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向导]Partners

　　「所以，洛磊哥必須要找一個嚮導是嗎？」昕嵐盯著面前的地板，十分平靜的確認道。

　　剛剛最近的白屋也動作很快速的派人過來了。可以不用親自跟昕嵐解釋這件事，路克他們可說是非常慶幸了。但很快的，他們就笑不出來了。似乎是發現他們和洛磊是相互認識的關係，其中路克也有接引新手哨兵的經驗，白屋索性也不額外派人了，直接把過後的跟進追蹤當作任務發布給了他們。

　　「嗯......是這樣沒錯。」路克有些不自在的回答。

　　昕嵐很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但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哽咽：「所以......我們必須要分開對嗎？」

　　一滴一滴的水漬在腳邊慢慢擴大，直到連成一片。即便是這樣，昕嵐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抽動的肩膀和克制的喘息聲可以證明他現在的心緒震動。其實他也是知道的，哭泣從來都不能解決任何事，而那個會因為他的淚水心疼的人，此時卻恰恰正是讓他難受的罪魁禍首。

　　紫藤皺起眉頭，他也很同情昕嵐的遭遇，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成為嚮導這件事對他而言也是一場意外，但他那時候還很小，小的還不足以明白什麼叫不得不與牽掛，那個時候搬進嚮導學院，除了想念家人以外，他並沒有多少難過。看著其他人臉上和他如出一轍不知所措的神情，他知道，大家都差不多。

　　他們從沒體驗過不作為哨兵嚮導的生活，又怎麼能明白捨棄普通人生活的感受？

　　最後還是從剛剛就一直陪在昕嵐左右的牧晴開口了，她蹲在了昕嵐面前，將手疊上昕嵐放在腿上的雙手：「昕嵐，他需要一個嚮導。」她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重複了事實。

　　昕嵐抬起頭，眼中揉雜著希望與絕望的看著她：「我、你們說我有沒有可能，說不定我也能成為嚮導呢？」然後我們就能繼續在一起？

　　牧晴的臉上一瞬間充滿了不忍：「這個，理論上也不是不可能......」她吞吞吐吐的撇開了眼神：「只是也沒有先例.....」

　　昕嵐眼睛裡的光一瞬間就暗了下去：「是嗎......」

　　臥室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幾人有志一同的起身前往查看。

　　剛剛被搬進臥室睡下的洛磊似乎已經清醒了，捂著頭慢慢的在昕嵐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他的聲音中還悶悶的充滿著迷茫與不適：「你們......？唔，我這是怎麼了？」

　　眼看那個已經撲進洛磊懷裡不撒手的昕嵐已經徹底指望不上了，幾人七嘴八舌的將整個情況解釋了一遍，然後收穫了又一個完全呆滯的人。

　　洛磊聲音乾啞：「要是我不願意呢？」

　　程朋木著一張臉，聲音聽起來特別的平淡：「精神海會碎，和死差不多。」從白屋的人離開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平常總是笑得彎彎的眼睛裡都沒有笑意了，當牧晴在一旁安慰昕嵐的時候，他也是冷冷的看著，一副特別冷淡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洛磊不說話了，低著頭一點一點細緻的以手指梳過昕嵐的髮絲，直到對方的哭聲慢慢小了下來。

　　「讓我想想吧。」

　　程朋點點頭：「你有兩個禮拜。」白屋已經從系統裡找出一個願意接受洛磊的低等級嚮導，若是洛磊同意的話，要儘快回覆。雖然洛磊的精神海的確有缺陷，但並不是受損在能力上，因此對一些等級低，對外在精神力敏感的嚮導來說是非常好的對象。

　　「我知道了，會在那之前想清楚的。」

　　其實我知道的，我今天的決定，和兩週後的決定不會有任何差別。

　　我不會走的。

　　洛磊將一個吻輕輕的落在昕嵐的髮頂，好似承諾。

　　＊＊＊

　　漫步在林間小道，打從心底湧上的疲憊感讓幾人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

　　「你們覺得，他會同意嗎？」丹顏一腳踩進了路邊的一個落葉堆，聽著啪沙啪沙的碎裂聲總算覺得心情輕鬆了一點。

　　「會吧。」明葉隨口回道。

　　「這麼肯定？」

　　伸出手拉了正專注於落葉堆、一時沒站穩的丹顏一把，明葉沒有多加思考：「戀人可以再找，生命沒有就沒有了。」

　　丹顏突兀的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衝著他挑起眉毛：「哦？所以如果是你的話，你也會選擇放棄我囉？」雖然內容十分尖銳，但是從他臉上的調侃可以看出這不過就是他另一個逗弄明葉的嘗試罷了。

　　明葉語塞。

　　走在旁邊的程朋倒是被明葉宛如被雷劈的表情逗笑了，宛若冰雪初融，之前冷硬的模樣總算在抽動的嘴角中柔和了些許：「行啦，丹顏，你別為難小葉子了，你看她都僵住了。」

　　丹顏哈哈大笑，在明葉臉上親了一口，有些可惜：「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明葉捏了捏掌心裡另一個人的手，一臉認真：「這問題我以前就回答過了，在宣誓那天。」

　　「嗯？」

　　「我會死在你之前。」

　　除了死亡，沒有什麼能將我從你身邊帶走。所以，不要擔心。

　　丹顏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複雜，最後一個燦爛的笑容綻放在臉上：「有我在，你才不會那麼容易死呢。對我有點信心啊。」

　　程朋此時幽幽的從旁快步走過，將兩人拋在了後面，留下一句：「禍害遺千年，兩位都歇歇吧。」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路克和紫藤雖然一直沒有加入話題，但是也一直豎著耳朵關注著後方的動靜，親耳聽見人家戀人的愛語果然還是很讓人不安，兩人不禁加快了一些腳步。

　　不過路克也說不上來他將其他人拋在身後，是不是因為想要和紫藤有一些兩人的空間。紫藤亦是如此。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他會同意嗎？」紫藤開口問道，打破了安靜的有些尷尬的氣氛。

　　「唔，我和明葉想的相反，我覺得不會。」路克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至少兩週內不會。」

　　紫藤好奇的問道：「為什麼？」

　　路克花了一些時間才構建出比較合適的語句，他慢慢的解釋起自己的想法：「人經常要在真正感受到死亡之後，才會突然意識到那種恐怖。」他笑了笑，幾乎可說是有些嘲諷的：「在那之前，誰都打從心底相信自己能為什麼付出生命。」

　　若你從未曾為了「活著」而戰鬥過，你真的能理解生命是一種怎麼樣的禮物嗎？活著並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天災人禍數不勝數的現在，多活過的每一天，都值得歡欣鼓舞。

　　紫藤幾乎對自己問出的問題感到有些後悔了。他本能的不喜歡路克現在的模樣，目光無焦點的看著遠方，感覺很遠，離世界很遠，離自己也很遠。但心裡有一個聲音也告訴他，這是一個關鍵的機會，一個能讓他觸及到路克內心的機會。

　　不想錯過機會的迫切感讓他不加考慮的問出了這個問題：「那你呢？你的『相信』......是什麼？」

　　路克看了他一眼，沒有情緒的——又或是藏得太深以至於紫藤看不出來：「沒有。紫藤，我不真的相信我能為了什麼毫不猶豫的去死，但是這說不准，這說不准的，也許當那個時刻真的來臨時，我的直覺反應會大於理性思考。」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望向紫藤：「我這樣說會讓你困擾嗎？我是說，我沒有像葉子那樣......」

　　紫藤滿腹的深沈都被這句話給打散了，他木著一張臉：「你活著明顯比你打算為了我去死更讓我安心，謝謝你完全不必要的擔心。」

　　這下子換路克被完全的逗笑了。紫藤很是高興的感覺到路克又回到了他身邊。

　　他思考了一下，還是把剛剛縈繞在舌尖的那個問題給問了出口：「你剛剛說你不真的相信了，又說除非見過死亡......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已經見過了呢？死亡的陰影。

　　從紫藤略顯混亂的問句中迅速的抓到了主旨，路克聳了聳肩，並不太在意：「不是什麼我很喜歡的話題，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雖然沒到年齡線，但是我也很晚才覺醒，基本上沒人預料到這件事會發生，離我家最近的白屋也有一段距離。那時候......我差一點沒挺過。」就差一點，如果白屋的嚮導再晚來一點，可能現在就沒有路克這個人了。

　　感覺到紫藤的沉默，路克故作輕鬆的笑了笑：「不過這不是禍害遺千年嗎？現在一切都好。就也無所謂了。」

　　紫藤點點頭，路克說的沒錯，「要是當時」這種想法都是沒有必要的，路克還活著，而且還活得挺滋潤的，這樣就很好了。他倒是聯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程朋剛剛是......？」

　　同樣想到剛剛在木屋裡，冷硬如冰雕的程朋，路克也有些好笑，他這個朋友，對他們的事情，比對自己還要上心：「剛剛看到洛磊，想到我了吧。這差別還是挺大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紫藤回想了一下，隨意的猜測道：「可能是眼神吧。」

　　「眼神？」

　　「我也不喜歡洛磊的眼神，他當時散發出來的情緒我也不喜歡。」紫藤搖搖頭，像是想要把討厭的部份都給甩掉一樣。

　　「哦？」路克有些好奇。

　　紫藤思考了一下措辭：「充滿了......自我犧牲的高高在上。」

　　路克恍然大悟，但也只是點點頭，沒有多做評價。雖然他們現在還是一如往常的彼此打趣閒聊，但那並不代表他們對這件事情能夠完全的無動於衷，更何況，他們姑且還算是朋友。只是，就算是朋友，選擇，終究還是個人的決定，自己的選擇，就要自己承擔。

　　他們能理解，但是並不會贊同。

　　至於程朋的不滿，路克在好笑之餘內心依然充滿溫暖，剛剛在發現程朋態度有異時他就關心過了。

　　那時候程朋給了他一個很緊很緊的擁抱，然後告訴他：「我只是看著他們覺得，還好你是現在的你。」那個健康、快樂、強大的路克。

　　只願你一生平安無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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