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基层

　　“为什么这么问？”迟玉觉得奇怪，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接着答道：“不喜欢。”

　　“为什么？”李越川追问：“你这么好看，心地也这么好，他是瞎了吗？”

　　迟玉扯起一边嘴角，笑容有些尴尬：“你不是说喜欢我是因为我跟你来自不同世界吗？我跟他就是相同世界，彼此没有好奇。相识这么久，大家都有更重要的追求，情爱……在天庭没有太多市场。”

　　“我明白了。”李越川坐回去，发动汽车，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了。我这一生的见闻经历，会成为那个神仙的一段回忆。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今后在天庭遇见他，你得多尴尬呀。”

　　“嗯。”迟玉有些欣慰，李越川是个体谅人的孩子。从头到尾，他都把自己和那个遥不可及的上神区分开来。

　　他不是他，她这样想。

　　汽车很快停在迟玉家小区门口，李越川下了车，给迟玉开门。

　　迟玉道了谢，道了别，等他当面回一句再见，就可以结束今晚的一切。

　　此时，不知哪里起来一阵风，吹散迟玉的长发，发梢像昆虫的触角，轻点着李越川的脸颊，不知是风中还是发中，挟着微微玉兰花香，让李越川心里，起了一阵酥麻。

　　他没忍住，伸手把迟玉的长发别到她耳后，露出她那双清亮迷人的眼，他最喜欢看的。

　　真不想就这样告别啊。

　　还想再找借口，再和她多待一会儿。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我家那晚，看到你的水影，像长蛇吐信，那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迟玉羞愧得不行：“你看到了？那是个意外，我不是妖。”

　　听她亲口否认，年轻人松了口气。

　　迟玉没来由的不甘心：“你不是说，我是神是妖没有分别吗？”

　　李越川笑道：“可是对别人来说有分别。老鹿有个师兄，似乎很厉害，我担心他被请来对付你。既然你不是妖，那就没问题了。再见，迟玉。”

　　“……嗯。”迟玉心里一阵难言的感觉，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这个凡人的熨帖关心。难过的是，她没法给他任何回应。

　　为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酸楚感。她点点头，给他一个笑。转身的瞬间，一层水雾侵袭了她的眼睛。

　　她也不明白，这刻的情绪发自何处。

　　独自走回家的路上，她努力抓住那一丝情绪：也许是遗憾吧。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好了。

　　……

　　李越川进入集团董事会之后更忙了，几乎没回过家。在确定了对一项国际前沿新能源汽车引进中国的合作之后，又马不停蹄飞到欧洲去参观现代农业，洽谈合作。针对对口扶贫的贫困地区，引进现代农业技术发展经济的工作，父亲也决定交给他来做。

　　最近国家加大振兴乡村计划，所有的企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对口扶贫表忠心。对于企业来说，政治觉悟有时候是比资金实力、人才团队、企业机制更致命的一项能力。

　　回国之后，李越川第一时间去见了母亲。而母亲第一时间给他看了几张婴儿的照片。

　　“这孩子长开些，更像你爸了。头一回看她，还长得皱巴巴的，现在不丑了。”

　　母亲对着手机感慨，大约是一直在着人监视“那边”的情况。

　　李越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这就是爱情最终会变成的样子吗？可以包容一切，却又不得不提防着彼此，实在无法理解。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希望做到不接触，不产生感情，也不生怨恨，做一辈子陌生人就好。

　　说到一辈子的陌生人，他又想起迟玉。

　　感觉忍了好久没联系她。一看手机日历，过去不到半个月。

　　与李越川摊牌之后，迟玉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回到从前的日子。

　　幸好三界并无大事，冥界和妖界的调查还未出结果，她便认真做着马未光工作室分配给她的公务。

　　同事们本来还想跟她八卦来着，那日李越川约她出去的消息，早就人人皆知，迟玉“老实”交代：他是来道谢的，之后再没联系。

　　“我才不信呢！”冯仁语不死心地说，这块惊天巨瓜落在自己身边，怎么能就此甘心？

　　过了十来天，李太太的秘书联系到傅杰，说他们在北边看中了两块地，地块的原主人愿意出让使用权。约他们周末和风水师傅一起去看，尤其是负责园林工作的迟玉，一定要到场。

　　于是乎，一个周末又被动加班。

　　傅杰拉着上次那一车工作室的负责人，走错了三个高速出口，终于到达目的地。

　　停在龙城远郊的大片荒地与矮丘前，这北方平原的苍凉让迟玉不禁联想起衰朽的神木崖。

　　尤其是在这里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知道李越川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今天他来，肯定有事。

　　“怎么好意思让李公子来亲自接我们呢？”傅杰哈着腰，手已经伸了上去。

　　“这个园子的进展，我妈交给我盯着。” 李越川随意寒暄一番，介绍了原主人周先生，双方很快自来熟地攀谈起来。

　　往那小土丘上走去时，李越川有意落在最后，与迟玉轻声解释：“你放心，我只跟你聊工作，把我当个普通人相处可以吧？”

　　“嗯。”迟玉没看他，轻轻应了一声。

　　“还有，那个神棍把他师兄带来了。估计还不死心，要把你当妖捉走呢，今天你要小心一点！”

　　“神棍？”迟玉忍不住笑：“你家的风水先生其实有些真本领，你以后还是对他尊重些。”

　　“我知道。”李越川忽然语气轻快：“他比你早十年告诉我，我是个神仙。”

　　说完，回头朝迟玉挑了挑眉，像孩子之间传递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看到他勾起嘴角，迟玉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你们两个，打情骂俏能不能换个场合呀？”

　　冯仁语现场捉奸，忍不住拿他们开涮起来。两个人的笑，立即转为一种尴尬。李越川甩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最前头。

　　小土丘上早站了几个人，鹿大师自然在其中，左边是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孩，颇有几分明星相，黑长直配上白裙白鞋格外清新脱俗。右边则站着一个森系打扮，烫着齐肩卷发，蓄着小胡须，戴着阿炳墨镜的风骚男子。

　　鹿大师向来人介绍说：“这是我师兄陈砚邱，本事在我之上，这次专程受我邀请出山堪舆，保证为李夫人拿下全城风水最好的地！”

　　李越川自觉不是热情的人，这陈砚邱却比他更冷淡。全程不正眼看人，满身透着桀骜，对傅杰等人更爱搭不理。

　　有本事的世外之人，总是不大好相与的。众人也不太在意。

　　不过，早先初见李越川时，他倒是摘下了墨镜，认真打了个招呼。一双不大的眼睛，漆黑的眼珠盯着他，里头尽是探究，脸上却无表情。

　　直觉告诉李越川，这人也看出他的与众不同，好在并未像他师弟那般大声宣扬。

　　接二连三下来，他内心有些动摇了，也许迟玉所说，都是真的，不是在哄他。

　　人已到齐，大家直入主题。

　　先是周先生介绍了这块地的基本情况，比如占地面积、四至范围、周边交通情况、原本的土地用途等等。

　　然后鹿大师和陈砚邱便开始拿出罗盘等家伙什，勘测风水。

　　“山主贵，水主财。”鹿大师身居高处，大手一挥，开始跟在场诸人讲究这块地的风水：“这地北面背靠山地，属燕山山脉，状似卧龙。两边各有丘陵护卫，明堂开阔，聚气不散。难得的是白河支流从近处穿过，水能聚财……”

　　说着，他忽然cue到迟玉：“迟小姐专职园林工作，对这方面应该有一些心得吧！“

　　迟玉原本站在人群后头，等到这时候才走到鹿大师身边，一见到她，陈砚邱当下脸色一变，要不是有墨镜遮住，这大叔酷酷的气场已经完全垮掉。

　　人间风水之说，迟玉倒是听过不少，此刻面对鹿大师的突袭考试，立即熟练地套用起来。她笑道：“李太太是南方大家出身，四水归堂的格局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我们完全有条件在这块地上实现。而且这条河来势很大，引入之后也可以在园中去处建造桥梁，锁住财气……”

　　鹿大师一动不动盯着她，他打定主意她是个妖怪化身，故意出些凡间的题目试验她，没想到迟玉倒像是正儿八经，懂行的。

　　于是，只好将话题转移，对李越川笑道：“有这么好的风水，将来李公子接班，肯定能继续做首富啦！”

　　“多谢吉言。”李越川礼貌地回道。身旁那个女孩忍不住笑出声，冲他拍了拍手：“越川，提前恭喜你啦！”

　　那语气自带熟稔，敏感如冯仁语立即察觉出不一般，朝迟玉使了个眼色，问：有敌情？

　　她耸耸肩，我哪儿知道呀！

　　没人知道，看起来满不在意的她，悄悄地窥探了一眼这女孩近期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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