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故梦

　　琴声起了，赏春宴算是正式开始了。赏花的人从繁花中退出来，谈笑的人也都坐下了。

　　“多谢各位光顾我东宫的赏春宴。我也不说什么客套的废话了，接下来，各位便吃菜饮酒，赏舞听乐吧。”

　　大家都愿意来东宫赏春宴，除了这儿的花开的最好最艳、这儿的食物最为新鲜可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儿的主人和善得很，也不多言，来的人总觉得很自在很舒服。

　　在这宴会上，歌舞琴艺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次的轴戏，乃是水袖舞。在六位身着桃色水袖长衫的姑娘中，有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衫的姑娘，明艳动人，惹人注目。她倏地从众位宾客面前旋转至了水边，用水袖撩起了一团小小的水花，只见水花向宴席中间洒去，飘落下来。被明媚的春阳映照着，格外夺目。

　　就在众人纷纷感叹之际，却听得“啊”的一声叫喊。循声而望，正是文安公主发出的。大家的目光都看过去，舞者全都吓得跪了下来，李珩更是着急地走到妹妹旁边。

　　“王兄！那个贱人把水洒在我身上！”文安公主娇嗔道。一看，果然身上湿了一块。

　　“斓儿，这水啊，在云贵地区乃是吉祥如意之意，洒在你身上，那乃是舞者对你的祝福呀，怎的却生气了？”邕王只得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妹妹身上的水。

　　“可是，我冷啊王兄。”娇媚的声音好似百转千回一般，传达出无限的委屈。仔细一看，文安公主确实只穿了薄薄的两三层衣裳，再加上初春带点儿微寒的风一吹，兴许男子都并无感觉，但公主娇柔的身体确实吃不消。

　　“这个舞女，肯定是故意的。你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文安公主大声喝问。

　　尉迟辰音心想，这舞女随性而舞，那有什么故意朝一个方向泼水之说，这公主还真是胡闹。

　　但那舞女眼神闪烁了一下，竟然往张璇的座位瞥了一眼，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几乎没人看见，但公主和尉迟辰音都瞧在眼里。文安公主看见了，只说:“不说便罢了，拖出去杖打三十大板，莫要影响了本公主和这诸位宾客的兴致。”又向李珣行了礼，也算是当作打扰了这赏春宴而道歉。

　　赏春宴已至尾声，但按照惯例，赏春宴之后，宾客会到射箭场中观看年轻的王爷、公子、将领们射箭的技艺。在这万物生机勃勃之时，大家也都想看看朝廷的人才是否也是英姿勃发。

　　每年赏春宴之前，贵族和士族的年轻男子都会好好练习射术，都想着在赏春宴后大展身手，也好讨得自己心中所爱姑娘的欢心。

　　大多数来宾还在饮酒作乐之时，李潮生已经先行一步了。他不爱这花团锦簇、美女云集的喧闹地方。

　　尉迟辰音见了，也装作有事要做，转身跟上。

　　待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李潮生便停下了:“干什么呀辰音？有话要说？”

　　“九哥此举可谓一箭双雕，只是这动作，快得令人生畏。”

　　“这‘双雕’不难想到，但你怎么知道人是我安排的？”

　　“光想到这其中一雕，只要是太子党的人都有可能这么做。那便是挑拨张璇和公主的关系，也就等同于张平先和邕王的关系。虽然他们的关系未必因此而动摇，但总是先咬出个缺口来，到时候再捅大也不迟。当时我不明白，你怎么料定公主一定会追究这个舞女是何人安排，因为这个举动实在是荒唐。但当我想到这第二雕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答案。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的主要目的，所以她追不追究无足轻重。你的主要目的和我一样，就是想一窥楚琰的身手。”

　　她顿了顿，看了看李潮生，不想李潮生没有任何表情。“既然已经基本肯定了楚琰是邕王的人，那么能让楚琰全力展示射术的，就只有邕王。但邕王也没有理由让楚琰好好表现，于是就得用到邕王的软肋，也就是文安公主了。楚琰若是不愿露才，公主必定觉得自己所仰慕的男子会被众人看轻，一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邕王会安慰公主甚至是不理她的无理取闹。另一种，他则会给楚琰暗示，让他好好射箭。为了让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便是‘第二雕’了。”

　　说到这里，李潮生接了话:“若是楚琰接了邕王的暗示，那便是露了才，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若是不接，那多半是不会什么射术了。因为据我了解，楚琰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礼节也好，文章也好，都力求完美无缺。他若是会武功，会射术，必然会想到自己若是不好好射这一箭，有不忠之嫌。那便又是一个洞了。怎么样？辰音，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我？”说罢，李潮生便径直朝射箭场走去。

　　尉迟辰音说了句“多谢。”他背着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谢。

　　李潮生走后，尉迟辰音又回到赏春宴中。她想了想，又不禁暗暗好笑。既然已经知道楚琰是邕王的人，将来必成对手，有的是切磋的机会。他的身手也好，才能也好，迟早全都展示出来，何必这么着急大费周章？

　　“也好，早点摸清他的底，也好。”她笑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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