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青史留名的一百种方法

作者:王子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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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像位面」之大明王朝1566(六)


      郑泌昌微微睁眼,床帐上的小银钩灼灼发光,刺得他忍不住眯起眼,喉咙里模糊的哼了一声。有个人把暗青色的帐幔撩开挂住,没忘记帮他挡住朦朦灯光。

      “我说郑大人,你可真能睡,这都已经一天半过去了。”

      “你……你糊涂!”郑泌昌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股火气直冲上心窍,挣扎着就要起身。洛水静轻轻松松把人制住,拿了个引枕塞在他背后,这才把人扶起来坐好。郑泌昌怒瞪他,一双眼含嗔带怒,水光盈盈,又因眼尾的弧度狭长而上扬,虽怒时仍似笑,即瞋视而有情。就这么一瞪过来,令人畏惧有之,不过也难免心驰神荡,魂醉魄飞。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王子琦他是皇上的人,是派来监视咱们的!你那番表忠心是向谁表,向皇上,向清流?”郑泌昌一时气急,说话都糊涂了:“你和他走得近,就你那一条直的肠子,被他套出多少话你还不知道呢!”

      “老郑,话说多了口干,先喝点茶吧。”换成以往,何茂才早就跟他呛起声来了,不过最后还是被他压一头,老老实实听着。但这回何茂才的反应真是要多平和有多平和,看着端到嘴边的一碗茶,郑泌昌都怀疑自己刚才骂的是不是被风刮走了。

      他把茶碗推开,余怒未消道:“别东拉西扯的,我们身边指不定谁就是小阁老派来的人,你想投诚,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命去消受,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掉一滴眼泪。”

      没想到郑妹妹虽然平日里温温柔柔声色不显,发火的时候还挺暴脾气的。洛水静把茶碗墩他手里,一斜身坐在床上。郑泌昌乍被他靠的这么近,手一哆嗦险些泼了茶,变颜道:“你做什么?”

      “杭州知府马宁远,因推行改稻为桑,百姓不愿,率官兵去田里把刚种下的青苗全踏了,差点激起民变。这是两日前的事,现如今已经都处理好了。”

      郑泌昌本来正啜了口茶,一听之下差点没呛死,急的眼睛都睁圆了:“这个马宁远,他怎么敢,改也不是这么个改法!”他转眼紧盯着洛水静,下颚胡须颤颤的:“有没有死人?事情要是闹大了肯定有人会参他,没准还能牵扯到我们两个身上。”

      “没有,一个都没有。杭州的桑苗已经下发,有一半以上人主动画押领苗,官府出钱买的粮还在运输途中,不出意外,十日之内可以运达。”

      本以为不出大事也得掉层皮,没想到事件居然出现了绝地反转,简直柳暗花明又一村。且不说郑泌昌老兄如何震惊,这里老王正在家中翻看账本,老王的家和剧情一开始相比变得清心寡欲了很多,这是因为他把家里的名贵字画古玩玉器全都收起来了,挑了最好的拿去结交商人和官员,中等的送给地方富户,下等的当铺卖钱,一顿强势操作连买带借,从临近几个省搞了几十船粮。

      尽管作为幕后大金主,老王却显得非常谦逊,既没有提出不良条件,也没有借机要挟官府,他表明干这么多好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安抚杭州百姓,彰显大明天子之德。虽然知道后一个是典型套话,杭州官吏还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知府啊,你从哪儿交的这么土豪的一个朋友,我不想努力了,求介绍。

      马宁远:“……”

      也不知道系统设定时是不是出了BUG,这原主小王家族世代经商,资产巨富,但族中子弟都不喜欢读书,偶尔有两个靠买功名当官,也是为了更好地做生意,像小王这样头悬梁锥刺股十年寒窗正儿八经读书上去的压根就没有,所以小王的爷爷恨不得把家产全分给他。

      小王同志是嘉靖三十几年的进士,虽然名次不高,但之后的人生轨迹变得很迷离,莫名其妙就和皇帝那块搭上了线。看着看着剧本老王发现原主原来有老婆,只不过一家人都在京城,这可把老王激动坏了。

      这时候系统突然蹦出来,一把把老王的剧本给拿走了。

      “……”

      正当老王摸不着头脑之时,窗棂上簌簌两声乱响,霎时飞进两枚寒光闪闪的玩意,穿透床幔,一前一后钉在床柱和内柜上。紧接着外面火光大盛,一人高喊道:“走水了——”

      杀人焚尸,属实硬核灭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了《大宋提刑官》中孟贤弟的剧本。这里要一提老王家的窗,窗纸不是用普通纸糊的,外面看不见里面,只能靠盲投。对方可能没想到老王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坐在地毯上,灯也不点,估摸着直接往帐中射,虽然准头挺好,但还是end in failure。

      老王宅子里的下人反应过于快,刺客一击完毕也没补刀,就这么翻墙跑路了,实在不够有职业素养。但这火一时半会难以扑灭,整个王宅上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叫喊声,泼水声,去调水车的,四处找老王的,几乎惊动了整条街。

      ……

      洛水静困得半死,一手撑在门框上问:“哪走水了?”

      为了填改稻为桑实施中的资金短缺,洛同志连房子都卖了,眼下每天住在官署。一听是老王家起火,按察使大人脸色大变,披衣就出了门,也不顾夜半城中不得骑马的禁令,扬鞭纵马而去。

      一到案发地点,王家下人个个满脸烟灰,管家老李一看何大人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后者劈头盖脸就问:“你们家老爷人呢?”

      旁边一人抽抽噎噎道:“老爷还在房内,可火势太大没人进得去……”

      洛水静怒道:“现在还救个屁,不烧死也早就呛死了,他王子琦养了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真令人齿冷!”话毕扯过随行卫兵手上棉袍罩在头顶,然后一把抢过旁人水桶从头到脚浇了一身的水,扔了桶就往里冲。

      何大人也是个猛人,后面卫士拦都没拦得住,纷纷捏了一把汗。王参议是朝廷派来的,结果家中莫名起火,这说里头没有问题都不信。看何大人这副舍生忘死的模样,绝对是怕人死了栽赃到自己头上来,连命都顾不上了。

      火终于扑灭了,但老王人却没找到。不到五日此事就在街巷间沸沸扬扬,有人说当日在王参议房中找到了两枚被熏得乌黑的飞镖,有人说现场当真惨烈,所有名贵字画古玩珍宝付之一炬,就算是人没死,损失也够惨重的。

      老王:哈哈哈,幸好我提前把钱都花了,要不然就亏大了。

      眼下汛期即将到来,朝廷要求的五十万亩田的改稻为桑正在进行之中,官府库银短缺严重,各级官吏还想从中捞一笔,幸好老王那几十船粮已经到货,才勉强解决燃眉之急。

      杭州的桑苗种植面积最大,防汛工作也自然是重中之重。堤坝前些年就拨款修建过,斥资巨万,按理来说应当坚固,按察使却派人严守淳安建德周围河堤,昼夜不离。

      “……小阁老的信你也看过了。”郑泌昌皱着眉,颇有些心烦意乱地靠茶几坐着。“他们的意思是一定要炸河堤,好淹了田,让大户趁机压价买田。然后让马宁远顶罪,糊弄胡宗宪,再调一个人过来。”他抬眼一瞟老搭档:“可事情都叫你办成这样了,再淹田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小阁老眼线众多,杭州的现况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还一意孤行要干这种事?”

      “小阁老就算是耳目通天,几百里外发生的事也不见得一一详闻,再加上如今朝局紧张,如果有人暗中歪曲实情欺上瞒下,想借此机会击垮严党,这就解释的通了。”

      杭州改稻为桑弄得不错,这也够出乎倒严派意料的。张居正就说过“浙江是大明朝身上的一块肉,要浙江乱起来,让这块肉溃烂了,才好连着严党这块毒瘤一起剜去。”改稻为桑的提议是他出的,坑也是倒严派挖的,结果没想到郑泌昌何茂才两个人真豁的出去,硬是把这个坑一铲子一铲子填平了,还隐隐有干出政绩之势。

      如果是清流派在其中做手脚,误导严世蕃给浙江施压,按照郑泌昌的性子是顶不住这种压力的,他八成要屈服。郑泌昌连连叹气:“要是违抗小阁老,就算改稻为桑真的搞成了,我们俩也没好果子吃,轻则贬官外放,重则丢职抄家呀,小阁老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就连胡宗宪那样威震东南的人物,不照样夹在严阁老和清流之间左右为难,一旦搭上严党这条船,再想抽身就难了。”

      “我们和严党确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洛水静冷笑道:“可这条绳也不能栓的太紧吧。”

      ……

      要说郑泌昌、何茂才和马宁远可以合出一本自传《我在大明当炮灰》,被严党玩弄于鼓掌,被老百姓唾骂,被清流蔑视,被上级怼,被下级坑,人生经历可以摆一柜子杯具。何茂才可能没心没肺憨直了点,但郑泌昌却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以他的聪明,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具精致的提线木偶。

      马宁远就更令人扼腕。他是举人出身,没有任何背景,是胡宗宪给了他今天。严党利用他,百姓憎恨他,戚继光鄙夷他软骨头,最后他脱下官服向胡宗宪请罪,胡宗宪也骂他糊涂。史书给了忠臣能臣褒扬,给了清流最大的善意,但不会在意一个卒子的企愿和无望,在命运洪流中的苦苦挣扎与结局灭顶的苍凉。

      老王想,这人也够可悲的,万般苦恨无人知,拚将一死酬知己。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终其一生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

      话说着火时老王从房间的密道溜了出去。这个密道设计的也够刁钻,一般人搞个壁橱或者床下开关就算了,这密道TM居然设在厕所茅坑边上。谁也没心思翻着屎橛子找被害人,所以老王的葬身火海就暂时实锤了。

      拿着逃生时捎上的几十张大额银票,王子琦一路隐姓埋名溜到了建德县内。建德县隶属杭州,知县就是小王……王用汲同志。这里民风挺淳朴的,大家也并不认识老王,所以王子琦就随便租了一个宅子,买了彰显土豪身份的衣服,在各处已经改种桑树的地方溜达。

      在一处水田中,老王看到了熟人。这就是那个家里着火找他算命的兄弟,他正在给桑树施肥。眼前水天一色郁郁青青,所到之处无论桑苗还是水稻都长势良好,如果不遇天灾,今年的收成绝对稳了。

      陈丰擦了擦手上的泥,准备去田埂上歇会儿。突然看到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盯着他,还以为是官府来人,正在迟疑间,那人热情地问:“兄弟,你还记得当年给你算命的人吗?”

      老王cue了他用过的马甲,并成功和陈丰老兄攀谈了起来。两人聊着天,陈丰表示由于播种及时,加上气候适宜,桑树成活率很高,除施基肥外,他们还根据苗木生长情况及时追肥,一般苗期追肥2-3次。如此专业的知识显然只有技术人员才能了解,不过门外汉老王还是听得很高兴。

      虽然方法不是他想的,苗也不是他种的,收成也不是他的,但钱是他出的呀。大明第一慈善家老王感到十分欣慰。

      “冒昧问一句,”陈丰离了老王有两步,他浑身上下沾了不少泥,怕弄脏对方身上华贵的衣服。“您家境一定不错,但那时候为何……为何……”

      “嗨,其实是这样。”老王又开始运用秘技·满嘴跑火车,真诚道:“从小我被送到我师父那儿和他学习茅山之术,结果等到学成下山发现我们家搬家了。”

      陈丰:“……”

      “然后我就一直给人算命为生,不想一月前我掐指一算,家父刚好来当地做生意,于是我就前往相认,唉,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家父老泪纵横,给了我一大笔钱作为补偿,然后我就有钱了。”

      虽然整件事都透着一股□□看点的2缺气息,但好像逻辑又没什么问题。因为当年算命之事,陈丰很感激老王,觉得他非同常人,盛情邀请后者去他家里坐坐,老王也高兴的答应了。

      夜黑漆漆的,小小的宅院里,老王和陈丰坐在一张破桌子前喝酒。这个宅子是他和别人合租的,虽然又小又破,但好歹也有了一块容身之地。陈丰酒量不行,喝的有点上头,拉着老王的袖子大舌头道:“……王、王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多感恩你,当年是你算、算出来我能、能有这条路可走,我真是醒时梦里都、都忘不了你这个恩情……”

      说到见着按察使大人的那一天,陈丰酒碗都洒桌上了,眼望着窗外,眉飞色舞:“那按察使大人,何大人,真是、真是好官……居然,居然拉着我的手说、说让我好好干,这样的官,我一辈子、一辈子都没见过……”

      老王心想,他老妹这一套很可能是学的政管老前辈,下达政策还不忘笼络人心,双管齐下,文体两开花。不过放在那时候,这种赏识确实会让人生出死心塌地的感动。参考小马和胡宗宪,那真是士为知己者死。

      古代酒度数属实不高,老王喝的这杂粮酒已经算烈了,还不如他前世天天当汽水喝的米酒。陈丰已经醉的一塌糊涂,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门外大雨似泼,满地噼里啪啦的白点子,长天滚滚闷响着雷。老王看这天,后悔自己没带伞,想着要不也在这将就一晚得了,可就在这时,外面猝然响起了惊叫,那声音把整个夜都划破了。

      “不好,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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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影像位面」之大明王朝1566(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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