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传奇

　　冯保是在厨房被杀的。杜少康和温如玉赶到之时，便见现场一片狼藉，显然曾经经历过激烈的搏斗。宋大夫正蹲在尸体旁边验尸。

　　冯保仰躺在地上，额上被刻了一个大大的“三”字。头上被砸了个大窟窿，血流了一地，身上手上也是血迹斑斑。偏偏两只眼睛睁的贼大，显然是死不瞑目。一把血粼粼的匕首紧紧的攥在手里。

　　更令人恐怖的是，冯保身后的一面墙上，用鲜血写了几行大字：“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木易归来，血债血偿。”

　　几个仆役正聚在一起盯着尸体窃窃私语，杜少康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冯慕严和他的女儿以及二姨娘。心里不屑的想：不管多忠心，仆人就是仆人，和亲儿子没法比，竟然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了。

　　杜少康问身边的沐管事：“冯大人和小姐夫人呢？”

　　沐管事连忙道：“冯大人知道冯总管遇害之后，只是吩咐小的通知温公子，请宋大夫过来验尸。”

　　“冯大人现在在哪儿？有人陪着吗？”杜少康连忙道。

　　沐管事道：“先生放心，冯贵一直陪着大人。”

　　说话的功夫，宋大夫已经验完尸，站起身来，皱着眉锤了锤腰。

　　沐管事连忙过去扶住他道：“宋大夫，怎么样？”

　　“死亡不超过半个时辰。致命伤应该是腹部的重创，伤了内脏，流血过多而死。”宋大夫疲累的道。

　　“凶器会不会是这把匕首？”一个小厮问：“你们看上面沾了那么多血，一定是。”

　　温如玉试图从冯保手里拿出匕首，无奈实在握的太紧，温如玉也不想跟一个尸体长时间接触，只得从厨案上拿了块抹布，包起冯保的手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他腹部的伤，摇摇头道：“这把匕首的形状与冯总管身上的伤口不符。应该不是。”

　　“这把匕首是冯总管防身用的。”沐管事白着脸道：“冯大少爷死的那晚，老奴和冯总管同寝，亲眼看见他身上有这把匕首。”

　　杜少康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冯保腹部的伤，道：“这把匕首确实不是凶器。”

　　见两人都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刚刚发话的小厮脸一红，呐呐的道：“上面沾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是冯总管的呢。”

　　“若不是冯总管的，便是凶手的。”杜少康一笑。

　　温如玉低头看了看，道：“匕首附近的地面上并没有血迹，这把匕首上沾的不是冯总管的血。看来，冯总管将凶手刺伤了？”

　　“极有可能。”沐管事道。

　　温如玉眼睛一亮，看着身后的一干小厮笑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可以让他们脱衣服检查，看谁身上有伤便是凶手。”

　　“先别忙，我们先问清楚再说。”杜少康笑着摇摇头，转而看着沐管事道：“冯总管不是和管事一起照看冯大人吗？怎么会独自到了厨房？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这……是老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沐管事犹豫的看了一下宋大夫。

　　宋大夫咳嗽了一声道：“冯总管是来厨房给冯大人煎药的。”

　　“他自己一个人吗？没有人跟着帮忙？”杜少康问。

　　“这……”沐管事满脸抑郁的道：“自从三夫人被毒死后，凡是入口的东西，冯总管总是慎之又慎。早、中、晚三餐都亲自监督下人们完成，饭前还会找……用银针试毒。除了准备三餐或者添煤烧水，其他时候，下人们必须在自己房里待着，不得随意在外走动，更不得随意进入厨房。冯大人的药，都是冯总管亲自煎，从来不经他人之手。”

　　“就是，就是。”周围的一干小厮也急着撇清关系，“周围藏着杀人犯，小的们也害怕呀，哪敢出去乱走。小的们是听说冯总管出了事，被沐管事叫来帮忙的。之前我们一直在房里待着，没人出去过，我们彼此都可以作证。”

　　杜少康看了看周围的人，算上沐管事，正好八个。看来山庄的仆役都在，倒是冯家的人，除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个人露面。

　　沐管事接着道：“宋大夫过来后，老奴本想让冯贵陪着冯总管一起过来。可是冯总管不放心冯大人，便让冯贵留下和宋大夫一起照应。谁知冯总管这一去总不见回来，冯大人醒了，等着服药。老奴便到厨房来找，谁知一进门便见到这……”

　　沐管事显然是不愿意继续回想下去，他顿了一下，才对着温如玉道：“温公子，眼下冯大人病重，冯总管又……以后怎么办，您得拿个主意呀。”

　　温如玉扭头看向杜少康，似乎在等他示意。

　　杜少康看了一眼冯保的尸体，又看了一眼墙上的血字，轻声道：“是时候问问冯大人当年灭门惨案的真相了。”他回头看着沐管事，沉声吩咐：“把山庄里所有的仆役都叫到前厅，检查一下他们身上可有伤口。”

　　“是。”沐管事不敢怠慢，对着身边大眼瞪小眼的几个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吩咐吗？还不赶快去前厅。”

　　“是是是。”一众人慌慌张张的要走。

　　杜少康又道：“还是先把冯总管的尸体挪出去，总放在厨房里，也不是办法。”

　　眼下也不可能下山，毕竟还要用厨房来做饭。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沐管事点了两个稍微强壮的小厮留下任杜少康差遣，自己领着其余人朝前厅赶去。

　　看着小厮将冯保的尸体抬进他的房间，翻出一块灰布盖上，杜少康对着宋大夫和温如玉道：“我们也去前厅看看吧。”

　　杜少康一行人到时，便见冯慕严稳坐在堂，五个小厮脱的只剩一条底裤，任由其他人检查。

　　沐总管和冯贵挨个看了一遍，对着冯慕严摇了摇头。

　　冯慕严摆了摆手，沐管事才道：“赶快把衣服穿上吧。”

　　五个小厮如蒙大赦，慌忙穿上自己的衣服。索性厅里的炉火烧的还算旺，即使脱光衣服，也没有多冷。

　　沐管事看见杜少康身后的两个小厮，连忙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

　　两人虽不情愿，还是动身脱起衣服。

　　此次本是避难，冯慕严仅从府里带出五个仆役，除了冯总管和冯贵，其他三个都是丫头，撑不起大场面。眼下冯总管身死，冯贵顺理成章的成了“管事”。

　　收到冯慕严的暗示，冯贵看着沐管事道：“沐管事，冯总管的尸体是您一个人发现的，为了证明您的清白，也请您脱衣一验吧。”

　　一个小小的仆役竟然对管事如此无礼。沐管事脸青了青，正想发火。冯慕严轻声咳嗽了一声。

　　看着冯慕严阴沉的脸，沐管事便知道这是他的意思，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甘愿，也只得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在这里恐怕……”沐管事打量着周围的睁大眼睛看笑话的七个小厮，有些为难的道。

　　冯慕严挥了挥手，冯贵会意，对着沐管事道：“沐管事，里屋请。”

　　“好。”沐管事咧开嘴，挤出一个要笑不笑的笑容，跟着冯贵进去了。

　　说话间，剩下的两名仆役已经将衣服脱下，冯慕严让他们转了个圈，确定身上没有伤口才让他们穿上衣物。

　　这边收拾好了，冯贵也领着满脸晦气的沐管事从里屋里出来。看那架势，估计也没在沐管事身上找到伤口。

　　果然，冯贵对着冯慕严轻微的摇了摇头。

　　冯慕严将目光转向了杜少康和他身后的元宝。

　　温如玉察觉到他目光不善，忙道：“冯大人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先生吧。在下一直和先生在一起，能证明他今日下午根本没有去过厨房。还是，冯大人连在下也要怀疑，想要一起验一下？”

　　冯慕严没有做声，冯贵连忙赔笑着迎上来：“我们老爷绝对没有怀疑温公子的意思，只是例行的检查，大家也好都放心不是？”

　　温如玉一把推开冯贵，走到冯慕严面前，正色道：“冯大人莫不是不相信在下？”

　　冯慕严看着杜少康身后的元宝道：“即便温少侠和杜先生一直在一起，但杜先生身边的小厮有没有出去过？”

　　温如玉一怔，回头看了一下元宝。

　　元宝的脸色一黑。

　　午膳过后，他确实去过厨房，将餐具送过去洗，还顺便烧了一壶热水回来。可当时也有很多人在呀。

　　元宝刚想开口分辨，便听温如玉道：“他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杀的了冯总管？”

　　冯贵连忙道：“若是偷袭，怎么不可能？冯总管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壮小伙子。温公子这样死活的拦着，莫不是想包庇凶手？”

　　“你……”温如玉气急。

　　“总之，为了大家的安全，还请杜先生配合。”冯贵看着杜少康，仿佛已经认定他要包庇凶手了。

　　眼见元宝似乎逃不出去，杜少康道：“元宝既是在下的人，我们主仆同为一体。岂有查他不查我的道理？”

　　“可是先生……”温如玉连忙阻止。

　　杜少康拦住他，对着冯慕严道：“只可惜在下没有在不熟悉之人面前裸露身体的习惯。若是冯大人不放心，我们也去里屋查验，如何？”

　　冯慕严两只眼睛盯着杜少康，似乎还在斟酌。

　　宋大夫哈哈一笑，道：“老夫也在山庄之中，自然也算有嫌疑之人。不如，老夫和先生一起进去，也好相互证明一下清白。”说完没给冯慕严开口的机会，拉着杜少康进了内室。

　　“先生。”

　　“公子。”

　　元宝连忙追了上去。

　　温如玉狠狠的瞪了冯贵一眼，警告道：“你若敢跟过来，小心脑袋不保！”说完急忙追了上去。

　　冯贵正想跟过去，还没抬脚便被温如玉凌厉的语气吓到，有些犹豫的看向冯慕严：“老爷，这……”

　　“不要得罪温公子。”冯慕严看着冯贵道：“你尽管去敲门，那位杜先生若不想被怀疑，肯定会让你进去。”

　　“是。”冯贵心里有了谱，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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