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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人人都知典狱司刑狱官李炎有一独子,名叫李谨,意为“谨言慎行”之期望。
这李谨在临安城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他生得俊朗潇洒,爱舞文弄墨,却自小体弱多病,是个十足的病殃子。不思传承其父之志,而时常异想天开,做些不着调的事,说些听不懂的话,大家都说这人可惜了,白费这么好的文采和家世,竟然是个“傻子”。
不过也没人担心他此生娶不到妻,据说他才三岁便与一个还未出生的姑娘定了娃娃亲,以玉佩为信物。只是那女娃刚出生便被人偷了去,迟迟没有再现身。
一日,李谨随母亲到净慈寺烧香拜佛,回城时途经城外河边,忽见对岸站着一红衣女子,柳眉杏眼,鼻似山脊,唇如激丹,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姿。但见她玉簪挽髻,长发垂腰,红带飘舞,遗世独立。
初春的桃花开得格外饱满鲜艳,伴着丝丝细风,飘洒落下,随水而流。
从那以后,李谨便一病不起,请了许多名医来看,都不见好转。他躺在床上,茶饭不思,日日胡言乱语,直说自己看到了仙女,急得李炎一夜之间白头,李夫人也忧思忧虑,病倒在床。
彼时,岳飞被押大理寺,李炎仗义执言,与秦桧和张俊起了冲突,并直言自己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岳飞一个清白。
那晚,李府的灯久久没有熄灭。
既有忠臣被冤枉之事,又有儿子卧病在床之忧,李炎和妻子愁满心头,坐在房中一言不发。
“相公,你说怎么办?”李夫人问道。
李炎心中愤慨,怒道:“什么怎么办?秦桧是一朝宰相,我能怎么办!”
“我说的是儿子......”李夫人想着李谨,不禁留下泪来。
“儿子儿子......你就知道儿子!”李炎皱眉喝道,“岳将军若是死了,我大宋将永无抬头之日,届时整个大宋对金人俯首称臣,这等屈辱,我李某绝对受不了,李某的儿子也不能受,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李夫人听李炎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哭得更伤心了,哽咽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谨儿可是你李家的独苗!”
“独苗?”李炎起身,无力地朝门外走去,“呵呵!大厦将颓,必定人丁不旺,看看这些年继位的皇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李家命该如此!”
外面月光如华,透出一股凉意,带着狠劲,袭击着人们的身体。
李谨躺在床上,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眼神呆滞。丫鬟婉儿端了一盆热水和热茶进来:“少爷,您先擦擦脸,喝点菩提茶,好歇息。”
李谨艰难地坐起来,问道:“我听见父亲母亲房中有争吵声,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李炎是典狱司刑狱官,家中规律森严,婉儿忙退后一步,底下头道:“婉儿只是一个丫鬟,知道什么话不能听,婉儿什么不知道。”
李谨深知自己这些日子让父母忧心不少,但李炎生平不纳妾,不寻花问柳,和妻子一直恩爱,对妻子也是百般呵护,今夜忽然这么大声跟她说话,让李谨不免有些担心。他越想越不对劲,便扶着床艰难地站了起来。
婉儿连忙上前扶着他:“少爷,你干什么?”
“我过去看看!”李谨推开婉儿的手,“你别跟来。”
婉儿怯怯地放开手,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任由李谨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
李府并不大,可这短短的走廊,李谨还是走了很久。李炎也正朝李谨房间这边过来,父子二人迎面相遇。
“你起来干什么?”李炎沉声道。
“我过来看看父亲母亲。你们......”
“没事!”李炎皱眉道,“你回去吧,不该管的别管。”
李谨向来听李炎的话,李炎这么说,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好转身回房。
刚走两步,忽听见一阵极其细小的脚步声在房顶响起,李谨停下脚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他忙转身,想叫李炎小心,却不料一个黑衣人忽然从房顶翻下来,举剑朝李炎刺过去。
李炎到底是刑狱官,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虽被这黑衣人惊到,但也是片刻之后,便沉着下来。只见他侧身一躲,那刺客便刺了个空。刺客刚转过身来,李炎又一掌劈过去,刺客一慌,回身便逃。李谨见势,使出全身力气,冲过去一把抱住了那刺客,却发觉那刺客身体柔软,纤细轻盈,分明是个女子。
李谨一愣,忙松了松手,刺客趁机跳起,李谨慌乱中又一把抓过去,正巧抓下了那刺客的面纱......
她,不就是李谨那日在河边遇到的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红衣女子么?
声音惊来了李夫人,她见李谨望着刺客逃走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只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忙上前道:“谨儿,你怎么了?”
李谨将扯下的面纱握在手里,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拂过。他忽然觉得心胸豁然开朗,心旷神怡,对李夫人笑道:“娘,我没事!”
李夫人见李谨这么多天以来终于笑了,先是兴奋,随即一愣,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责怪道:“你这孩子,你爹遇刺你还这么开心!”
“不是......”李谨不知怎么解释,“爹,你可知刺杀你的人是谁?”
李炎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转身回了屋。
“我想吃东西。”李谨忽然道。
李夫人一听李谨说要吃东西,欣喜不已。要知道他这半个多月以来可都是被人强行喂的食物。这会儿突然主动要吃,哪怕是半夜,也要随他的意。
李夫人当即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荤的素的,重的淡的,应有尽有。李谨也不顾礼数形象,狼吞虎咽,将桌上的食物几乎一扫而光。
酒足饭饱,李谨就抱着那块面纱,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辞了父母,说要到外面散散心,不带小厮,也不带丫鬟。父母见他高兴,似乎身体也好转了不少,便交代不要走太远,让他一个人出门了。
李谨来到河边,乘船将行,忽听背后有人叫他:“这不是李家少爷么?病这么快就好了?”
李谨回头一看,原来是韩尚书和杜大人家的两位公子。
杜公子不过十三岁,年龄尚小,向来怕事,拉着韩公子的衣襟,说道:“别跟他说话,听说他爹得罪了秦相,可有好果子吃了。”
“得罪了秦相又如何?”李谨挥挥衣袖,转身大笑,“讨好的是千秋万代的后世人!”说罢跳上船,轻摇过河,来到那片桃林。
这桃花林一望无际,美不胜收,繁华醉人,令人昏昏欲睡。
可是,该往哪里找呢?
“要不就在这里等吧。”李谨心中抑制不住的兴奋,“可是她万一久久不来,那我不等成一尊雕塑了?”
一阵动听婉转的歌声从桃林深处传来:阿哥执剑伴红雨,小妹妹划船采凫茈,只见那鸟儿鸣树梢,阿哥阿妹白头到。
李谨寻声往里,但见一轻轻荷塘,飘着一只乌篷船,那红衣女子坐在船头,拿着一个酒葫芦,正低低吟唱。
红衣女子不似之前的清冷,此刻脸泛红晕,还有微微笑意。
看来这桃花醉的不止李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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