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烧身

　　指针过九点一小格，陆眠切入音乐和广告后，和玻璃窗外的导播打了手势，放下耳机，走出直播间。
　　“陆老师累了吧，”导播笑着说，“昨天晚上直播到两点，今天又是早班，你昨晚是没回去吧？”
　　“没有，太赶了。”陆眠说，“而且我也怕塞车，到时候误播就麻烦了。”
　　早上的七点到九点是星海广播电视台交通音乐频道的交通讯息直播节目，要求至少提前一小时六点到岗。原本陆眠这种晚上有深夜节目的是不必来替补的，但是今天当班的主持人临时有事，又和他关系颇好，特别来找他帮忙替班，陆眠也只好应下。
　　直播间外，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八卦昨晚星海的跨年晚会。

　　今年盐城星海的跨年晚会是太子爷苏见深亲自操刀监制，一早就放话说要压死云城的死对头AM，在筹备阶段就抽调了各个部门的精英组成跨年晚会专项团队。
　　陆眠精神涣散地整理资料，兴致缺缺。播完早班节目，还有个小会要开。
　　早上起来陆眠突然接到消息，他所负责的电台明星访谈节目嘉宾拒绝了专访，当时陆眠即将进录播间直播，只好匆匆给整个制作组人员发了消息说开会，就关了机。
　　几个工作人员时不时偷看陆眠一下，以为他察觉不到。
　　然而陆眠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好像这场晚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几人只好遗憾收回吃瓜的表情，暗道可惜。
　　陆眠在B座是例外的存在。
　　——他是被太子爷苏见深从A座发配下来的。

　　星海广播电视台有两座大楼，A座是电视台，B座是行政和电台。作为全国有名的电视娱乐广播电视台，星海捧红无数明星，旗下当红节目更是让不少明星趋之若鹜赶着上。有明星自然就有粉丝，当红明星一来录播节目，星海两座大楼一眼望去就是黑压压的人头。
　　AB两座大楼的人员当然是有高低之分的。B座只要不是干行政的，都想往A座挤。
　　比如昨晚新晋的跨年晚会主持欧阳青青。
　　她原本是陆眠的主持搭档，跨年晚会星海内部主持评选时，欧阳青青挤掉陆眠一步登天跨到A座上班去了。
　　据那天参加评选的工作人员说，陆眠一出场，苏见深就不屑地嗤笑，最后评分都不给，摆明要压死他，陆眠表现得再好都不可能重回A座。

　　一晚上睡不好，工作间隙松懈下来，陆眠走路都在发飘。
　　为了应付接下来的会议，陆眠勉强打起精神去洗漱间洗把脸，在冰柜取杯冷咖啡当做早饭，到两座大厦中间的空中花园解决。
　　跨年晚会邀请了很多明星，星海双子大厦周围被无数粉丝包围，那些粉丝已经不满足在马路边拉横幅了，维持秩序的保安几次被激动的粉丝推搡冲击，喊声震天，陆眠离得这么远还能听见。

　　手机一开机，制作组新来的实习编导已经急得上蹿下跳，求爷爷告奶奶问前辈们有没有交情好的艺人可以临时过来救场。
　　如今电台的影响力不如电视台，他们这些B座的电台工作人员也没能结交到什么当红明星，都是吃A座剩下的。
　　除此之外，他们B座这边的大群通知了出入要避开粉丝注意安全，特别是当红团体组合Bright Venus的粉丝。下面的信息哗啦啦刷了一堆，都是抱怨开车走出粉丝包围圈和单靠两条腿的走路的时间是一样的。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陆眠抬腿准备走人。
　　“不是，怎么就没谈拢了？之前合同不是签了吗？”这个声音是A座的监制翟光，苏见深的头号狗腿，深得器重。
　　这个点空中花园估计就他们两个，翟光急了才锁上空中花园的门在这边训话。
　　陆眠原本要伸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

　　“没签？怎么就没签了呢？他们经纪人搞什么？你们是怎么跟进的？”翟光火冒三丈，“这明显就是借题发挥，你们居然也就这么被拿捏了！”
　　陆眠无意偷听，隐约瞥见翟光的身影在花丛里闪现，觉得与其等他撞见误会，还不如自己主动走出去。
　　说了一通，翟光平静了些：“签一半，这么鸡贼的主意也亏他们想得出来，难怪要死拖着。”
　　翟光抬手拦住陆眠，嘴巴不停，继续和电话对面的人说：“你告诉他们Bright Venus，要么就一起上，要么就不要来！Bright Venus还不是我们星海捧出来的，如今红了就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别以为小苏总会容忍这种行为！”

　　收了电话，翟光才斜眼看向陆眠。
　　“翟监制，好久不见。”陆眠点点头，主动打招呼。
　　“陆老师，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他眯眼看向陆眠，“还没下班吗？”
　　陆眠：“还有会要开。”

　　空中花园的阳光正灿烂。
　　眼前的Omega面容精致到锐利，眉眼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皮肤是耀眼的瓷白，此刻因为疲倦双眼微红，眼睛半阖，再加上豆绿色羊毛衫，斜斜靠在椅背上，反而有几分懒散。
　　翟光将他从上到下扫一遍，问道：“你刚刚都听到了？”
　　“听到了，说是有个团体组合不来了。”陆眠微微错开身避开翟光的视线，如实复述。
　　翟光没有就此罢休，反而道：“所以你的节目也被开了天窗吧？”
　　好巧不巧，后天晚上陆眠的节目嘉宾正是Bright Venus的成员访谈。
　　Bright Venus除了参加星海的跨年晚会，还签约了星海不少其他节目制作，现在都不上了，相关节目制作组一片兵荒马乱。

　　“人家都说了不来了，那就不来了呗，”陆眠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风轻云淡，“我找别人填补就是了。”
　　“你在AM应该没受过这种委屈吧？会想要回去吗？”
　　翟光说着，视线也毫不避讳地在陆眠脖颈处徘徊。
　　那个地方是Omega的腺体位置，隔着厚厚的冬装，难以猜测下面是什么光景。

　　作为一个Omega，陆眠性别特有的亲和力其实算不上多突出，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注意到他的外貌，甚至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陆眠的外貌是相当有攻击力的。
　　星海的高层都知道，他们下面有一个叫陆眠的电台主持兼任制片，是老苏总亲自从云城AM带出来的，还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特别是还有幼年丧母，多次搅黄老父好事的太子爷苏见深冲冠一怒闯老苏总办公室与之对呛的传闻，更让陆眠的漂亮面容蒙上一层旖旎绯色。

　　“翟监制，”陆眠好笑道，“你是有多怕我回AM？”
　　翟光这个人，就算是在A座也没多少好评价，很多人私底下都骂他是狼狗——狼心狗肺，对其他人是狼，对苏见深就是狗。
　　“草木皆兵，星海只有这么一点气量吗？”陆眠懒得多说，抬腿就走。
　　苏见深的小气比他的狠辣还要出名。
　　狠话是放了，但陆眠要是真回了AM，苏见深能踹死翟光。

　　陆眠到会议室时，《星星连连看》节目组的制作人员已经到齐。
　　“开始吧，”陆眠往主位一坐，宣布道，随手点了一名编导，“说说看，你们出了什么方案来应对。”
　　来参加跨年晚会的明星还有好些没离开，可是Bright Venus的空缺太大，其他节目组也在找人填上，他们能邀请到Bright Venus本身就是靠着星海签约时附带的，其他大明星可看不上他们这小节目。

　　陆眠听解释听得头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所以Bright Venus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录了？还是这么多节目一起拒绝？”
　　啊这……
　　会议室的工作人员目光闪烁交汇，最后聚到陆眠身上。
　　这让陆眠笑出声来：“都看我做什么？我昨晚没上跨年晚会在加班，和Bright Venus也不熟。”
　　这锅难不成还真分到他身上了？
　　他一笑，原本严肃的气氛就散了，其他制作人员也放松了很多。

　　Bright Venus毁约星海一系列节目的源头来自跨年晚会欧阳青青的口误——她报错名了。
　　对于直播晚会来说，这算是节目事故，如果当时圆过去了，也能勉强过，但是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欧阳青青还接连把组合成员的名字叫错，想套近乎缓解尴尬又再次出错cue错人。
　　这让Bright Venus的粉丝异常愤怒，连夜出了大字报细数星海的一系列罪状。Bright Venus的经纪团队为了安抚粉丝，也在今天早上迅速动作，推掉星海的相关节目制作。

　　原来如此，陆眠懂了，他是被猪队友连累的绝世大怨种。

　　困到要死，头也疼得厉害，陆眠一时半会也没想到有谁能来救场，只能宣布先散会。
　　“但是……但是明天怎么办？”实习编导还是担忧，哭丧着脸跟在陆眠后头，不想让他回家，“我们好像还没有过缺嘉宾开天窗的情况。”
　　“放心，天塌下来我顶着，”陆眠安抚小姑娘，压下烦躁，“你先回家休息，等我明天上班再想办法。”
　　“可是等明天就来不及了啊！”实习编导急得脚下一趔趄，两条腿绊到一起往前摔去。

　　“小心！”
　　迎面正好跑来的一个年轻人，陆眠只来得及拉住实习编导，手上的文件哗啦散落一地，。
　　“对不起——”
　　年轻的alpha喊得很大声，陆眠吓了一跳，顿时精神了不少，连忙道：“没事没事。”
　　“我来我来，您别动手。”不等陆眠蹲下捡起，年轻的alpha已经迅速收拾完文件，眼神晶亮看着陆眠，欣喜道：
　　“陆老师，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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