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巫奇谈

作者:梧凤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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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游浅滩,幽昙袅兮(下)


      烛九阴:“你们应当听闻,当年大禹治水时,吾族黄龙氏一脉亦是全力协助。只不过大禹在云梦泽自行斩杀黄龙族人,全然不把吾族放在眼里。虽那孽龙玩忽职守,殃及凡人是有罪,但此事也应由吾族来处置。于是当时的龙皇龙章带领族人与大禹理论,为此起了冲突,未曾想又殃及到了其他凡人。天帝扶摇震怒,降罪吾族,吾族一些族人由此成为仙人坐骑。哼,还美其名曰是什么守护神兽。”
      凰离:“请烛龙大神息怒,后来那龙皇呢?”
      烛九阴继续道:“吾族岂是胆怯之辈。龙章与那扶摇大战一场,战败后决然以死谢罪,他的妻子也随之殉情,留下了九个孩子。哼,到底龙章夫妇是真的自杀,还是别有隐情,恐怕只有扶摇那小子自己知道。吾族各脉因此次劫难对龙章产生怨恨,于是对龙章所在的飞龙氏一脉群起攻之,飞龙氏一脉由此没落。最重要的是,龙章一死,龙皇之位空缺,由此引发了吾族内战,而吾族为此元气大伤。”
      凰离:“那烛龙大神所说需要解决之事就是有关于龙皇留下的那九个孩子吧。”
      烛九阴赞许道:“小女娃真是通透,不错,是关于那九个孩子的。”
      凰离继续问道:“那九个孩子是逃出来了吗?”
      烛九阴:“那九个孩子如今还只是九枚龙蛋。龙章的妻子有个年幼的弟弟名叫帝追,帝追是属于黄龙氏一脉。就是他带着那九枚龙蛋避开吾族各脉的围捕,逃亡出来的。”
      凰离:“逃到了钟山?”
      陌子桑:“烛龙大神身为万龙始祖,为何不管管呢?”
      烛九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当初东皇太一在神隐之前,早已告知吾,吾族会有此劫数,还说后人之事自有后人解决,插手反而坏事。”
      听此,陌子桑十分赞同,心道:“嗯,就你那暴躁的性格的确容易坏事。”
      烛九阴:“况且吾在轩辕黄帝当政时就已退居钟山,不便再过问六界之事。但看到帝追那孩子实在坚强得让龙心疼,也希望能保住那九个孩子。当时吾也询问过东皇太一解决方法,他只说了四个字‘神巫可解’。人界有三大巫最为有名——西南蜀地之巫‘蜀巫’,三苗湘楚之巫‘楚巫’,苗疆云贵之巫‘苗巫’。但是吾怎知是哪个巫,便试着运用龙族之息到人界去试探你们,结果就只有小女娃你察觉到了,看来此事非蜀巫不可。”
      凰离寻思了一会,道:“烛龙大神放心,凰离定当尽力而为。那他们现在是在钟山何处?”
      烛九阴:“幽昙谷。待吾送你们一程。”
      话音刚落,狂风四起。
      陌子桑心道:“这烛九阴还真是不温柔。”
      眨眼间,陌子桑与凰离已消失在原地。
      幽昙谷。
      谷中的风景与之前的虚妄谷完全不一样。
      幽昙谷里没有那些有毛没毛的飞禽走兽,也没有那些萤萤的月华草,有的是一大片漫无边际的昙花,让人感觉这不是在谷中而是在一处花海。
      昙花沿着一条银河般的曲径延至天际。
      谷中盈满了昙花的清香,还有无数的萤火虫围绕着这些含苞欲放的昙花飞舞,真道是“幽昙袅袅流萤舞”。
      置身其中,恍若仙境。
      陌子桑赞叹道:“早就听闻幽昙谷浩瀚如海,难触边际,今日一见果真震撼人心。”
      凰离点点头,赞同道:“幽昙谷当真是山界极境。”
      这时,空中传来烛九阴飘渺的声音:“小女娃,一切就拜托你了。”
      凰离:“烛龙大神请放心。”
      烛九阴:“多谢。此乃吾之逆鳞,便送与小女娃了,望好生利用。”
      话音刚落,凰离的手中多了一片闪闪发光并且神力充盈的月牙状龙鳞。
      陌子桑的眸中闪过诧异:“烛九阴竟将逆鳞交予凰离,传言‘龙有逆鳞,触之必怒’。逆鳞可是龙族最为珍贵的东西,甚至比龙珠还重要。逆鳞主人本身修为有多大,这片逆鳞的威力就有多大,烛九阴倒底有何用意?”
      凰离亦是微微诧异,随之明白其用意: “凰离定当不负所托,物尽其用。”
      烛九阴的气息才逐渐消失。
      此时,那烛阴逆鳞散发出炽烈的金光,接着变得温和。
      凰离感觉手心微微发热。
      逆鳞散发的金光如同金纱披在了昙花之上。
      霎时间,昙花竞相开放,花姿摇曳,如同片片飞雪。
      陌子桑:“龙是生命繁衍的象征。这烛阴逆鳞的神光滋润得这些昙花更加美丽非常。”
      忽而一顿,面向凰离:“想不到龙族竟发生如此之事。看来,烛九阴也明白龙章夫妇的事必有蹊跷,恐怕与天帝有关。想当初唯有蜀巫是不归天界管束,而龙族、凤族虽归于天界名下,实际上也是各自为政,恐怕早已成为天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龙章一脉已经没落,自然其他龙族要争夺这正统之位。”
      凰离赞同道:“嗯,如今龙族内乱,虽表面上,龙族大权暂由青龙氏代管,但同族异心,乃是祸事根源。不过我们还是先找到帝追和那九枚龙蛋。”
      陌子桑:“好。”
      二人循着气息,按照烛阴逆鳞的指示,穿过重重花海。
      幻境变换,来到一山涧。
      银瀑飞流,鸟语花香。
      这时,岸边有一条小金蛇正在用尾巴舀水清洗身上的伤口。
      双目盈盈,还有些许泪花,蛇身微微蜷缩,大概伤口很疼,可就是不吭一声。
      自己护着九个侄子,在逃亡时受到天敌大鹏金翅鸟的袭击,身上被抓了好多口子。
      突然发觉有人闯入,立刻全身戒备,凶神恶煞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这两人的修为都是深不可测。
      陌子桑邪邪一笑:“黄龙氏一脉的呀,听说吃了龙肉可以更加貌美如花呢。”
      话音刚落,就闪身抓住了小蛇尾,准确来说应该叫小龙尾。
      龙族的生长历程非常奇特,刚刚出生时都是蛇形状态,称“虺”,五百年长角化为“蛟”,千年化龙完成龙族传承。
      陌子桑心中得意道:“哼哼,刚才被你家龙祖宗耍得团团转,一条小龙崽还收拾不了你!”
      小金龙动弹不得,愤愤地盯着他。
      陌子桑调笑道:“哟,脾气还挺大的。”
      凰离无奈地摇摇头,瞪了“有仇必报”的陌子桑一眼,陌子桑见状只好松手。
      但小金龙被陌子桑施了定身术,无法移动。
      不过眼神依旧凶神恶煞,长着小犄角的龙头依旧高高昂起。
      凰离见这条小金龙如此倔强可爱,不由得心生怜爱之心,跽坐在小金龙的身边。
      左手轻抚小金龙后颈的鳞片,并把右手手掌摊开在小金龙的眼前,烛阴逆鳞赫然出现在小金龙的面前。
      小金龙的凶神恶煞去了一大半,但依然戒备地盯着凰离。
      凰离解开了小金龙的定身术,温柔唤道:“帝追。”
      龙身微微颤抖,这条小金龙正是烛九阴所言前任龙皇的小舅子帝追。
      凰离手中的烛阴逆鳞散发出神光,小金龙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约莫八岁的男童。
      但如果算上待在龙蛋里的时间,这条小金龙应该已经五百多岁了。
      只不过在他还是龙蛋时,黄龙氏受到袭击。
      不知道敌人是如何得到的凤凰命火,父母及其族人难逃厄运,他也差点死在蛋里。
      若不是姐姐和姐夫日日精心照顾,恐怕他早已魂归冥界。
      他在蛋里待了快要三百年才破壳而出,从破壳到如今只有两百岁月,终是一幼龙。
      男童清脆的嗓音里带着疲惫:“是烛龙大神吗?”
      凰离温和道:“恩,是烛龙大神让本座来助你。本座的名字叫凰离,蜀巫。”
      帝追瞪着大大的眼睛:“蜀巫,离大祭司?!”
      凰离:“正是。”
      帝追觉得凰离和姐姐好像,特别是说话的时候很像温柔的姐姐。
      姐姐很疼他,他可以说是姐姐抚养大的。
      想起死去的姐姐,帝追鼻子一酸,紧紧抓住凰离的衣服,扑到凰离的怀里,再加上连日来的奔波无助,终是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凰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毕竟还是条幼龙,支撑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他了。
      等帝追哭够了,凰离拿出伤药为帝追涂抹,帝追定定地看着凰离,真的好像姐姐。
      凰离和陌子桑就这样跽坐着,盯着面前一个精致娃娃坐在一窝龙蛋里,大眼瞪小眼。
      凰离原本想让帝追带着这九枚龙蛋跟着她回蜀地,这样也方便照顾他们。
      不过这孩子闻言就默默地回到山洞,一言不发地坐在一窝龙蛋中间。
      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瞧着凰离,一会又愤愤地瞪着这个刚刚扯他龙尾巴的死狐狸,像极了一只护蛋的老母鸡。
      陌子桑:“咳咳,追儿啊,你家龙祖宗说了,要乖乖听离大祭司的话,你还是跟着离大祭司去蜀地安家吧。”
      帝追眨巴眨巴乌黑的大眼睛,垂下头又抬起头,略过狐狸,望着凰离,半天吐出一句话:“追儿自己可以养龙蛋,不需要别人帮忙。”
      这时,窝在他身边的龙蛋们微微颤动,挨着帝追更近了。
      帝追感觉到了龙蛋的依赖,抱起一颗龙蛋摸摸,这是老大“囚牛”。
      凰离温柔地看着他,直起身,站起来,摸摸帝追的小脑袋:“那好,既然追儿心意已决,本座不再勉强。这枚逆鳞有烛龙大神的神力,必能隐藏你们的气息。另外,这上面还有烛龙大神留给你的龙族传承,好好修炼。”
      接着凰离祭出冰玉花铃,指掐灵诀,轻声道:“目目!”
      “目目!”目目摇摇晃晃地跳出来。
      目目看到那些光溜溜的龙蛋,兴奋极了,两只小触角不停地去挠那些龙蛋。
      龙蛋们似乎痒到了,纷纷打着旋和目目玩起来。
      凰离看着他们玩得开心,不觉莞尔:“目目,你在这为他们设一个禁印吧。”
      帝追握紧手中的烛阴逆鳞,想要拒绝:“追儿...追儿不用......”
      凰离:“追儿,你也得想想这些龙蛋。你一个人没有关系,那他们呢?自立自强并不代表要逞强。目目在禁印方面有相当高的造诣,对于你们目前的状况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们可以安心地在此地修炼,直到你们可以自己冲破这个禁印。况且,目目本就是从烛龙大神眼中化出的精怪,它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人。”
      帝追咬了咬下嘴唇:“追儿知道了。”
      目目弯了弯身子(点点头),接着凝神发出紫色的光束,整个山涧被罩上一个防御法阵。
      目目用它的目光盯出了一个禁印。
      完成后,目目撒娇似地粘回凰离的怀里:“目目!”
      凰离摸摸目目,转而向帝追道:“好好修炼。虽然强者应当保护弱者,不过,这个世界终是弱肉强食。自己要变强,才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人。对了,这只小凤鸟叫青羽,是信使,也有一定灵力,可在危急时刻护你们三次。追儿若有事,也可通过它告知于本座。”
      话音刚落,凰离的手心突然出现一只巴掌大的青羽小凤鸟。
      小凤鸟啄了啄凰离的手心,抖了抖头顶上的翎毛,然后就落到了帝追的肩头。
      帝追看着这只漂亮的小凤鸟,双手捧起它,朝着凰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恩恩!”
      小凤鸟也开心地啄了啄帝追的手心,小凤鸟表示:“啄手心表示我喜欢你。”
      陌子桑被晾在一旁,摸了摸下巴,旋即笑嘻嘻地拿出从那条老龙身上拔下的睫毛和鳞片放在帝追的面前:“物归原主的龙子龙孙。”
      帝追愤愤地瞪了陌子桑一眼,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陌子桑只是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望着凰离,随后心中忖道:“龙族四分五裂,凤族亦是暗流涌动。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后来在凰离的帮助下,再加上蜀地的灵石珍矿,这烛九阴的睫毛被打造成帝追的本命神器—-划天戟,鳞片也被打造成帝追的护身战甲。
      帝追一方面勤勤恳恳日夜修炼,一方面不辞辛劳地照顾九个侄子。
      后来重回龙族,通过种种铁血手段,结束了龙族四分五裂的局面,最终成为一代龙皇。
      而帝追的那九个侄子,也是各司神位。
      后世之人亦将这九子刻画于不同的事物上以示良好寓意。
      帝追能够独当一面了,而青羽也可以回家了,可回到家,却再也无法见到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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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
    龙生九子:原本九为虚数,表示数目极多。此处就九只了。龙族性淫,与不同种族相交生九子。老大囚牛(qiúniú)、老二睚眦(yázì)、老三嘲风(cháofēng)、老四蒲牢(púláo)、老五狻猊(suānní)、老六霸下(báxià)、老七狴犴(bì’àn)、老八赑屃(bì xī)、老九螭吻/鸱尾(chīwěn/chīwěi)。——明朝李东阳的《怀麓堂集》
    不同寓意:老大囚牛,喜音乐,时常蹲立于琴头;老二睚眦(ya zi),嗜杀喜斗,时常现于刀剑柄口;老三嘲风,平生好险,时常作殿角走兽; 老四蒲牢,喜大声吼叫,时常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老五狻猊(suan ni),形如狮,喜烟好坐,时常倚立于香炉足上,随之吞烟吐雾;老六赑屃(bi xi),又名霸下,似龟有齿,喜欢负重,碑下龟是也; 老七狴犴(bi‘an),形似虎好讼,狱门或官衙正堂两侧有其像; 老八负屃(fu xi),身似龙,雅好斯文,盘绕在石碑头顶;老九螭(chi)吻,又名鸱尾或鸱(chi)吻,口润嗓粗而好吞,遂成殿脊两端的吞脊兽,取其灭火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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