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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历睁开眼的时候，就在一个简陋的旅馆里。

　　这里并不是山海市，而是华国南边的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刚被定为华国对外开放的窗口，大量刚毕业的学生涌向这边寻求机会。

　　玉历知道，他这是进入了雷成的记忆中。

　　此时的雷成刚从山海大学毕业，正在四处撒网找工作。山海大学的毕业文凭，是一块很好的敲门砖，足以敲动不少企业的大门。

　　雷成躺在旅馆的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的长相的确给人诚实淳朴的感觉。”戴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玉历身边，他的话里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雷成中等个子，相貌平平，是那种在人群中也不大起眼的类型。

　　玉历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旅馆的隔音不好，隔壁房间的开门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雷成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打开一道门缝，伸出头，发现隔壁房间的门大开着。他蹑手蹑脚地接近隔壁房间，发现房间里亮着灯，浴室里有水声，隔着玻璃门，能看到里面的人模糊的影子，但除此之外，屋内没人。

　　雷成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咬咬牙，走向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包，他快速拿起包，就往外跑。他跑到了附近不远的市场，打开了存包柜，把包存好，并买了一份夜宵，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旅馆。

　　雷成并没有睡，黑夜中，他睁着眼，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声音。

　　隔壁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妻，雷成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对方打开的包，包里是一沓沓的钱，他估摸着应该有四五十万。金钱动人心，雷成心生邪念，深夜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就控制不住地出去看看。没想到那对中年夫妇的屋里，只有一个正在洗澡的人。天大的好机会，就这样放在他面前，他控制不住心里的贪念，偷了那个装钱的包。

　　雷成在这家旅店已经住了三天，他知道旅店里没有监控，深夜的时候前台还经常打瞌睡，他也知道离这最近的那个市场，有个自动存包柜，存包柜前的摄像头出故障了，一直没人维修。

　　这一切仿佛都在帮他，他早上退房时，那对中年夫妻才发现钱不见了。他们报了警，警察来了。雷成正在前台，他装作打开行李箱，翻找押金收据的模样。他身上的行李就那些，一眼可以看完，警察瞟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异常，所以他顺利地退房了。

　　雷成拿着这些钱，回到山海市后，用这些钱在薄村租了房子，走了些关系，找到了工作。可以说，那一袋钱，改变了他的命运。可是他并不知道，那一袋钱，也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那些钱是那对中年夫妻从亲戚朋友那借来的，他们的儿子生病住院需要动手术，那些钱就是儿子的手术钱。丢了钱，没法做手术，他们儿子的命也丢了。他们夫妻俩绝望之下，自杀了。

　　“本来他一年前就应该死了，但是那对夫妻被人送去了医院，抢救过来了，所以他多活了一年。”戴宝儿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三个坟包前，旁边两个坟包一看就是新的，中间那个倒是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还是死了。”玉历看着墓碑，明白了为什么雷成突然被雷劈死了。雷成死的时间，跟这一对中年夫妻的死亡时间一样。

　　戴宝儿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他们俩夫妻最终还是在儿子的一年祭日自杀了。若当初雷成没有偷走那包钱，他们儿子的手术会成功，一家三口虽有些磕绊，但生活会幸福。而雷成虽然找工作的时候遇到一点困难，但一年后时来运转，重新回到山海市，并找到合心意的工作。雷成一个人的一次选择，毁了四个人的人生。”

　　话音刚落，下一秒，玉历他们回到了现实，回到了戴女士的病房里。

　　而在此期间，松支已经把雷成做的事，全都告诉了周律师和戴女士。

　　周律师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事情我先去查一查，若是事实，也算是给死者的母亲一个交代了。”

　　“等一下。”戴女士开口拦住了他，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用把这事告诉对方。你尽量让她知道，我没有责任就行了。还有，如果她提出的赔偿要求，不太过分的话，就同意了吧。”

　　不等周律师做出反应，松支就脱口而出：“为什么？明明就是她儿子咎由自取，您为什么要赔偿？”

　　玉历同样不懂。

　　戴女士扭头看向窗外，“她并不知道儿子的劣性。一个母亲失去相依为命的儿子，已经够可怜了，若是让她知道儿子是因为不道德而被雷劈，这无异于再往她心上刺几刀。”

　　戴女士的声音满是惆怅和黯然，她并不知道，她视线的方向，站着的正是她思念的儿子。

　　玉历抓住了戴女士的手，“您就好好休养，这事情，就交给周律师吧。”

　　戴女士感到一股暖流慢慢流进了她的心里，滋润着她还未愈合的伤。

　　她着说：“谢谢。”在我失去宝儿的时候，谢谢你在我身边。

　　玉历松开戴女士的手，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只是调动了部分力量，滋养自身。不过因为戴女士的手恰好在他的手中，所以就顺带获利，把体内的阴毒都拔除了。

　　雷成的事情并不好解决，雷母果然狮子大开口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多少补偿都比不过失去儿子的伤痛，她为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为了填上心里的那个窟窿。

　　“对方提出的补偿不合理，我建议戴女士把真相告诉她。不然对方是不会罢休的。”周律师西装笔挺，一板一眼地坐在玉历家的客厅里，经过两天的周旋，他也明白了雷母的心思。雷母只是想找个发泄怨气的对象而已，而不幸的是，戴女士成为了那个对象。

　　原本在帮弦知换尿布的萱支突然说道：“戴女士是不会同意把真相说出去的。”这两日，是她和松支轮流到医院照顾戴女士的，她知道戴女士的想法。不外乎是感同身受，一个母亲在失去儿子的同时，再知道自己儿子的死是因为作恶，害死了三人，她会彻底崩溃，活不下去的。

　　玉历审视了萱支一眼，比起松支，萱支似乎更通人情世故。

　　周律师顿了顿，“实在不行，就只能上法庭了。”

　　玉历点点头，“您看着办吧。”

　　把周律师送出门后，玉历扭头瞥了瞥周身阴气沉沉的戴宝儿，“你怎么又来了？录事的工作什么时候那么闲了？”

　　戴宝儿抬起头，一双鬼眼，黑溜溜的，委屈得眼泪在眼眶打转，他不是那种懦弱爱哭的，可是只要事情涉及母亲，他的心总是很容易受伤。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帮到妈妈？”原本这些事情，应当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去出面解决，可是现在他只能看着母亲被欺负，却什么都不能做。

　　“你把雷成的魂体带去见他妈，让他多劝劝她。”玉历提醒戴宝儿。

　　戴宝儿身为录事，想要让一个鬼魂入血亲的梦中，这简直是易如反掌。

　　深夜窗外阴风阵阵，玉历毫无睡意，他进厨房想要找水喝时，看到了正站在冰箱前的玉济。

　　冰箱黄白色的光，照在玉济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

　　玉历的脚步顿了顿，“大晚上的，你不睡，在这儿做什么？”

　　他边说边打开了厨房的灯，这突然其来的灯光闪到了玉济的眼，他伸手遮了遮，小声地说道：“我来找些吃的。”

　　“饿了？”

　　玉历看了玉济的肚子一眼。

　　玉济点点头，他现在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很容易饿。

　　“泡面？”玉历看到了玉济手里的桶装方便面。

　　玉济和他不一样，需要吃东西以维持身体的运行。

　　“嗯。”玉济点头，家里似乎只有这个了。

　　玉历烧了水，帮玉济泡面。

　　他至今弄不清玉济的正体，不是人类，但是又有跟人类一样的需求。

　　面泡开了，玉济吃了一口，脸上的怪异一闪而过，他拿过玉历放在桌面上的水，喝了几口。

　　“那，是我的……”玉历的话还没说完，玉济就把他喝到一半的水，喝完了。

　　玉济的动作僵住了。

　　“是不是辣了？”玉历询问。他刚才泡面的时候，就觉得面似乎是麻辣味的，可是玉济却说没所谓。

　　“不，不辣。”玉济的眼神有些飘忽，他不希望玉历觉得他吃不了辣，“我只是想喝水了。”

　　玉历没错过玉济眼里的慌乱。不久前，玉济十七岁生日时，戴女士曾经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玉济的“叛逆期”。那时，玉历还不把戴女士的担忧当一回事，但是此时，看到这样强烈想掩饰自己弱点的玉济，他突然就觉得玉济或许真的是到了戴女士说“叛逆期”了？叛逆期的孩子，最想做的就是向长辈证明他已经长大成人了。玉济的行为非常符合这个原则，

　　“嗯，我知道了。你不怕辣，只是想喝水。”玉历淡淡地说道，边说还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玉济的脸，瞬间就羞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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