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记

　　袁长志、李仕明还有云小鱼三人在袁长志的屋中喝酒观雪景，聊得很畅快。

　　袁长志将他到了西陵皇城后的经历详细地跟两人说了一遍，云小鱼和李仕明则把赢山脚下遭遇，以及李仕明从何处而来、中榜经过，也都尽数讲给了袁长志听。

　　李仕明在全国会试中拿得了一甲头名。

　　虽然他废寝忘食地复习了小半年，但他深知仅凭这半年的时间，终究是比不上那些从小就勤读诗书的西陵学子，若想提高中榜机会，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在见解上有独到之处。

　　因此李仕明在熟读西陵历史之后，发现西陵国在军事、经济很多地方都有改革的空间。比如国家遇到战事主要还是靠临时从民间征集男丁和家奴，管理也过于随意、田地分配不均……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是他可以下手的地方。

　　最后，他的文章就是建议调整军内设置，整顿军务。

　　李仕明知道，他能否入选全看这西陵国当政者的眼界：若是倒霉遇见的是个食古不化的君王，他这篇文章就是大逆不道、妄议朝廷。反之，入选的希望十之八九。

　　经过一个月的等待，发榜那日，李仕明的名字高居第一位，被选入殿试，他心里这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

　　几日后在殿试上，考官不是熠王，却是西砚。言谈之间，李仕明才得知选他入殿试的也是这位国师。在殿试上，李仕明对他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字字珠玑。殿试后西砚对他颇为满意，安排他在御书院做修撰，是正五品，按天子门生算。

　　自此，李仕明便留在了宫中的御书院，隶属上元卿院。

　　他又想法子将云小鱼安排进御书院做宫女，将王二安排进了御膳房。这样云小鱼便住在了御书院的宫女房，而王二则搬到了离御书院很远的熠王寝宫附近。

　　御书院离袁长志所在的下元卿院相对要近些，李仕明一进皇宫就打听出袁长志的住所。他进了御书院后先熟悉了下情况，事先打点，到了今日正好时机合适，便和云小鱼约好了来看袁长志。

　　“原来是这样。”袁长志听完说道，“如此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只是没想到李兄的境况也和我们一样，糊里糊涂就来到了这西陵国。我进了皇宫之后曾经多方打听关于古瓶之事，唉，可惜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李仕明道：“只凭我们三人之力，是很难破解古瓶的秘密的。我以为应该先在这西陵国中立住脚，借助西陵朝廷之力找到剩下的地图。如果我猜的没错，要想离开这西陵国回到我们来的地方，归根结底，答案还是在赢山上。”

　　云小鱼道：“我们在赢山脚下见到的事已经够骇人古怪了，那还没上赢山呢，一旦上去了，还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妖魔鬼怪。”

　　袁长志道：“赢山虽然凶险，但却不得不上。在此之前正如李兄所说，须得先在朝中立足。只是如今我虽已被封为马军都侯，却还没有实权。

　　李仕明问道：“何时能有实权？”

　　“我现在三年学制未满，学满三年后便可有实权。”

　　“话虽如此，但武官并非士人，光有一纸文凭，并不能服众。”

　　袁长志颔首道：“不错，若是能有一次带兵的机会就好了，我便可以施展手脚。”

　　“这带兵的机会么……或许还真有。”李仕明道，“我最近听闻这西陵国边境不安宁。若是如此，对袁兄来说便是个好机会。只不过袁兄想拿实权，怕是有人会从中作梗。”

　　“此话怎讲？”

　　“你可知道你一到下元卿院就被封了个正五品，虽无实权，但底下不少人可眼红得很。”

　　“果真有此事？我怎的未曾听到过。”

　　李仕明笑道：“袁兄，人无是非心，耳中自然无是非事，你是心胸坦荡之人，未曾留意罢了。”

　　袁长志听了沉默不语，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李仕明问道：“你是马军的都侯，马军的副都侯叫时寅虎。你见过此人了么？”

　　“见过一面，印象并不深。”

　　“你要留心此人。”

　　“为何要留心这个时寅虎？”

　　“你上任马军都侯，第一个不服气的就是他。时寅虎的姐夫在御书院，叫毕衎，与我是同僚。时寅虎最近经常到御书院来找他这位姐夫，大肆抱怨。”

　　云小鱼这时问道：“他抱怨什么？”

　　李仕明道：“自然是抱怨国师对袁兄的提拔有失公允，不符合祖宗制度。”

　　云小鱼“哼”了一声：“好一个酸溜溜的大男人。”

　　李仕明笑道：“你说对了。”

　　云小鱼问：“那他会不会暗中给长志使坏？”

　　“依我观察，时寅虎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心胸狭窄、容不得人。这样的人一旦被嫉妒心冲晕了头脑，难免会做害人害己的事。”

　　“那就是说，保不准他会给长志使绊子。”

　　“不错。”

　　袁长志道：“军队靠带兵打仗论输赢，明打明斗，凭本事说话，他又能将我如何？”

　　李仕明淡笑道：“我说句俗话你不要笑，民间有句话叫：‘贼心媳妇会当家，全把别人当是她。’小人因为常怀诡意，所以总把人往坏里想，时刻都有防人之心。反之，好人因为自身坦荡，以为全天下都是君子，反而容易吃亏。袁兄，做人虽说要做君子，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这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啊。”

　　袁长志沉思片刻，说道：“李兄放心，我自会小心。”

　　两人又对饮了几碗，李仕明已经有了醉意，袁长志却面不改色，李仕明忍不住道：“袁兄好酒量。”

　　袁长志微微一笑，伸手去拿酒坛子，谁知拿起一掂，已经空了。他转头一看，见云小鱼满脸通红，正闭着眼睛笑眯眯地趴在桌子上，呼吸重而且缓慢，一看就是醉了。

　　袁长志关切地问道：“……小鱼，你还好么？”

　　李仕明看见云小鱼笑容迷离的样子，失笑道：“这是哪儿来的小醉猫，偷喝酒醉成这样。”

　　云小鱼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高兴极了：“我跟你俩说，咱们三个能在这么奇怪的国家相遇，这都是猿粪啊猿粪！我觉得咱仨该拜个把子，你俩说呢？”

　　李仕明忍不住笑了出来。

　　袁长志笑道：“女孩子家说什么拜把子，哪里听来的江湖话。”

　　云小鱼一把揪住袁长志的衣服：“那就义结金兰，义结金兰。”

　　李仕明笑得前仰后合，云小鱼冲他一瞪眼，高声道：“李有才，你笑什么笑。”

　　李仕明一怔：“李有才？”

　　云小鱼立刻笑眯眯的：“小明，从我知道你中了状元，我就特别佩服你。原来的人不都有字么，你怎么没有？我送你一个，姓李名仕明，字有才。李！有！才！”

　　李仕明顿时哭笑不得。

　　云小鱼说激动了，气血上涌，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噔噔噔就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大声道：“走！咱们现在就去梅园三结义！”

　　说罢，也不管李仕明和袁长志，径直跑了出去，跑到一棵树下，指着树干大声喊：“就是这棵，来来来，你们还坐着干什么？”

　　袁长志见云小鱼穿了个单衣就跑了出去，伸手拿了她的披肩，三两步追上，劝道：“你醉成这个样子，怎么跟我们义结金兰？”说着要给云小鱼披上。

　　云小鱼一把推开道：“怎么不能？你不结义，我就不穿！”

　　这时候李仕明也追了出来。

　　袁长志叹了口气：“穿上吧。”说着又要给她披上。

　　“不穿不穿！你先说结不结？”

　　李仕明在一旁笑道：“结。但你先穿上。”

　　云小鱼于是披上了披肩，然后一脸严肃地跪在了那棵树前，说道：“我先说，你们跟着我说。苍天在上，今天我云小鱼跟袁长志、李有才义结金兰，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患难与共，不离不弃！”说完转过头使劲给两人使眼色，意思是：到你们了！

　　袁长志和李仕明只好一起跪了下来，跟着云小鱼念了一遍。

　　云小鱼颇为高兴，拉着两人走回屋子，边走边道：“可惜酒被你们喝光了，不然还可以干一杯。”

　　李仕明低声道：“是被你喝光了。”

　　云小鱼没听到，她又拉起袁长志的手：“长志，你教我武功吧。”

　　袁长志很意外，问道：“你想学什么武功？”

　　云小鱼凑近袁长志，神秘地说：“发暗器，你会不会？”

　　袁长志失笑道：“会。”

　　云小鱼道：“拳法太麻烦，不练个十几年出不了成绩。暗器就不一样了，临时抱抱佛脚也能凑合。”

　　李仕明插嘴道：“你还挺明白。”

　　云小鱼白了李仕明一眼：“少打岔。”

　　李仕明笑而不语。

　　接下来云小鱼拉着袁长志絮絮叨叨地一个劲地问暗器的事儿，袁长志一开始还耐心地回答，后来发现她一个问题车轱辘转的来回问，再看她的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醉的。

　　袁长志眉头一皱，伸手摸了摸云小鱼的额头，已然开始发烫。

　　李仕明在一边看得清楚，问道：“可是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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