听说杨公子来京不光是来代父述职的,更是来求亲的,不知您想把哪个女儿嫁给他呀。”

      这就不仅是失礼,而是逾矩了。独孤信脾气虽然好,但不是任别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而大气不吭的孬种,他笑容转淡,语气严肃中带着警告:“家务事不劳赵大人费心,赵大人的心意在下已经收到了,大人还是快回......”

      “诶......我怎敢‘插手’独孤大人的家事呀,我就是心疼伽罗,这丫头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其实她早已心有所属,我怕她一个小姑娘害羞,不好意思和你讲,专门代她同你说呢。”

      此言一出杨坚算是明白了,这个赵贵今日怕是来找独孤家麻烦的,但他一个外人没有资格说话,只能在一旁看着。伽罗心中紧张,一时忘了要阻拦,而独孤信的脸色已经十分阴沉,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赵贵是非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不可的——

      “我可是听说了,她与辅城王早就情投意合,辅城王去同州之后,伽罗一直按时给辅城王寄药、写信,听说他们二人连玉佩都互换了,两家的文定之礼也不过如此。”

      互换玉佩?独孤信心中一惊,不知赵贵所言真假,直接看向伽罗,伽罗急得聊聊摇头:“爹,我们没有,你相信我。”

      赵贵见独孤信的反应,心里暗喜不已,果然独孤信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更好办了:“这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

      正在此时,一清越而极具气势的女声打断了赵贵:“什么玉佩?赵大人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如果你是一心为伽罗好,就该知道伽罗是女孩子,名节为重。”众人循着那声音看去,见一女一袭鹅黄长裙,肩披一层薄纱,头插镂金步摇,额前垂着一枚红色宝石,一路走来步履从容,貌态雍华;一男身着银色长袍,下摆绣有竹纹,领袖玄金镶边,配了同色腰封,乍见风流佻达,再观暗含威严,正是独孤般若与宇文护。

      除了赵贵和独孤信,这一府宾客的官职爵位都在宇文护之下,不少人轻声向他问候致意。

      “般若。”“阿姐。”“爹。”“岳父。”几人相礼。

      赵贵面色不虞,但他今日是胜券在握,并非信口开河,也不是那么着急。故等他们打完招呼,赵贵方道:“我赵贵说话都有真凭实据,从不做假。那玉佩上清清楚楚地刻了个‘邕’字,百姓不得与王公同名,除了辅城王还能是别人不成?不过我从未听过独孤大人有将伽罗许给辅城王的意思呀,他们二人恐有私相授受之嫌啊......”

      独孤信、独孤般若心中俱是一沉。般若立刻看了伽罗一眼,见她眼神飘忽,明显心虚,就知道赵贵所言不虚。她本来想着即使宇文护的手下找不到玉佩,也不一定真在赵贵手中,或许是他虚晃一招,所以刚才般若是决定先赌一把,观其态度再随机应变。如今赵贵将这玉佩的细节描绘得如此清楚,十有八九他身上就带着这玉佩,这下事情真不太好办了......他们父女二人一时均未说话,宇文护亦未发言——不是他事不关己,而是无论赵贵说什么,只要做一件事,一切就都可以解决;但这个决定,不是他一个姐夫能做的。

      赵贵见宇文护都无话可说,更加得意,望着一众宾客,添油加醋道:“本来呀伽罗和辅城王是郎才女貌,又是两小无猜,产生点情谊大家都能理解,可是这大司马不久前刚刚提点我们‘敦教化、正风俗’的重要性呀,都是一家人,一个言左,一个道右,可不滑天下之大稽!”

      独孤信攥紧了拳,深深看了脸色惨白的伽罗一眼:他知道伽罗是真心喜欢宇文邕的,可一方面他本来就不放心把女儿许配给宇文邕,另一方面就算伽罗之后能说服他改变主意,在今天这个局面下,他也不能置独孤家的脸面不顾,任赵贵泼脏水。

      “怎么独孤大人还不信我所言吗?要不要我把玉......”说着赵贵伸手往怀里探。

      “赵大人说够了吗?我昨日已与杨公子相商,要把伽罗嫁给他了。你也说伽罗和辅城王有青梅竹马之谊,那也仅此而已了。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绝对做不出有损女儿家清白的事,就算有什么玉佩,必然也是孩子们幼时的玩物。”

      “......”迎着独孤信如炬的目光,赵贵余下的话被他一言噎在了嘴里,因为那玉佩上的“邕”字确实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知是小儿雕琢的。但他今日这般招摇前来,又怎么会只有一个筹码?赵贵不慌不忙地将手从怀里抽出来,故作疑态:“咦,独孤大人之前也是大宗伯,照理来说是最讲礼的,如今二女儿未嫁,怎么先把小女儿许配了人家?”

      独孤信也是一怔,他先同杨坚约定,是因为伽罗的事情比较紧急,曼陀他自然不会亏待,但还没来得及定人家。虽然昨日李昞有攀亲之意,但让庶女嫁给唐国公世子,李昞应该不会同意吧......

      未料一直不在众人视野内的李昞突然冒了出来:“赵大人多虑了,我昨日也向独孤大人求亲了,正议定了曼陀的婚事。”

      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可容不得以后反悔。般若是惊讶事态的发展,她望向曼陀,见她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情,一时心中百感;而独孤信虽然意外,但更多的是感激李昞解围。

      赵贵也没想到李昞会趟这一趟浑水,搅了他的好事,不过他今日是铁了心了要报复独孤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嫡庶有别,唐国公还真是好心,让自己的世子娶一个庶女。”赵贵所言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难道独孤家已经势大到李昞愿意自降身份去攀附了?

      李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曼陀,笑眯眯地说:“谁说曼陀要嫁给澄儿了?曼陀要嫁的人是我。”曼陀见到事情这么顺利,心里很是畅快,本想回李昞一个甜笑,思及父亲、长姐都在场,才堪堪维持住了表面的矜贵。

      可李昞这句话真是平地一声雷,除了自得的曼陀,独孤信、般若都震惊不已。般若虽知前世曼陀就是嫁了李昞,可是在出了败坏门风之事后,这辈子她对曼陀的言行举止多有留心,又早早打发了曼陀那个心术不正的奶娘,照理来说曼陀不会再那么轻佻,这李昞也不过进京一两日,这两人又是何时搭上线的?而独孤信和众人的心态是一样的:虽说李昞比独孤信小了一轮不止,可怎么看,李昞和独孤家二小姐都差着辈分呐!

      赵贵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刚要拿“辈分”说事儿,默不作声良久的宇文护一语点醒了大家:“李虎与岳父才是前朝八大柱国,唐国公是子袭父爵,只是承袭太久了,大家好像都忘了唐国公本来就小了岳父一辈。”

      大司马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至此,赵贵再无刺可挑,敷衍两句告辞便败兴而归。赵贵刚走出独孤府,就被哥舒拦了下来:“赵大人,主上说麻烦您物归原主。”

      赵贵气恼地将那玉佩往地上砸去,幸好哥舒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按宇文护的意思找了个机会把玉佩还给了伽罗。

      赵贵虽走了,宾客们却都还在,就算独孤家已经没有人心思在寿宴上了,该尽的礼数自然都要尽。那玉佩被伽罗揣进了怀里,那冰凉的玉贴着她冰凉的心:她嫁给杨坚一事已经一锤定音,赵贵固然可恨,但如果不是她自己给别人机会,事情又怎么会到如此地步?......看来她与阿邕注定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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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嗯......赵贵自己加速作死,下一章我们阿护终于要变成大冢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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