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来呀，造作啊

　　“大仔，我们要往哪里去？”
　　“别说是你，就连大仔我也不知道那个慕少艾同谈无欲葫芦里是在卖什么关子。”秦假仙抱怨了一句，对业途灵道：“不管了，我们只要寻到萍山就好。”
　　“好嘞，大仔。”
　　业途灵点点头。
　　途经林间之时，江湖人正在谈论最近的江湖之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江湖里出现了几桩悬案。”
　　“啊，我也听说了，是在落日庄里，真是叫人害怕啊。”
　　“听说中招的人骨骼全碎，形貌痛苦无比，有些像传说中的五残之招。”
　　……
　　五残之招？
　　秦假仙停住了脚步。
　　“大仔，他们是不是在说残林之主？”
　　业途灵悄声问道。
　　“先过去问问再说。”
　　秦假仙道。
　　这件事情，他隐隐觉得有些蹊跷。当初苏宁死的突然，虽然早就从药师口中得知了苏宁命不久矣，但仍是叫人惊讶。他自认是苦境的万事通，也隐隐察觉了苏宁同皇甫笑禅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但其中缘由，他并不清楚。
　　之后疏楼龙宿宣说苏宁是遭受五残之招而亡，并且叫他放言说同残林之主皇甫笑禅断交之时，他便猜到了一点眉目。

　　那几个人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小兄弟——”
　　原先说话的人回头，只见一个无鼻之人会同一个带着一个双手揣袖的人走过来。
　　苦境之大，有什么人也不奇怪，是以这几人也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神色，只是有些好奇：“怎么？”
　　“唔，方才听几位侠士所言，似乎是哪里出现了命案？”
　　“是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那人道：“落日庄中，全庄二十余人皆死于非命，死状惨烈，有人说啊，这是五残之招所造成的特有症状。”

　　春霖境界之中。
　　一个黑影四处而看，很快，他迅速的窜入了一个隐蔽的洞中。
　　洞中幽深，光线昏暗，黑影迅速窜过几个转弯，到了尽头。
　　尽头深处，立着一个人。
　　“主人。”
　　黑影单膝跪下，道。
　　“事情进展的如何？”
　　那人道，声音沙哑。
　　“回主人，非常顺利，现在江湖上已经在传言，落日庄之人是被五残之招所杀。”
　　“……”
　　站在前面的人转过身，被斗篷遮盖的脸上瞧不见神色，只能看到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目光和微微提起调的一句：“……很好。”
　　皇甫笑禅……
　　前有疏楼龙宿相逼，后又命案悬疑，你还能保持所谓的清白多久？
　　“继续回去观察罢。”
　　“……是。”
　　黑影低头道，身形微动，而后离开了洞穴。

　　苦境的一处小小村落中。
　　“这便是小——”
　　“后一个，是红。”
　　带着薄茧的手虽是执着一支枯枝，但落在沙地上的字迹虬劲有力，风骨自成，隐隐有大家风范。
　　傲笑红尘看了看一遍的红衣女童：“你可会了？”
　　小红点了点头，一张脸有些兴奋地涨红。
　　这是头一次有人教她写字，她虽然不知晓这其中的意义，但眼前的人是救下她的人，又对她怀有善意，这些天里她几乎要将他当做了父亲一般。
　　“你且试试。”
　　傲笑红尘将手上的枯枝递给她。
　　小红点点头，接过枯枝，小小的手在地上临摹那字迹。
　　先是一个小，再是一个红字。
　　笔画虽稚嫩，下笔也毫无章法，两个字大小不一，甚至可以说是歪歪扭扭，却难得叫这个严肃的男人点头承认：“……很好。”
　　女童惊喜地抬起头，一双天真的眼睛晶晶亮。
　　“继续。”
　　他道。
　　小红便点了点头，继续在沙地上写起来。
　　破落的茅屋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沙地上习字，一人教习，一人听练，竟是分外和谐。

　　须发皆白的老人在门框前看了半刻，浑浊的眼中划过一缕痛意，半刻后才出声。
　　“小红，恩人，吃饭了。”
　　小红闻言，看了看傲笑红尘，去拉着他的袖子。
　　傲笑红尘拉着她站起身，道：“麻烦老丈了。”
　　“哪里说得上麻烦……”老人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些粗茶淡饭，恩人不嫌弃已经很好。何况……”他看了看一边的红衣女童，皱纹横布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情绪：“这孩子还是头一回这样欢喜……”
　　傲笑红尘顿了顿，只握了握拳，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辜百姓，却要受尽恶人苦楚。
　　他却只能平白旁观，甚至没有救人水火的力量。

　　三人进了屋，桌子上摆的是简单的青菜馒头，确实是十分粗陋，但三人无人对此多言。
　　饭毕，小小的女童便开始犯困，滚在塌上拉着傲笑红尘的袖子睡了过去。
　　眼看着小红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傲笑红尘抽出袖子，将人扶着睡好，正准备离去，谁知却听到扑通一声。
　　傲笑红尘转过头，只见须发皆白的老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他一愣之下急忙伸手去扶：“老丈这是做什么？”
　　老人避过他的手：“老儿有一件不情之请想请恩人答应。”
　　“无论是何要求，还请老丈起来说话。”傲笑红尘道。
　　老人苦笑一声，到底站了起来，顿了顿，他向着傲笑红尘躬身道：“请恩人将小红带走罢。”
　　“这……”傲笑红尘皱眉：“老丈这是何意？”
　　“我年事已高，不过是风烛残年之人，怕是照顾不了小红多久，”老人道，目中虽有不舍，但疼爱更甚：“她年纪尚幼，我若一时去了，她便是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傲笑红尘怔了怔，亦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此事。
　　但自己眼下是何模样？
　　带着一个女童，自己当真能保她无忧？

　　“此事，恕我不能答应。”
　　傲笑红尘道。
　　“……恩人！”
　　老人急道。
　　“我并无照顾好小红的能力。”
　　他道。
　　“恩人……”
　　老人还要再说什么，只听得屋外一阵喧闹。

　　“出来！”
　　“你们家今天的东西呢？”
　　凶悍的声音在外响起。
　　“没……没有……”
　　有人哆哆嗦嗦地应道。
　　“废物东西！”
　　“求……你们饶了我吧，前两日大爷们才来过，今天当真是没有了！”
　　“没有？！”
　　“我说有便该有！”那群恶人道。
　　“大爷……大爷……”
　　“滚开！”
　　随后，便是那人哎呦一声，显见是被踢的狠了。
　　“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这村子里最近有新来的面孔？最近有几个兄弟死了，”为首的人不怀好意地道：“可别叫我发现了你们窝藏了人！”
　　“不……不知道……”
　　“说！”
　　“哎呦！我说我说！”
　　“是那一家……是那一家！”

　　“他们怎的今日就过来了！”听到门外的动静，老人脸色一白，急忙看向傲笑红尘：“恩人，你还是先……”
　　话未说完，茅草屋的门已经被一脚踢开。
　　“老不死的！开门！”
　　嘴上虽说着开门，但事实上却已经破门而入。老人看着踢门而入的几人，嘴唇抖了抖。睡在塌上的小红也被惊醒，跑到老人旁边。
　　进入的人斜斜瞥了地上的老人一眼，随即便转到傲笑红尘身上，眯眼道：“你就是外来的人？”
　　他身后恶汉在傲笑红尘的衣饰上转了一转，不怀好意地道：“老大，依我看，这就是杀我们兄弟的人！”
　　“没有的事！”老人急急道，“各位大爷，你们要什么就说，这位客人是……啊！”
　　他话未说完，就被人踹了一脚：“滚蛋！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人跌在地上，一边的小红急忙扶住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怨愤。
　　“你们看这个丫头！”
　　“再这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人这样威胁，一双手已然向着小红伸了过去。

　　“住手！”
　　一声喝响起。
　　那伸手的人转头看向傲笑红尘，便哈哈笑了出来：“怎么？你还想英雄救美？这女娃娃虽然年纪幼了些，但……哎呦！”
　　傲笑红尘手握红尘，眼神如冰：“肮脏之人。”
　　“……！”那人捂着被剑鞘打的脸，看着眼前的白衣人，有一瞬间的瑟缩，在看到傲笑红尘微微抖着的手指之后，咬牙笑了出来：“……拿把剑都手抖的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呢，”他往地上吐了一口：“我呸！”
　　傲笑红尘眼神一利，然而剧烈疼痛的手腕却容不得他再次使剑。

　　“停步。”
　　忽然，一道声音有如清风吹过。
　　那几人停下脚步，只见门前立着一人，眉目从容，举止有度。仿佛是大家之中的公子，拈花而行，然而行动之间，又带着一股江湖之人的洒脱。
　　傲笑红尘看着来人，慢慢放下手中的剑。

　　“你是谁？”
　　为首的人恶狠狠地道。
　　“无需管我是谁。”
　　那人道，看向傲笑红尘，“借你手中之剑一用。”
　　“……”
　　傲笑红尘皱了皱眉，残林之主……他听说过此人，却从来未曾听闻此人用剑。心下虽疑，但他仍旧将红尘抛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剑柄。
　　皇甫笑禅看着手中的剑，一时竟有些恍然——他已经多年不曾执剑了。

　　“看来是想动手了，”为首的人冷笑一声，挥着手中刀剑：“算了，老子今天就来教训教训你！好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说罢，一群人便举着刀上前。
　　“……”
　　皇甫笑禅看着落下的重重刀影，眼中怅惘的神色一瞬收起。
　　剑出的一瞬，仿佛有一场烟花在眼前炸开，光芒之盛叫人不敢逼视。而后，便是璀璨过后的黯然，静寂无声。

　　随即，举刀的几人便觉眼前一片通红。
　　……这红色的是什么？
　　这是他们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此时不便用掌，借用了你的剑，”皇甫笑禅抖落剑上的血珠，将红尘交予傲笑红尘，垂目道：“多谢。”
　　傲笑红尘结果红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厢皇甫笑禅就继续自我介绍道：“我是……苏宁的阿叔。”
　　听到苏宁两个字，傲笑红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眉间闪过一丝郁色。
　　他失却武功，经脉俱断，这番遭遇究竟是拜谁所赐，他心中有数。
　　皇甫笑禅的眼睫动了动，道：“有一件事，我想请阁下同意。”
　　傲笑红尘皱了皱眉，自己与苏宁交涉不多，统共也就两面之缘，除却在圆教村一面之外，便是在异度魔界的那一次了。
　　而哪一次，都没能给傲笑红尘留下好印象。
　　“不知是何事？”
　　“阿宁的所作所为，是我的失误……”皇甫笑禅道，“还请阁下同我去一趟昆仑山。”
　　傲笑红尘的身体之中，有阿宁所留的百纳丸，百纳丸的药力绵长，若是等待它自动修复经脉，非得一年半载不可。但若是辅以凌霄花，便能有奇效。
　　凌霄花生在昆仑山白碧台，而他暂时乱事缠身，将人带到昆仑山交予号昆仑好友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此时尚在千年之前的人还不知道有人在为自己奔走，兀自坐在书桌前，执着笔深思。
　　黑色的墨迹在雪白的纸上氤开。
　　“鸡蛋。”
　　“怎么了？”
　　系统也有点诧异，苏宁自从来到这里，便极少主动唤系统出来，这还是头一次。
　　“玉织翔对我动心的任务……完成了吗？”
　　居然会主动问任务……
　　系统调出面板看了看：“没有呢。”
　　“……”
　　苏宁沉默了一下，手指微动，而后将手上的笔放了下来。
　　“你前两天和玉织翔出去，有进展了？”
　　系统问，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它心里头，觉得有点不得劲。这就好像是原本只有0和1的数据流里出现了一个2 ，叫它难受的很。
　　“没有。”
　　苏宁眉眼不动，语气冷淡：“你指望我和一个出家人有什么进展？”
　　“……”
　　这个语气，看来是心情不好。
　　系统机智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
　　“鸡蛋。”
　　“你这里……”苏宁顿了顿，问道：“……有没有药？”
　　“……？”
　　药？它有啊，系统商城里的不都是？
　　系统有点莫名其妙：“你要什么药？”
　　“……”
　　苏宁便慢慢地报出一个一个药名，语气平淡的好像是在买菜。
　　系统依照她报的名字，一个一个在商城里搜，出现的是一片空白。
　　“……没有。”
　　苏宁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了。”
　　那些药名挺长，还挺专业，系统有心想问，又看出了苏宁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能默默等着苏宁挂断联系。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在空间才想起来，这里头有个药名，它好像在以前有个世界，听说过。
　　……
　　是哪个世界来着？

　　同样在鹿苑。
　　最内处的大殿中，一人正在打坐。
　　玉织翔闭着双眼，一粒一粒地捻动手中的透白的佛珠。
　　经脉之中，佛力沸腾，仿佛浴火的水一般蒸腾起来。
　　“和尚。”
　　脑海中，忽的出现了红色的身影，迤逦的裙摆铺陈开，仿佛是满地的红艳艳的垂丝海棠蔓延着生出来，缠绕在牡丹花灯上，最后止在雪白的指尖。
　　而女子的面容比那满地的海棠还要艳，一双眼睛轻轻弯起来，像是花瓣将开未开的弧度：“……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双眼中的神色是这样的勾人，却又这样专注，乌黑的眼眸中映出他的影子，仿佛眼中只能留下他一人。
　　“……”
　　捻动着白珠的手顿了顿。
　　“你说呀。”
　　女子催促道。
　　他看着眼前的人，默然不言语。
　　只有微颤的手，显出了白衣僧人的内心。
　　一双素白的手握住他的指尖。
　　“和尚——”
　　淡色的唇开阖着。
　　女子掀开白衣僧人脸上的面具，踮起了脚。

　　“啪嗒”一声。
　　是面具掉落的声音，是花灯落下的声音。
　　也是佛珠散落的声音。

　　“你的心已动——”
　　女戎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
　　“你爱谁？”
　　那个声音继续道。

　　玉织翔的额头，有汗渗出来。
　　“你爱她。”
　　心中，有个声音这样说。
　　但……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素白衣裳的女子，眼神又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自然。”
　　他听见自己回答道。

　　爱欲为何？
　　恨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于是生诸般痛苦。人生在世，心不动，则人不妄动。
　　所有相皆虚妄，一切……

　　手上的余下的佛珠，已经碎成了白色的粉末。
　　玉织翔唇角忽的涌出血，红色的血迹沾染了白色的袈裟。
　　他睁开眼，一向清睿平和的眼中，竟有几分狼狈。
　　还有……
　　一点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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