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

作者:谈雅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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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珊珊喜欢待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读书,往往一看就是一天。晚上再到街角酒吧去值班,生活就这样平淡安逸的度过。

      有时,她看着面前摞得像小山一般的外文书籍,也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托腮望着窗外的风景思考着自己未来想从事的行业和工作。

      今天没有课,她整个下午都待在家整理房间。这间只有九十平米的出租屋里,除了她的书籍和日常用品,剩下的全都是周谨航留下的东西。他的衣服、鞋子、书籍还有游戏。

      纪珊珊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把上星期周谨航比赛的视频上传到单独文件夹保存好。这里面存放着周谨航的照片还有各类视频,大部分是她自己拍下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周谨航为了刻意捉弄她拍好之后发过来的。

      她很少会收藏什么东西,可是关于周谨航的事情,她总是忍不住想要保存起来。这几个G的文件她视若珍宝,像毒品慢慢侵蚀着她的内心。

      她戒不掉,也不想戒。

      一种执念一旦侵入骨髓成为习惯,那便是任谁都不能轻易割舍的了。

      平淡的生活里,能有那么一个人,让她想到的时候便觉得温暖,实在也是件十分快乐的事。

      每当纪珊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小的公寓的时候,只要想起周谨航,想起他在篮球赛场上挥汗如雨的振奋模样,身体的力气便能够奇迹般地回拢恢复。这也是她独自在异国他乡坚持下来的最大的动力。

      客厅的电话响了三声。

      她放下手里的擦桌布,径直走出书房,从沙发上拿起了尚在充电的手机。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是--吴启。

      看到这两个字,纪珊珊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她纤细的手指很不情愿,又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哥。”

      “珊珊啊,没睡呢吧?”一个粗噶的男声像个大喇叭似的,突然在她耳边炸开。纪珊珊立刻把手机拿远了些,道:“我这里是白天。”

      “嘿嘿,你看,我就说没猜错,是16个小时的时差来着。”

      听筒那边传来几个男人起哄的声音,吴启一边打着越洋电话,一边还不忘了在电话里跟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显摆。

      “你有什么事?”她开门见山问道。

      “嘿嘿,”吴启干笑了两声,带着一丝谄媚的讨好:“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你这离家也走了快两个月了,哥哥想你呀。”

      纪珊珊听到这话,看着面前的红色地毯,轻声笑着无奈摇了摇头,“哥,越洋电话挺贵的,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哎哎哎等等!”电话那头的男人终于不再客套,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你既然忙我也就不跟你闲聊了,家里钱不够了,你再打五万块过来吧。”

      纪珊珊心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攥紧,半晌幽幽地飘出一句:“……我没钱。”

      “你没钱?”

      吴启重复着她的话,继续干笑着:“珊珊,你这抬脚一走,所有的事儿都扔给我们了。真当这个家是城门了?吃饱了吧唧吧唧嘴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是吧?”

      “哥,我临走前放了钱的。这才两个月不到,你开口就要五万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一个人在美国打工赚钱,你好歹也想一想我的难处吧?”

      “你难个屁!一个人都快活到国外去了还跟我这儿哭什么穷?!”

      “我……”

      “我告诉你珊珊,你妈没事就往医院扔俩钱,一出一进的也浪费不少,这窟窿可别指着我给你填,赶紧把钱打来。今儿给她买药的钱还是掏我爸的。你们母女两个这些年也从老爷子这儿捞不少了,怎么着也该往出吐点儿了。”

      珊珊一个激灵,连忙问:“我妈怎么了?”

      母亲身体这些年一直不太好,大大小小的流行感冒从来没有落下过。

      吴启笑:“没怎么,流感。”

      纪珊珊心软了。

      再怎么说,她现在不在母亲身边,吴启虽然人霸道,但如今看来,他也确实是唯一能看护母亲的人了。

      “……你给我点时间。”

      吴启应声:“就一星期,过时不候。”
      纪珊珊急了,这个男人一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她的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度:“一个星期你让我到哪儿去弄钱!”

      “你不是有奖学金么?”吴启酸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全额奖学金也不少呢吧,还都是美金,啧!”

      “那奖学金是我上学用的。”她辩白:“再说奖学金也不是一次性都发给我的呀。”

      听筒另一方的吴启沉默了半晌,隔着电话珊珊听到了他那边打牌的声音,顿觉烦躁不已。她这个哥哥比她大了五岁,待业在家,每天就是和酒肉朋友们吃喝玩乐,也从没有个正经工作。

      “实在不行的话……”吴启又缓缓开口,“珊珊,我怎么听说你高中喜欢那相好儿也在美国啊?”

      “你听谁说的?”纪珊珊警觉地问。

      “嘿嘿,那就是在了?”吴启的笑声在电话里听来十分刺耳:“出国前那晚上,你是不是找那男的去了?”

      “你们睡了?”

      “哥,你……”吴启的一群朋友常年混迹于酒吧夜店,估计那晚她和周谨航的见面是被他们看到了。心里最隐秘的秘密被人戳破,纪珊珊此刻又气又恼。那天晚上,又是那天晚上!

      她来美国以后遇到的所有不如意的人和事,都根源于出国前的那个晚上。

      吴启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不过话里的意思渐渐变了味道:“听说那男人挺有钱的啊,既然他人也在美国,你又那么喜欢人家,不如……就再牺牲一回?”

      电话里传来吴启身边其他男人的哄笑声,纪珊珊冷着脸,终于忍无可忍痛骂出声:“吴启,你混蛋!”

      挂掉电话,她把手机扔在身旁的沙发上,双手捂住脸,不一会儿感到掌心里的温热。

      选择翻译专业,来美国,其实并不是纪珊珊一开始就早有准备的。

      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二次重组的家庭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

      所以纪珊珊想要走出去,更多源于对自己家庭的失望,也源于对周谨航一厢情愿爱情的失望。

      与其说是出国研学,不如说,这就是一场计划好的逃离。

      翻译学院的学费是同类其他专业里面较低的,学校坐落在加州中部的蒙特雷小镇,无论是房屋租金还是日常花销都比大城市要低许多,这样她的生活压力也会相对小一些。可是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纪珊珊来到加州不到一个月就碰到了周谨航。她原本已经准备放弃的爱情,因为他的多次纠缠而再次死灰复燃。还有她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哥哥,即便她跑到遥远的大洋彼岸,也始终摆脱不了来自家庭的骚扰。

      过去是人们永远摆脱不掉的枷锁,回忆里欢乐的记忆渐渐淡去,剩下的只有纠缠无尽的痛苦。

      可是人活着,就还是要对抗挣扎。与他人对抗,与自己对抗;在普世的社会的漠然眼光里挣扎,在内心黑暗与明亮的选择中挣扎。

      窗外的天空渐渐阴下来。

      闪电如同大自然手中的利刃,银光闪过的瞬间,厚厚的云层上出现了一道明晃晃的裂缝。惊雷之声就从这裂痕之中坠落逼近。

      纪珊珊起身走到窗前,迎着倒灌的劲风,缓缓推上了窗户,把急落的冷雨隔绝在外。大雨下了很久,从白天一直下到夜晚,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

      雨声渐密,窗上的雨从流淌的细流逐渐扩展成了透明的雨幕,布满整个玻璃窗。雨水的波纹在窗上层层延展,让原本混沌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一盏橘黄色的暖光灯亮着,她双手抱膝,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望着窗外墨色的黑暗出神,直到--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绵延的思绪,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珊珊,开门。”

      是周谨航!纪珊珊瞬间挺直了脊背,这么大的雨,他怎么会跑来这里?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冷风吹起了她单薄的衣衫。周谨航顶着一头已经湿透的黑发,裹挟着冷雨的湿气闪进了屋内。

      “我已经解释过了,比赛那天的饮料零食都是主办方提供的,我们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兴奋剂!”

      纪珊珊回身,看到周谨航一屁股坐在饭厅的餐桌上,两道浓眉紧皱着,嘴唇抿成一线。头发上的雨水顺着额头淌下来,滴落在桌上形成一小片水渍。

      他手执电话,鼻间挤出一声不屑的轻淡哼笑,“重比?为什么要重比,我们明明已经赢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黑鹰无关,我们是受害者!”

      纪珊珊默不作声地走进浴室,从架子上面取下一块干净的毛巾,又反身走回客厅里。

      “Jer,不可能,我们绝不接受重赛。”周谨航扯过她手里的毛巾,胡乱地在脸上一抹又丢回她身上,语气更冲:“不就是个奖杯吗?你觉得我在乎这个破铜烂铁的玩意儿?”

      他轻蔑地笑:“用这种手段玷污比赛,真让我恶心!”

      周谨航还要继续骂,脏话还未出口就被听筒里的男声打断。他听着对方的话,明亮的目光里渐渐染上一抹失望,半晌才缓缓出声:“随便吧,所有的处分我自己背,我认行了吧!你们怎么决定我不干涉,但是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那队傻鸟要是哪天栽我手里,我他妈绝对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到时候希望你还能像现在这么淡定地秉公处理。”

      “咚”地一声,电话被他硬生生砸在了桌面上。周谨航爆了一句粗口,左手手肘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生闷气。

      电水壶里传来水沸腾的“呲呲”声,纪珊珊关了电源,取来一个玻璃杯,斟满一杯水慢慢推到周谨航的面前。她走进他身旁,微微低下头刻意去观察他的表情,额前的几绺碎发散落下来,更衬出她此刻安静闲适的气质。

      纪珊珊凉凉的手指触到他的肩膀,试探性轻轻推了推:“出什么事了?”

      周谨航长出一口气,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下遮挡着的是他愤怒之中夹杂着委屈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兀自沉默了片刻。

      然后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他的身体转向纪珊珊所站着的位置,双臂伸展揽住她纤瘦的腰肢不断收紧,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直到自己湿漉漉的脑袋抵上她柔软的腹部才松了力气。

      周谨航就这么任性地抱了她很久,头发上未擦干的雨水洇湿了她胸前衣服的一小块地方。纪珊珊没有打扰他的沉默,这个男人很少有委屈的时候。他的失意很少有人能够见到。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可以看到周谨航不为众人所知的一面。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当他受挫的时候,总是会想方设法寻到她身边来。

      “珊珊我比赛又输了,你在哪儿呢快出来陪我待会儿。”

      “珊珊,我跟蒋嫣表白了,她当时就拒绝我,我面子都丢光了。”

      “我已经道过歉了,我能做的都做了。珊珊,你相信我吗?我不是故意想要害他,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

      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甚至可以听到那六年时光里,周谨航用越来越成熟低沉的声音向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说着他的比赛,说着他的感情,说着这大千世界里一切能让他感到仿徨迷茫的事情。
      也许连周谨航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种小小的习惯,不知何时已经渐渐融入骨血之中。

      窗外一声惊雷掠过,安静的房间片刻才有了他的声音。

      低沉,和缓,没了往日对她耀武扬威的戾气,倒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委屈:“珊珊,我饿了。”

      纪珊珊垂眸看了看今天备受打击的周谨航,缓缓推开了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柔声道:“先去换件衣服吧,你都湿透了,我现在就去做饭。”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今天纪珊珊刻意多做了几道菜,来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待他适才愤怒激动的情绪平复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关于比赛的事情。从进门周谨航的那通电话里,她也听了个大概。

      应该是比赛之后查出了有人违规使用兴奋剂药品,所以导致比赛结果存疑。

      “我根本不知道,”周谨航拿筷子的手一顿,“比赛当天我们只是在候场室喝了水而已。”

      纪珊珊皱眉:“那水对方球员也喝了?”

      周谨航思忖了片刻,缓缓抬头:“……他们喝的好像是另一个牌子。”

      “这件事情明显是栽赃陷害,比赛结束以后有人拿着矿泉水瓶去举报,说我们提前服用兴奋剂,然后成绩就被取消了。”

      纪珊珊伸手夹了一块鸡翅放进他碗里,努力回想着比赛当天的情况。那天在候场室里的人,除了双方球员,工作人员,还有就是……

      “啦啦队员。”她记得那几个金发女孩子端着水果和零食一直绕着周谨航身边转,她们应该是最有可能做手脚的人。

      周谨航没有回应,他记得那天扑到自己身上的女孩子喂他吃樱桃。如果真的是她们的话……

      他轻轻放下了筷子,脸紧绷着不说话。
      遇到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懊恼愤怒的,他大概是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的不谨慎了吧。

      “周谨航。”她叫他。

      他抬眸,墨色的眼瞳里的不甘一闪而过。

      “为什么不接受重赛呢?”不忍心看他内疚自责,纪珊珊毫无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焦点:“你们明明有实力。”

      周谨航不悦皱眉:“有实力又怎么样,我们重比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之前服用了兴奋剂?”

      他向后欠了欠身,手指敲在桌面上:“顶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们怎么做都不对!珊珊,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摆明了就是想恶心人,这种比赛根本没意义,我们也丢不起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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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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