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固有他

　　五年前，那时候微信才刚刚兴起，戚庭问不习惯用聊天软件，所用的头像都是系统默认。

　　词里跟他商量了好几次，那个默认头像实在是看着别扭，戚庭问拗不过她，坚持了两个星期之后，他终于松口同意换个头像。
　　“换什么好呢？”他对着正在准备课堂演讲的她随口问道。
　　“花啊鱼啊草啊树啊，你喜欢什么就换什么咯。”
　　戚庭问灵机一动，手指翻动着手机相册。
　　“我换成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
　　词里眼睛都亮了。
　　然而等到她发现戚庭问新换的头像是一只粉色瞌睡小猪时……

　　她好想打人……
　　戚庭问是不是眼神不好？
　　她到底哪里像瞌睡猪了……

　　小雪飘飘洒洒，词里走在上班的路上，一路走一路用袖口擦着融化在手机屏幕上的雪花。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戚庭问还在用她的粉色瞌睡小猪头像，曾经万般嫌弃这只粉猪的她，现在对这只猪是珍爱有加，而且也可能是年纪大了，审美有变化，又或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单身久了，看一只小猪都长得眉清目秀的。

　　词里笑嘻嘻地捧着手机一路走到公司楼下，在门口遇到琦姐。
　　“呦，词里今天心情不错呀。买彩票中大奖了？昨晚上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过山车般的情绪变化，除了她一夜暴富之外，琦姐是想不到第二个能正常解释的好理由了。

　　词里红着脸低下头。
　　“比中奖好多了。”
　　“那就是下个月要涨工资！涨多少？是你一个人涨还是大家都一起跟着沾光啊？”琦姐知道词里跟财务部的员工小刘很熟，年前就看她们俩常有走动，没有猫腻才怪。

　　词里笑笑。
　　“也不是，不过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帮你私下去财务部那边问问。”
　　“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神秘兮兮又不敢多说……照我推测，总该不会你是刚谈恋爱了吧？”
　　词里犹豫了两秒，正在想要不要恭喜琦姐她猜对了时，琦姐忽地撇嘴又一脸不屑地道。
　　“不不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谈恋爱呢，我记得以前跟小嘉聊天时说起过，你都已经五年没谈过恋爱了。我是过来人，我可是很清楚，一般这么久没有谈恋爱的人就不会惦记谈恋爱这事儿了，再说你天天工作这么忙，过年你也哪儿都没去就回了趟老家收拾房子，你这种小宅女啊，指望你自主脱单是不可能的……”
　　电梯到了一楼，一群人呜呜泱泱地交替着进出，词里跟琦姐被人群挤散了。
　　到她们工作的楼层时，琦姐说先去趟茶水间吃早餐，词里抿抿唇，一个人憋着口气闷闷地走到了座位上。

　　她这种小宅女……
　　指望她自主脱单是不可能的？

　　琦姐也真是太小瞧她了吧。

　　放眼整个办公室，有几个人是有勇气在学生时代就追着戚庭问这样的大帅哥不放的？虽然说倒追的过程是辛酸了一些，但起码结果是好的呀，琦姐可真是不太了解她，她坚韧不拔誓要把戚庭问追到手的精神琦姐还没有领略到十分之一呢。
　　要不是因为戚庭问现在是她们公司的客户，办公室恋情不方便公开，她肯定会跟琦姐低调炫耀她男朋友的。

　　不期然间，背后忽地传来了隔壁二组阿莎的兴奋声音。
　　“哎，晓雯，我听说你们组的新晋老板是个大帅哥啊！”
　　整个公司上下就只有姚晓雯一个叫晓雯的。
　　一道轻柔的声音接着响起。“是呀，你从哪儿听说的？”
　　“整个公司都传遍了呀！”
　　“我们昨天还跟老板一起吃了顿饭……”
　　“是吗是吗，真人帅不帅？高不高？”
　　“比大家传言中的再帅十倍。”
　　“哇……那你们组也太幸福了吧！我好想转到你们组啊！不过可惜咯，这年头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大多英年早婚，也不知道你们老板的情况怎么样，当然我肯定是不介意他为了我而离婚哈……”
　　“你别胡说，人家黄金单身汉一个，还没有女朋友呢……”
　　“真的吗真的吗？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你不是昨天才跟他第一次见面？”
　　“因为我跟他……”

　　姚晓雯压低了嗓音，词里听不清了。

　　她满心好奇地抬起头，竖着耳朵，依旧听不清二人的对话。

　　好奇怪……听姚晓雯的语气她应该是先前就认识戚庭问的……
　　但应该也不至于说很熟，毕竟戚庭问是最近才回到总公司摇身一变飞黄腾达的嘛……

　　上午十点，戚庭问忽然出现，公司总监亲自接见，在总监办公室一对一会面，连安娜都没有进得了门，就更没有她们这些普通职员什么事儿了。

　　例行早会，安娜将大家都组织起来，带进了会议室。
　　听安娜透露，戚庭问应该是来谈古斯集团旗下物流进军国内的事儿，因为内地公司刚刚起步，他们目前连物流公司的中文名字都还没有确定下来。
　　“你们没事儿的时候也抽空想想，帮老板分忧解难，老板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安娜挑挑眉毛，探寻的目光在人群中巡睃了一圈，最终忽地落在了词里头上。

　　词里坐姿一僵。
　　什么意思……
　　她文采很普通的。

　　姚晓雯主动地举起了手。
　　“我倒是有个想法！”
　　“说说看。”安娜转过身看她。
　　“叫闻达怎么样？‘闻’和‘达’都有传达的意思，闻达物流，体现了物流工作的性质，‘闻’这个字还能跟戚总名字中的尾字谐音。”
　　组员们议论起来。
　　“会不会太普通了？”
　　“体现不出跨国公司的大气。”

　　安娜整顿纪律。
　　“大家不用急，慢慢想，晓雯起的‘闻达’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等戚总跟总监谈完他马上就会过来的，晓雯也可以跟戚总说说看，听一听他的想法。”
　　“好。”
　　姚晓雯放下手，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小嘉暗戳戳碰了碰词里的手腕，小声地道。
　　“闻达物流，不仅跟戚庭问的尾字谐音，还跟姚晓雯的尾字谐音呢……”

　　开会的时间很难熬且漫长，终于在钟表的时针快指向十一点时，戚庭问推门走进来，一屋子女孩原地起立迎接。

　　“大家太客气了，坐。”他步伐稳健，挑了个能挨着词里的空位。

　　安娜说戚总跟总监谈话也累了，先休息下喝一点东西吧，戚庭问点了杯浓缩咖啡，其余的人也都各自提出了要求。组里有实习生跑腿，楼下就是星巴克，实习生很快去而复返，打包盒里一共有八杯饮品，每杯饮品上都备注了点餐人的名字。

　　戚庭问眼波微动，挑中了词里的饮品拿出来。

　　词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是她的咖啡牛奶星冰乐……

　　戚庭问轻咳一声，不动声色，从打包盒里又拿出一杯，用指尖悄悄地推到她面前。
　　“你喝我的。”
　　“浓缩咖啡好苦……”
　　他叹了口气又把两杯咖啡换回来，被小嘉目睹了全程。

　　小嘉歪着头朝词里低语一声。
　　“有情况啊……”

　　词里赧然地笑了笑。

　　姚晓雯一无所知地从中间冒了出来，将戚庭问和词里的椅子隔开，还怀抱着戚庭问的外套。词里的笑容消失了。

　　“戚总，这是您昨天落在金泰酒店的衣服。”

　　“好，谢谢。”
　　有一抹不悦的目光飘落在词里身上。
　　他不是让她帮他收着吗？

　　词里没有看他，姚晓雯接着说道。
　　“戚总，您还记得我吗？我叫姚晓雯。上个月，有一天下着大雪，您的车停在公司楼下，我上错车，把您的车当成我事先在网络上预约的滴滴了。”

　　戚庭问对这件事情有印象，但他对姚晓雯没印象。
　　“抱歉，我不记得。”

　　“我忽地坐到副驾驶上，您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我问您是不是因为您有女朋友所以不能坐副驾驶，您说您是单身，不过也不能副驾驶，还跟我说我约错了车，然后就把我请下去了。”

　　戚庭问当时明明是赶她下车，不是请。
　　他捏捏眉心。
　　“姚小姐还有别的事儿吗？”

　　“组长说戚总的公司名字还没有想好，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叫‘闻达’，不知道戚总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太好，谢谢，你可以回到座位了。”
　　戚庭问比划了一个“请走（gun）”的动作。

　　姚晓雯碰了一鼻子灰，周围的同事忍不住捂嘴透着乐。上赶着不是买卖，姚晓雯太明显急功近利了，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儿就开始钓金龟婿了，可惜金龟婿不上钩啊。

　　安娜平时私底下和姚晓雯相处得不错，但就今天这事儿而言，她都替姚晓雯害臊。
　　但碍于自己是组长的身份怎么都要站出来打圆场。
　　“戚总，正好聊到这儿了，请问品牌的中文名定下来了吗？我刚刚还跟组员们说，如果戚总需要，咱们一定要尽心竭力地辅助，献计出力，出谋划策……”

　　“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叫‘里程’。”

　　词里愣了一下。

　　同事们已经开始恭维上了。
　　“里程这个名字起得好啊！”
　　“特别好记。”
　　“朗朗上口，高大上又国际化。”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用飞机运输的，体现了运输速度，还能有品质和服务保证，跟跨国物流的特点也搭上了。”

　　词里喝着咖啡，垂眸，悄悄地用鞋尖踢了下戚庭问。

　　为什么要用里程……

　　这是她起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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