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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托您的福，我顺利带回了吊死鬼。”

　　戴宝儿深夜到访，不过此时玉历正打算出门赴约。他和那个转介绍客户已经约好了今夜子时，在东桥碰面。

　　“你怎么又来了？不忙吗？”玉历有些无奈，这鬼差真是自来熟！

　　戴宝儿似乎感觉不到玉历的怨念，“大人，地府的入口出现了问题，本来在地狱里接受惩罚的恶鬼逃出来了。我这段时间可能都要在人间抓鬼。”

　　玉历一点也不关心地狱的事情，地狱自有地狱的一套行事规则，他们会自己补自己的窟窿。他不想干涉，也不能干涉，因为他再怎么关心都无济于事，就像是市政小区的那个女人一样。

　　那个女人被吊死鬼盯上，但是即使没有被吊死鬼盯上，她也是要死的。她的死期就已经注定了的，即使出现变故，也不能该改变什么。吊死鬼盯上她，反而让她多活了两天。两天后，她直接从医院楼顶跳了下去，在公公、婆婆、丈夫、儿子面前当场死亡。这一切，对活着的人而言，可以说是二重伤害了。

　　人类有人类自己的生命轨道，如果强行干涉，那就是违反天命，即使强大如玉历，想要逆天命而行，也必须得付出一定量的代价才行，逆天改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玉历不希望跟人类有太多的交集，就像是戴女士一样，他能保她这一世剩下的时间里，平安顺意，但是并不能保证她不死，时机一到，她终将死亡。而她这一世，是她魂体的第四世，这一世终结，她就会魂归虚无，不复存在。这也是玉历不希望跟别人有“关系”的原因，有了关系，就会不由自主关心，甚至会生出把对方一直留在身边的想法。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并没有帮你，市政小区离薄村近，我只是不希望对方犯到薄村而已，并非特意帮你。对你而言，当务之急抓那些逃走的恶鬼，可能更重要吧。赶紧离开吧，没事就不要随意进村了。”

　　玉历说完，就转身离开家，他要到东桥去赴约了。

　　当他从家门，走到戴侯祠的时候，戴侯祠昏暗的灯光闪动了三下，玉历的脚步顿了一下，他颔首微笑，继续往前走。

　　东桥是一座石桥，一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石桥，它是山海市名景点之一。这座石桥的建造非常的精美，石砖上面雕刻的图案也非常的精致，即使历经几百年的风雨，也没有磨掉它所透露出来的精巧，反而给它增添了些历史的厚重感。

　　此时已经是子夜，今夜的桥上没什么人，仿佛是被清场了一般。若在平时，桥上定有不少夜游的行人。今夜共水的水面，平静无波，不像平时那般被风吹起一阵阵涟漪，荡出一声声水花，发出一重重流水的响声。

　　玉历走到桥中间，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空寂无人的桥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着实有些突兀。

　　“乌鹖？”玉历轻声唤道，这是那个转介绍客户的名字。

　　男人转过身来，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嘴巴有些凸出，眼尖如黑豆大小，鼻子也不大，整张脸一看就不像人类。但是他的身材极好，九头身，倒三角，虎体狼腰。

　　“契师大人？”乌鹖看到玉历的时候，有些惊讶。世间一直流传着契师大人的传说，可是谁都没有真正地亲眼见过。直到近几年，陆陆续续有流言说契师大人出世，也开始有人能在契师这行了契。按照人类的说法，似乎是买保险，个人定制的保险。

　　“鹖鸡？”玉历看出了乌鹖的原形。这家伙还真是不做作，名字就代表他的原形。乌鹖是鹖鸡，体形比野鸡大，羽毛是黑色，头上有个毛角。鹖鸡天生好斗，至死不休。可以说，如果没有架可打，没有人可斗，鹖鸡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乌鹖的头歪了歪，他看了玉历好一会儿，小豆眼有些出神，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玉历有些眼熟。“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的交际圈不大，见到的人不多，能让他觉得熟悉的，那肯定是真的见过。

　　玉历眯着眼睛，打量对方，“似乎没见过，但是你的气息倒有些熟悉。”

　　乌鹖的小黑豆眼转了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我在济山见过你。”当时他还不知道他就是契师大人，但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把他们这些原本在济山作威作福的妖震慑得集体跪地臣服。正是因为跪在地上，低着头，所以他看得不大清楚，没能在第一时间记起来。

　　济山？

　　一提起济山，玉历就想起玉济。玉济之所以叫玉济，正是因为他是在济山被玉历捡到的。

　　“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您捡回去的那个孩子……”

　　“你要买保险吗？”乌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玉历打断了，他不想跟乌鹖继续这个话题。

　　乌鹖的小豆眼瞪得圆圆的，“买。”他知道自己算是幸运的了，爽了契师大人两次约，却还能再次约到他。可以说，能见到传说中的契师大人，已经是一种机缘；能从契师这签契，更是机缘中的机缘。若不是那个死对头总是在关键时刻妨碍他，他是万万不会错过前两次约定的！

　　“你想要保什么？以什么方式保？出什么代价？”玉历询问。

　　跟不同的人，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保险契约方式。当初玉历跟老莫签约时，老莫是清醒地表达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需求，他也是清醒地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不过当契约签完后，老莫就失去了这部分记忆，只记得自己在玉历这买了一份一年期的保险。

　　人类有人类的世界，知道太多不属于他们世界的事情，未尝是件好事。

　　乌鹖是个明白的，他知道跟玉历签下契约，代表的是什么。

　　“我想要保黄鹖，在我死之前，他不能死。我愿意每年支付一定量的灵力，并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乌鹖一上来就给了玉历一个答案，似乎这个问题，他在心里已经想了很多次一样。

　　玉历看了乌鹖一眼，他没有询问对方，黄鹖是谁，因为他见过。

　　“签吧。”

　　随着玉历的话音落下，空中出现了一个泛着金色的卷轴。

　　乌鹖张开嘴，一颗金红色的血珠飘到了卷轴上，凝结成了“乌鹖”二字。与此同时，这两个字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历”字。

　　“契成！”

　　卷轴回到了玉历的手掌中，缩成了一颗豆大的金色小球。玉历朝小金球吹了一口气，小金球飞到了乌鹖心口的位置，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印记。有了这个印记，乌鹖的灵力每年都会自动被提取，成为补充天地的力量。

　　“感谢大人。”乌鹖睁开眼睛，满足地朝玉历露出了一个笑容。作为一个平时不言苟笑的人，这个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稍显怪异的脸上，显得更加奇怪了。

　　乌鹖仿佛放下了心里一块怀揣了很久的大石头，他就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走了。

　　玉历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另一只鹖鸡。

　　那只鹖鸡就叫黄鹖。

　　事实上，介绍乌鹖到玉历这儿来的，是王闾。可是乌鹖不是王闾给玉历介绍的的第一个客户，第一个是黄鹖。

　　王闾也是济山上的兽，他的原形就是闾，长得像驴，可是头上却长着一对羚羊角。他遇上玉历的时候，正是玉历被戴女士催促着要去找客户的时候。那时的王闾，修行遇到了障碍，他看到玉历的第一眼，就觉得玉历是他的机缘，所以跟踪了玉历挺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在玉历这买了一份“保险”，三百年定量支付灵力，换得心魔不侵三百载。

　　黄鹖是王闾亲自带到玉历面前的。黄鹖跟乌鹖长相极其相似，唯一不一样的是，乌鹖是黑毛，穿黑衣，黄鹖是黄毛，穿黄衣。有趣的是，黄鹖提出的契约内容和乌鹖的内容一模一样。

　　他们都愿意每年支付一定量的灵力，并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保对方在自己死前，还活着。

　　更有趣的是，在王闾的叙诉中，黄鹖和乌鹖，并非朋友，更非亲人，而是敌人。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没能化人形的时候，就已经是死敌了，争地盘，争雌鹖，比谁先化形，比谁灵力强……但凡能比的，他们都要一较高下。

　　他还记得契约签订后，王闾问黄鹖，为何要如此。

　　黄鹖当时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天生好斗，可是却又势均力敌，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对手。如果乌鹖比我先死，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遇到像他一样的对手。”

　　当时，玉历还不理解为何黄鹖如此，现在见到乌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有一种关系叫棋逢对手，有一种关系叫惺惺相惜，有一种关系叫敌人！

　　玉历轻轻叹了一口气，关系，还真是复杂的东西，它会催生出更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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