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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太子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子里,照得屋子里暖洋洋的,书案上放了许多不同女子的画像,或清纯或美艳。
一个女子坐在案前正一一翻看。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双玄色软底鞋踏了进来,上面还绣着五爪金龙,附身从背后把头搁到女子的肩上,在她耳边道,“在看什么?”
他在两年前就不再愿意喊她“姐姐”了,总是“锦罗,锦罗”的喊她。
锦罗闻声抬头,露出笑脸,“在看入选大家闺秀的画像呢。”
萧煦皱起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已经十八了,选秀是避不了的。既然如此,当然要选得大家都觉着好的才是,省的往后宫中不得安宁。”她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又指着右边垒着的几幅画像道,“这是我挑出来觉得好的,你也再瞧瞧,选出自己心仪的来。对了,上头女子的信息都在画的后面。”
他随意的翻看了几张,就蹙起了眉,到最后越翻越快,甚至连看也不看了。
“她们都不好。”
锦罗也不恼,笑着反问他:“哪里不好?不然你自己瞧,觉得哪个好,就帮你收了。”
萧煦不过扫了一眼那些画像,便说:“都不好。”
她从中抽出一幅问他:“这位小姐容貌极佳。”
“容貌过盛,不好。”他否定了。
“这位小姐长得更为清秀。”
“不够聪慧。”
……
“那这位呢?”
“名字不好。”
锦罗翻过画像,赫然写着“柴慧娘”,她有些不解,喃喃道:“名字,不好?”
她蹙起眉来,“明明就你自己太过挑剔,还嫌弃人家姑娘。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好为你寻来。”
他抬眸,颇具深意的看着她,“我想要的,你也未必找的出。”
说罢,顾自离开。徒留锦罗一头雾水,不知其义。
午时,锦罗遣了人去找能义,在院子的亭中设了棋局,烹了茶。
能义由人领着到院子时,就见了锦罗一人手执黑棋,还捧了本棋谱正专心下棋。小桌上还烹着一壶茶。
一派安然闲适。
那宫人上前禀报,说何大监到了。她才抬了头:“嗯。你先退下吧。”
“是。”那宫人垂眸退下。
能义抬脚向亭中走去,“姐姐倒是清闲自在。”
“如今宫中只有一位主子,又能有多少事呢。怎么能不清闲。”她提起小炉上的茶壶,往杯中倒入热水,推给他。
“也是呢。”能义撩起衣袍坐下,“姐姐找我有事?”
锦罗叫人撤下棋盘,端上一盘糕点和一壶温水,又为自己倒上茶,才开了口,“今日我问了陛下选秀的事。”
何能义边听着边捻起一块糕点,才咬下一口红豆凉糕,就被吓得呛住了,急忙喝下一杯温水,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姐姐你说什么?”
“选秀之事,我已经同陛下谈过了。”锦罗复述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
能义只眨眨眼,有些愣,听她继续说着:“我中意的那些闺秀他竟都不喜,我又问他可有别的喜欢的,他居然说我是寻不着他喜欢的。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
她的话未完,能义确实明了了,更是咳得停不下来,少顷才缓过来,“姐姐,你想多了。陛下怎么会喜欢,喜欢……呢。”
她放下茶碗,轻轻转动手上的玉镯,“有龙阳之好又不是何丢人之事,只是后宫中若是有一位男后,大夫、士族自会反对。”
“姐姐,你真的不必担心这些,陛下是不会喜欢男子的,而且……陛下约摸是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可这些年他都住在宫中,难道是喜欢上了那个宫女?”她顾自揣度道。
吓得能义赶忙解释,“姐姐我只猜猜,你千万别想多了,让陛下反感这事就不好了。”
“也是,你可不许同陛下说。”她叮嘱道。
“当然不会了。”能义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
“嗯,你若还有事要去,做便先回去吧。”
“好。那姐姐我先走了。”能义起身。
她却好像想起什么,自语道:“也有许久未去看过那个人了,也该去看看他了。”
“是吗?”吕参从一旁走出来,“怎么说也该有九年了吧,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那你倒是自己去看他啊,在我这说有什么意思?”锦罗拿起茶碗,话里不免带了讽刺,“当年真正把他拉下来的人可不就是您这位——他最知心的好友吗?他若要死,也给知道这真相。”
“那个人是我的人,可计却是你的计,怪不得我。”他倒也不恼,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样子。
“长荣吗?”她莞尔。
长信宫。
“殿下,屋子里黑,要老奴给您点上灯吗?”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问。
正在做画的男子眉眼清润,对他道,“不必了林伯,天还亮着,何必浪费烛火。”
“可是,这屋子里黑,伤殿下的眼睛。”
“林伯没关系的。您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喊您的。”
“唉,那就听殿下的,老奴先下去了。”林伯叹了口气,临走还轻轻合上了门。
“嗯。”他垂下眼帘,“若不能再见她,这双眼睛留着还有何用呢?”
语毕,男子又重新俯下身作画。
片时,外头传来喧闹声。
“你们不能进去!”是林伯。
“让开!”
……
“不许动手。”是一个女声。
吵闹声渐渐停止,一个人推门进来,逆着光他微眯双眸,只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接着就听见她道。
“明太子,许久不见了。”
他的瞳孔一缩,是锦罗。
“明太子还是同往年一般呢,霞姿月韵①。”她慢慢说着,一步步走近,“在这长信宫中可好?”
她的随从也跟着进了屋子。
“多想姑娘关怀,我这儿什么都好。”他自信洗去笔上的墨汁,整理衣袍,才拱手道。
“只是缺了自由,还有一位美人。”锦罗推开厚重的木窗子,将其支起。
光一下照进屋子,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许多。萧渌却是一下被闪到了眼,闭上了眼,赶忙用衣袖遮住眼。
“我竟不知,明太子屋外还有这般美景。只是,太子殿下只知自己心里的风景的美。可惜了这一屋子的画,却没有它的主人。”锦罗轻倚窗框,望着满屋子的画。
画上的都是同一个人,或哭或笑,都无比鲜活。
她扶上其中一幅,粲然一笑,“你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啊,就算她背叛了你。”
萧渌好像被她激怒了,他的眉蹙得很紧,“姑娘说什么?萧渌怕是不懂。”
锦罗走近他,“不懂吗?明太子向来聪明,会不懂吗?”
她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还是说,长荣在你的心里的分量还不够重?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她的手指划过其中一幅画,画上的长荣笑得极美,恍若神仙妃子。
他的手握成拳,攥得很紧,像是在极力隐忍,“你想把她怎么样?!”
“呵,明太子真是会说笑,我怎么会害她呢?怎么说,她也我的人。”她轻笑一声,最后几个字却像是敲打在萧渌的心头。
他顿住了,握紧的手一点点松开,放在额间,一脸的苦笑,“她是你的人?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说了很多遍,好似要极力说服自己,这是假的。
“怎么可能?!”最后一遍,他狠狠地砸向桌面,“难怪,她从来都是心不在焉的。”
血一点点的渗出来,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一个人喃喃自语。
“明太子为了长荣丢了心,丢了皇位。”她卷起腰间的穗子,“可长荣好像也同明太子一样,失了心呢,她一心想要护着你,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萧渌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抬起头看她,“真的吗?长荣她心里有我?”他笑得很傻。
“你们都退下,我有事要同明太子商量。”她吩咐道。
“是。”随从们依次序退下。
……
后史记曰:
明太子,名渌,字冬荣。
自小聪慧过人,世间难寻之又一明君。
于通惠十二年夺嫡,败。
幽于长信宫中。
崇祯八年孟秋,不知其踪,再往后无迹可寻。
马车驶出城外,车上的男子笑容温柔,紧紧握住女子的手,女子也笑了,从酒窝中溢出,漾到全脸。
两人对视而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若狂。
萧渌又记起锦罗的话——
若不是看在你当年对小煦儿的善意,我今日也不会放了你……同长荣离开。
她最后的那一眼,带着不曾见过的凉薄,冷漠到好像他从未认识过。
不过,现在他们在一起了,真好……
以后也能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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