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

　　晌午时分，同学们都已去食堂吃饭了，教室里只剩下柳惜音和叶昭二人。

　　外卖小哥敲了敲门。

　　“请问叶昭是哪一位？”外卖小哥看着单子上的名字。

　　“手机尾号是？”

　　叶昭报出自己的号码之后，那小哥走了过来将饭放到了叶昭桌子上。

　　“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啦，谢谢您啦。”叶昭点了点头。

　　叶昭将柳惜音桌上的书拿过，搁在了自己的窗台这侧，将饭从外卖塑料袋里拿了出来，摆在柳惜音的桌子上，掰开方便筷子，处理了上面不规整的刺后递给了柳惜音。

　　一切就像本该如此一样行云流水。叶昭也拿过自己的饭，放在了柳惜音的桌子上，揭开盖子，柳惜音看着自己这盒里的饭菜，居然是自己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红烧茄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自己分明没有和眼前这人讨论过口味的，其实连话也未曾说过几句，她怎会了解自己的口味？

　　“那天你没吃两口就走了，我看你盘里就这是两个菜，所以刚才就给你点了，点别的怕你不喜欢，这个，应该不会错吧...还合你口味吗。”叶昭嘿嘿一笑，解答了柳惜音心中的疑惑。

　　柳惜音未曾想，那天因为鹿鸣的靠近而心中不适地匆匆走了，叶昭竟在意的是自己还没吃几口饭，面前这人，是何等的细心，将那匆匆一瞥的菜式都记得一清二楚。心中的冰山，好似在被叶昭用那破冰锤一点点敲碎着，那冰山中心，是自己尘封的，鲜活跳动的心。

　　柳惜音冲叶昭点了点头，示意这菜很合她意。

　　看着柳惜音那尽是素菜，叶昭夹过自己盒里的排骨放到那人的筷下。

　　“吃些肉，你太瘦了，只吃菜哪行？风一吹就倒了怎么办。”叶昭像个家长一样，往柳惜音那边夹着肉。

　　柳惜音笑了笑，自己哪有那么脆弱，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两个菜而已，叶昭竟像是觉得自己吃素一般。

　　两人就这样吃完了这顿午饭，将那午饭的残骸收拾了之后，柳惜音坐在椅子上，拿出了书桌里的书，翻到书签页就打算读起来。

　　“你很喜欢这本书？”叶昭趴在柳惜音的桌前问着。

　　将书从眼前撤下，那面前的人儿活像个好奇发问的孩子，柳惜音忍了忍笑，点了点头。

　　“能给我看看吗？”叶昭是真的很好奇，柳惜音会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将手里的书向前伸了伸，手按着翻开的这页，叶昭拿过那书。

　　这个故事叫：最容易丢的东西。

　　加粗的字体写着：

　　在季节的列车上，如果你要提前下车，请别推醒装睡的我。
　　这样我可以沉睡到终点，假装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这是个什么故事，怎么感觉，不会是个好的结局？”叶昭拿着书边看边问着柳惜音。

　　“确实。”柳惜音点了点头。

　　“它讲了什么，你看了吗。”叶昭抬了抬头继续问着。

　　午后的阳光照在柳惜音的如脂肌肤上，那好看的人儿好像透着光一样，娓娓道来。

　　“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这个故事呢，说的是，一个外号叫幺鸡的，性格内向的女孩，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个男孩，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男孩经常带着幺鸡参加和朋友的聚会，尽管幺鸡和他们格格不入，每次也不说话的就在角落里默默喝着和大家不一样的柠檬水，听着男孩的朋友们的胡吹乱侃。”柳惜音的脸颊被阳光映射的像剥了皮的水煮鸡蛋。叶昭看着她，听着她口中的故事。

　　“男孩觉得幺鸡插不上话，也格格不入，干脆还是不要参加了，但是幺鸡却不觉得，她觉得那群人很真诚，不欺骗，活成自己心里想要的样子，她喜欢他们，因为自己无法做成那样。后来大家集体贡献了点钱，让男孩租了个大一点的房子，也方便聚会，幺鸡没有多少钱，但是也贡献了些，她和男孩说，自己也有所贡献，所以房子里也要有个自己专用的物件，是一只斑点狗的杯子，幺鸡说，他们都乱用杯子喝酒，自己要有个专用的杯子，把它藏起来，这样不会有人找得到，也不会有人用她的东西。”柳惜音笑了笑，好像幺鸡就是她的一个陈年旧友，她那般了解着幺鸡的一切。

　　“之后，男孩喝着酒，问了幺鸡一句，会不会变成他的女朋友，幺鸡没有回答。后来男孩喝多了就睡着了，幺鸡和他表白了，说了很多话，可其实男孩在装睡，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表白完，幺鸡就走了，还带走了男孩要寄给别人却迟迟未寄出的明信片。”柳惜音呼了口气，好像在惋惜这，男孩没有抓住幺鸡这么好的女孩。

　　“之后，男孩离开了这个城市，但是朋友们还是继续将那间房子租了下来，朋友们说他总是丢三落四的，不想让他也把他们也丢了。再后来，幺鸡结婚了。给男孩打过一个电话，除了哭，幺鸡什么也没有说过。最后，男孩失去了和幺鸡的联系。过了很久，男孩又回到那个城市，他居然没有将房子的钥匙弄丢，收拾着满是灰尘的房子的时候，男孩找到了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得，幺鸡藏起来的杯子，原来是被幺鸡夹在衣橱里的衣服里了。故事就是这样，男孩找到了斑点狗的杯子，却把幺鸡弄丢了，结束了。”叶昭就那样看着柳惜音一字一句地讲着那个她不知道看过几次的故事，所有了然于胸的情节，眼中闪过的那丝惋惜与嘴角扯出的一抹苦笑的神色，甚至还有一丝红了眼眶，那神色狠狠戳在叶昭的心头。她第一次听柳惜音讲这么多话，可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的故事。

　　“你觉得，那男孩喜欢幺鸡吗。”叶昭沉了沉头，看着柳惜音的眼睛。

　　“我不知道，或许喜欢吧，毕竟只有幺鸡那么一个人，相信男孩会变好，而且她心里，男孩其实一点儿也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坏人。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能走进编号的，那个男孩的心里。那张明信片的内容其实我还蛮喜欢的。”柳惜音抽过书，翻到那页指给叶昭。

　　“这里。”纤细的手指，指尖点在那书页的一行，待叶昭视线落下，又抽回了手。

　　是在秋天认识你的。夏天就要过去，所以，你应该在十年前的这个地方等我。
　　你是退潮带来的灯光，你是时间卷走的书签，你是溪水托起的每一页明亮，我希望秋天覆盖轨道，所有的站牌都写着八月未完。
　　在季节的列车上，如果你要提前下车，请别推醒装睡的我。
　　这样我可以沉睡到终点，假装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可能幺鸡觉得，男孩心里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吧，所以，才会连表白都趁着男孩睡着的时候才敢说出口。”那眼神里，满是惋惜。

　　“这还是你第一次讲这么多话。”叶昭有些欣慰地笑了笑，看着柳惜音。

　　柳惜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聊起故事，竟讲了如此多的话，不禁低下了头。

　　“如果我是那男孩儿的话，我不会那么久才找到那斑点狗的杯子，也不会让幺鸡嫁给别人，更不会，那么久才找到杯子，却把人弄丢了。”叶昭突然认真了起来。

　　那斑点狗的杯子，好似就是男孩对幺鸡情愫，它其实很早就已然出现，只是男孩没有发觉罢了。叶昭那般聪明，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拙见之下，斑点狗杯子背后的寓意。

　　似乎像是自己对面前的柳惜音，心中暗藏的情愫一般，叶昭其实对柳惜音，和对旁人有很大的差别，只是柳惜音没有看出，自己也是迟迟才明了。

　　许是她从耳后传来的那句酥入骨髓的一声好，又或是自己攀上她腰肢时，她在自己怀中的绵言细语，静谧如雾的夜里，那轻轻重重似踏在自己心上的脚步。

　　对不起阿，我来的有些迟了，我想，我也该去那十年前等你，让一切都不显得那般突兀，像是水到渠成地，我可以自然地牵起你的手。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是真的不久，可大概，在开学那天，你将那耳边碎发，用纤纤素手别在耳后，我竟有些心动开始，我怕是就已经逃不掉了，这颗心似乎早就只为你一人预备了十六年。不对，牙牙学语时我就该去你身边的，都怪我。

　　虽然我来的有些迟，没能早早就与你结识，伴你身侧，陪你长大，可忙忙碌碌的，我们终究还是遇到了。不知你对我，是否也是这般感情？

　　“你心里也会有那么一个人吗，就是，那种令你心动的人，让你打心里觉得特别的人。”叶昭如梦初醒，看清自己的内心，对眼前这人是何种情愫，壮胆问了出来。

　　“嗯？”柳惜音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叶昭脉脉的双眸。

　　“什么？”叶昭那深情的眸子看的柳惜音心慌意乱，竟忘了叶昭方才讲了些什么。

　　“我是问，你...可曾对谁动过心？”叶昭的求知欲就快溢出眼眶，柳惜音的心怦怦的跳着。

　　叶昭搭在柳惜音桌沿的手指已用力到发白，直直看着面前的柳惜音，等着答复。

　　看着叶昭闪亮的眸子，柳惜音却忽的想着那安歌看自己的眼神。

　　“那...你有吗。”柳惜音闪烁其词，反问了叶昭一句。

　　“我有。”掷地有声地回答，叶昭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说出的话还要更干脆坚定了。

　　“你呢，你有吗。”叶昭急迫地追问着，没有一丝停顿。

　　所以，那人是安歌吗？柳惜音逐渐垂下了眼。

　　“我没有。”叶昭眼里闪烁的星星，逐渐黯淡了。

　　“哦...嘿嘿，没有阿...”叶昭笑了笑，但是那笑却一丝明媚都没有，似西落下山的残阳，似夜晚无垠的漆黑，缓缓地转了回去。

　　身子有些颤抖，假装若无其事地左右转了转头，伸手将自己窗台上柳惜音的书缓缓拿了起来，头也没回地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怔怔地望着什么，却也没个焦点。

　　听到了吗，方才，她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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