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许墨]日许多时

　　谁都不可能想到，夏安然一直以来最荒谬的肖想和担忧竟然会——成为现实。
　　当她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时，她的大脑里除了疼痛便是一片空白。
　　或者是满溢到令人麻木的恐惧。
　　竟然真的发生了……竟然真的发生了……一如三年多前，那个叫K的人，那个夏安然曾无数次幻想会犯下祸端的人，真的因盗窃和胁迫他人而被开除时。
　　可是……她还是想问……为什么？
　　一如纸划伤一般，疼痛过后到流血之间短暂的空隙最令人无助。
　　下一秒，夏安然便感觉到炽热浓稠的液体浸透了胸前的衣物，往下渗透，逐渐流淌到腹部，腿上……
　　剧烈的疼痛中，眼前发黑，四肢脱力，夏安然踉跄着跌倒在地。
　　四周的声音很响。有些人似乎跑过来凑近了她。
　　夏安然想呼吸，可是却被什么温热带有咸腥味的液体呛住。她艰难地颤抖着用胳膊撑着地，不受控制地咳嗽，可她却愈加无法呼吸，只有红色的液体溅落在她的手腕上——她在咳血。
　　……一如她曾想象到的一般。呵，真的是肺么？
　　她不想死。
　　面前的景色似是加了红色滤镜一般，原本灰白的石砖变为浅粉红，而似乎遥不可及的远处的绿树和草地——变为了深浅不一的灰。
　　疼痛和窒息感爬满了她的全部感官。
　　不要……窒息而死是最痛苦的死法……
　　好在夏安然担忧的似乎并没有发生，在失血带来的晕眩下，不久一切便都变为漆黑。她的身体似乎悬空了一会儿，似乎有人远远叫她的名字，似乎有人拍打她的面颊，似乎有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可是夏安然仿佛被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黑箱子中，无法回应。
　　不知何时，一切感觉都暂停了。
　　她不想死。

　　————许墨视角————
　　凌晨12点。看到“美国X州某高中毕业典礼发生枪击案”的突发新闻时，许墨的心头突然一沉。
　　和以往看到其他大型枪击案的同情不同，这次，许墨心底似乎有一根特定的线牵着似的，隐隐地揪痛，越揪越紧，最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像有什么他知道的人在X州。
　　高中……是他以前的学生吗。
　　一个名字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不，不会是她。
　　为什么不会？
　　许墨努力不去留意的记忆还是被翻了出来。记得她说过她的学校在X州，记得她曾经在他访校的朋友圈下留言过学校离P大有多远……
　　许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心已生出一层薄汗。
　　不会是她，一定不会的……许墨的大脑不知为何一片空白，只是反复播放着这一句话，不知是否认还是祈祷。
　　这么想着，他的双手却故作镇定地点开微信，点进联系人，点开她的朋友圈动态，点近最新一条。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一天前，关于毕业舞会。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这个时间点，确实所有学校都快要毕业了。许墨这样告诉自己，却还是没能降下自己加速的心跳。
　　许墨给夏安然发了一条微信。随着一分一秒过去没有回应，他的心不自觉揪得越来越紧。
　　许墨想干些别的什么转移精力，可是不管他看向哪里，脑海里都是夏安然的影子。
　　自己怎么会这样。X州的高中千千万，发生在夏安然的学校的概率微乎其微。许墨尝试着说服自己，心中的不安却依然没有消减半分。
　　希望她还好吧。
　　一夜未眠，许墨始终没能等来夏安然的回复。
　　……
　　第二天清晨，许墨看到了新闻播报。
　　伤者中有三名中国留学生，一人重伤，正在医院抢救，生命垂危。不详的预感又接近了三分。
　　他刷新相关新闻刷新了一上午。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的工作习惯，可每当他想要开始工作的时候，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便会让他无法思考。
　　终于，许墨在外国的新闻网站上看到了更新的伤者名字。
　　“Anran Xia.”
　　许墨睁大了眼睛，鼠标猛烈地抖动了一下。
　　天啊。
　　她千万要是轻伤的那个。
　　不，也有可能是同音字重名。
　　她不会出事的。这一定是重名的另一个人……
　　他运气不会这么好到碰上这样的事情……
　　随即，撕裂般的心痛感晚了半拍到来，将许墨击了个措手不及。
　　许墨啪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当下还没有任何确定的证据——受伤的完全可以是另一个叫夏岸冉的他从未认识的不幸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切的信息都与夏安然重合，美高的学生们本来就不多，他也清楚重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握紧拳头，直到掌心传来刺痛，盯着桌面发愣了几秒，努力忽略在下眼眶积聚的一丝泪水。随即他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和一杯咖啡。
　　Ivy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咖啡会让人兴奋，酒精会让大脑昏沉，而两者同时喝不会抵消，而是会让人在清醒的情况下精神错乱无法思考。现在，许墨倒希望是这样。
　　……
　　傍晚。当看到现场录像之后，许墨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也被彻底浇灭。
　　“啪” 许墨手中的白瓷茶杯掉落在地。
　　之前一直被他强行镇压、漠视的情感终于挣脱，此刻似是报复般成倍地尽数涌出。
　　为什么……会是她……
　　他捂着嘴，手颤抖着看着前一秒还身着一袭白裙微笑着的她，在下一秒便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后便没有了生机。随即是一片混乱，枪声，尖叫声盖过了一切，可是许墨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
　　他听得见自己呼吸声中的颤抖。“这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可是那一幕却在他眼前一直回放着，强迫着他面对现实。
　　天啊。
　　心口传来的莫名绞痛让他感到一阵无力，他咬着牙走到床头柜前，拿出一瓶非处方阵痛药，倒出两片，不带水就吞了下去。
　　心脏的绞痛还持续了一阵，不过这和夏安然的伤势比，什么都不是。
　　他还能做什么？除了向上天祈祷。
　　夏安然，一定要挺住，please……
　　许墨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这条短信来自某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夏安然会给他发来回复，“许墨老师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抱歉之前是在回国的飞机上没看见消息！”
　　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点开屏幕，消息是Ivy发来的：“……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Ivy是以前夏安然在SBS上初中时的另一个生物老师。
　　……能问出这种问题，恐怕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我没事。”
　　打出这三个字，他移开视线点了发送，便靠在墙边坐下，再也没有了伪装的力气。
　　…………
　　夏安然不知道自己在深度昏迷中睡了多久。
　　她睡得并不安稳。她似乎被卡在了那一瞬的时间里，那一幕的疼痛，不甘，和恐惧一直循环播放着，在她周身转着圈，将她团团围住。
　　她仿佛被关在一个漆黑阴冷的深井之中，开口被封住了见不到光，而她却能感受到冰冷刺骨的水位在飞快上升着，一次次将她淹没，使她窒息。当她感觉不到寒冷，终于以为自己可以从这一切中解脱时，她又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而不管她怎么尝试，撑着井壁向上爬，或者钻到水下摸索出口……最后都还是逃不出溺水窒息的噩运。
　　救命……她想要大声呼救，可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声音传来。
　　“安安……醒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深呼吸声）……你只有醒过来了，才能去JHU，不是么……”
　　这个声音，好熟悉。
　　另一个声音。“夏安然，许墨老师来看你了，如果你能听到的话，就睁开眼睛吧。”
　　一种莫名的悲伤忽然袭来，淹没了所有其他情绪。
　　仿佛是一种委屈。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夏安然感觉心里堵堵的，连带着呼吸也变得不平缓。
　　眼角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流进头发里。
　　自己是在哭吗？为什么会哭？
　　有什么东西抹过她的眼角，将那一滴泪水留下的痕迹尽数拭去。
　　更多泪水涌了出来。
　　夏安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别哭啊。”温柔的一声叹息。温热的指腹在她脸上轻按着，抹去更多的泪水。
　　夏安然可以确定了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可是她不想睁开眼睛。她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当她睁开眼睛时，这便会化为泡影，而她又会被困在这无尽的黑暗中。
　　她会不会已经死了？那么这些残存的情感，只是回光返照的记忆幻觉？
　　“安安。”
　　那些有他的身影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吸引着她去往某个未知的，黑暗之外的地方。
　　这种感觉如此之强，仿佛就算它引向地狱也在所不惜。
　　夏安然睁开了眼睛。
　　阳光斜斜地从窗外照进来，晃得夏安然一时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
　　“诶呀。”
　　你终于回来了。
　　谢天谢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