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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这一年,京都的冬天如往年一样冷。
但这座偌大的皇城却不复往昔时节的热闹。青石板铺就的主路上,偶有行人匆匆而过。沿街店家檐廊下为新年特制的簇新红灯在絮雪中微微摇晃,也微微透出萧瑟的意味。
京都的雪依旧慢条斯理地下着,但在千里之外,十年一遇的大雪严严实实地封住了出入西部重镇的唯一通道。眼瞅着朝明殿上天子多日不展的眉头,繁华的皇城在新年之际竟是禁声一般,出人意料地进入了冬眠。
冬日的肃杀之气让每天扶着乌纱帽出入朝阳殿的老子们战战兢兢,却丝毫不能影响他们还在太学念书的官二代小子们。朝堂里明里暗中你来我往,太学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不过到底是一群小孩,即使有小打小闹,也是老虎不在家,看哪只毛猴能称大王罢了。难得太学过年放假,这群猴子自然都盘算着抓紧快活。
在这群猴里,数王大眼最能呼风唤雨,顶的上半个猴大王。有他任户部侍郎的老爹撑腰,旁人就先惧了他三分,可耐不住这小子出手大方,左右逢源,又有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皮子,太学里上至督学下至打菜大婶都叫他哄得服服帖帖。
王大眼他爹这年春节跟着顶头上司奔赴灾区前线,替皇帝大人体察民情去了。王猴子难得可以撒欢,摸出自己偷偷藏下的小金库,要在醉雪居痛饮一顿。王大眼这人虽然平日里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但品味倒还过得去,提前三天就定下了醉雪居的雅间,这顿酒请来的人也费了一番心思。除了两三好友,太学里的同好就叫了冯煜一人,听他的意思还请了一位不常在京都露面的贵客。
冯煜向来对这种酒局懒得搭理,倒不是说他假清高,而是真的连挤个虚情假意的笑容都懒得应付。这人平时就老爱端着,要是皱着眉目光那么冷冷一扫,三里开外想献殷勤的姑娘都能被冻得抖三抖,用王大眼的话说简直是白瞎了这张好脸皮。
冯煜的老子被皇帝指派常年驻扎南方监督工程,亲哥也不知道在哪片深山老林里晃荡着,过年家里也是冷冷清清。热心的王大眼可怜他一个人还不知道得上哪儿混口饭吃,好说歹说一番才让人买了他这个面子。说来也怪,王大眼和冯煜两个人在太学里算得上两个极端的奇葩,一个滔滔不绝能说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长舌夫,一个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的死傲娇,居然还能玩到一起。
这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飘荡在空荡荡的街上,可苦了冯煜只得耐着性子听他那没心没肺的好朋友八卦学监新纳的小老婆如何花容月貌。他虽然是个面上一碗水端平的严肃样,但毕竟也是个怀揣梦想的二八青年,冰山表皮下掩藏着一团不停翻滚的熔浆。此刻,大好青年虽立于天子脚下,却和这世上所有热血沸腾的小年轻们一样,心早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冰封之地。
京都虽无敕令明文禁止娱乐活动,大家却乐得装出一片萧条,但在天子不曾触及的后街花巷里,不知还有多少昏黄烛火下的醉生梦死,就像今夜的醉雪居一样。而宿醉春梦里的人们赶在天亮前醒来,整整雪纺被褥上被压皱的鱼尾服,摆上惶恐凄切的面具,开始一天复一天的表演。
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冯煜就这样装着满腹心事跟着王大眼踏进了醉雪居,他叹了口气,预感今晚这顿酒自己怕是一口都吃不下。
醉雪居正门虽不似往日热闹,但步入其间,熟悉的欢声笑语混着盈盈暗香扑面而来。冯煜冷笑一声,心中暗嘲那些从后门狗洞爬进来的,怕也能凑满八桌十桌;王大眼瞟他一眼,却也没有开口。两人间倒是难得默契地安静了一会,脚下却不停,不注意间就已经穿过长廊到雅间了。
雅间内画廊雕窗,金绘屏风,正是醉雪居几十年如一日迎合达官贵人们的奢华风格。席间其余几位客早都到了,就等着王大眼这姗姗来迟的正主,眼见人来了忙起身见礼。招呼之间,一旁机灵的小二不待席间主人吩咐飞快地将菜上了小半桌。冯煜向几位熟面孔点点头就算致了意,而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那位传说中的贵客,心脏不知怎么就漏跳了一拍。
这贵客正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歪在梨花榻上,偏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桌上的菜品。雅间内炭火烧的很旺,把他的两颊烫的微微发红,不知怎么透出一股令人微醺的醉意来。突然,他啪地合上手里的十四支檀香扇,挑挑眉毛,对着刚进门的王金主启唇笑道:
“成蹊兄,这儿出了名的沁梅香可否再添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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